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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化物入体

今天雪明干活比从前更卖力,他迫不及待要知道那佛法的要诀,他已经憋得太久了。

锄完最后一块田地,雪明擎着锄头走出来,把锄头靠在墙边。黑和尚等在一旁,依旧面若磐石。

“歇一会儿,跟我来吧。”黑和尚对雪明说。

“不必了,不是说了要教我吗?”雪明神色有些着急。

“佛法修为,靠的是经年累月的积累,万万不可急于求成,先歇会儿。”

“好吧。”

歇息够了,黑和尚才叫雪明,向藏经阁走去。

雪明在无佛寺度过三年,几乎所有地方都去过,只有藏经阁未曾涉足,藏经阁的门上锁着一把精钢铸造的锁,只有黑和尚有钥匙。

黑和尚用钥匙打开经楼的门,楼内蛛网密布,不知弃置多少年了。雪明跟在黑和尚身后,走进阁楼。只见阁楼四面墙壁嵌满方块薄砖。

“这些砖是干什么的?”雪明问道。

“这些砖上都刻着佛门的奥义,是历代佛门高僧悟到的佛法,为了防止烧毁,就刻在砖泥上烧成砖块,储藏在藏经阁里。”

黑和尚没有在一层停留很久,就走上上楼的楼梯,雪明赶紧跟上。

藏经阁共有两层,第一层藏书,第二层却是神圣之地,每个佛门弟子一生也只能去一次。黑和尚带雪明来到二层,面前出现了一道墙,根本没有门可以进入。

雪明正摸不着头脑,黑和尚在墙上铛铛敲了几下,墙体上豁然裂开一道裂缝,墙内哗哗哗亮起烛火。

“这里叫做验气室,内有四座塑像金刚,分别代表‘地,水,火,风’四行,每个人生来含有一种或几种气,那就要看一个人的天资了。每个金刚手中执有一件法器,地执锤,水执伞,火执剑,风执扇。你进去要万事小心,其他的就看你的造化了。”

雪明侧身走进验气室,身后的墙壁合拢。雪明借着微弱的烛光,看到室内四角危然坐落四座雕像。执锤的是一名头戴戒箍满面胡须的罗汉,执剑的是一名身材健壮的赤脸罗汉,执扇的是一名脸庞俊俏的白脸罗汉,说是貌若潘安也不足形容,但这其中最为奇怪的,是那执伞者,竟是一位亭亭玉立,身材曼妙的菩萨。

雪明环顾一周,不知该做什么。雪明只觉得那拿剑的罗汉威风凛凛,甚是喜欢,就径直向那执剑的罗汉走去。走到罗汉面前,可见罗汉身材稍比常人高些,雪明仔细端详罗汉的脸,红的有些离谱。只是罗汉手中所拿的长剑,寒光乍现,让人看到就顿生寒意。雪明心想真是好剑,便用力想把剑从罗汉手里拔出来。

雪明专心取剑,剑就像长在雕像上一样,纹丝不动。雪明用上全身力气,终于动了一下,可感觉不对——不是剑动了,像是雕像的胳膊动了。

雪明心想这下坏了,把雕像弄坏了,怎么交代。怎料他抬头看去,雕像的眼中发出红光,正低头盯着他。

雪明吓得向后一跳,身体打了一个冷战——雕像活了。

就在雪明向后跳的一瞬间,一把长剑已飞速刺到面前,雪明赶紧向侧面滚动躲开。那罗汉怒气更胜,向前一步,剑向头顶高举,剑上泛起点点火光,剑锋划过一道红焰,当头劈来。雪明知道无论如何躲不过这一击,当时万念俱灰,脑海中闪过无数情景,包括那晚后山李子树的相遇,那个美丽的女子……

就在雪明绝望的紧闭双眼等待死亡时,身前传来一声巨响“硄!”,雪明睁开眼,看到头顶一把大伞挡住了巨剑,自己才保住了性命。

那罗汉怒气更盛,胡须像火焰一般燃起,手中长剑也变成一把火剑。罗汉的手放开剑柄,而剑漂浮在空中,剑上火焰越烧越凶。罗汉目露凶光,但目光所指,不是雪明,而是雪明身后,那身形曼妙的菩萨。

不知何时,那菩萨也苏醒,像是要保护雪明。在火光的照耀下,菩萨的脸静谧若水,可雪明已汗如雨下。就在这时,撑在雪明面前的伞,幽幽泛着青光,变的透明了。雪明感觉身体好似从火炉移至冰窖,又开始冷的发抖。

雪明回头,面若冰霜的菩萨映入眼帘,菩萨手结法印,闭目沉思。但可以明显看到,整个屋子像是分成两半,一半是烈火炙烤,另一半冰霜凝结。

忽然听得罗汉一声大喝,巨剑席卷着火焰热浪扑向菩萨,瞬间淹没了整个房间。雪明心想菩萨为了保护自己,将伞罩在自己身上,一定是敌不过罗汉。心顿时提到嗓子眼。

那一刻时间好像静止了,烈烈火焰中,依稀可见一把长剑浮在空中,而在剑尖处,似有五颗佛珠环绕,与长剑实力相当,缠斗不休。细看原来是五颗冰珠,是用这室内为数不多的水气凝结而成。

雪明在火焰中,看不到这一切,认为菩萨已败,便默默等待死亡。但让他没想到的是,火焰深处,隐约传来呢喃之声:“唵,嘛,呢,叭,咪,哞。”

声音刚落,五颗冰珠旋转聚集,化作一颗大冰珠,短暂停滞后,“砰”一声,冰珠四散炸开,屋内火焰,以冰珠为圆心,应声而灭,屋内瞬间变暗。那把长剑失去控制,飞转着弹了回来。

屋内烛火再次亮起。

罗汉接住长剑,身上火焰渐灭,眼中红光消失,归到原位,与雪明初见时一模一样。

而那菩萨也慢慢回到原位,但没有收回那伞,手还是与原来一样作执伞姿势,只是手中空空。

雪明死里逃生,惊魂未定,他收起那把伞,走到那菩萨面前,扑通跪下,连磕了几个响头,感谢菩萨救命之恩。

“哗啦”,验气室的门重新打开,雪明抱着伞冲出验气室,门“哗啦”关上。

黑和尚等在门外,看到雪明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把伞。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哎,你怎么了?”雪明忍不住问。

“额,你手里拿的,可是菩萨手里的?”

“嗯,要不是她,我就死了,真险。”

“这可是从没发生过……”

“那你进去的时候干了什么?”雪明又问。

“不过是在佛像面前跪拜,哪个佛像的眼睛发光,就证明你拥有什么样的气,你进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拿剑的罗汉想杀我,拿伞的菩萨救了我,就这样。”

“你的意思是佛像活了,会动了。”

“是啊。”

黑和尚不知道怎么解释发生的怪事,一度丢失了修炼多年得来的那份镇定。片刻之后,他才稳定杂乱的思绪,道:“这么说你是水行,我有生之年所见还未见过一个水行的僧人,你是第一个。”

“真的吗?”雪明露出开心的笑容。

“先回去休息吧。晚上还有活要干呢。”

“哦”,雪明明着答应,心里却暗暗骂道:“又骗我,不是说要教我法术吗!”

回到他的厢房,雪明开始细细观察起那把伞。这伞长达四尺,伞面为灰色油布,伞骨不知是什么材料,似木非木,似铁非铁,但是坚韧无比,兼具木之轻,铁之刚,扛得住兵刃的挥砍,拿起来也轻盈灵活。

“是把好伞,可伞能做兵器吗?”雪明自问,“不过以后干活就不怕日晒雨打了。”雪明找到一个好理由,重又变得开心了。

生活又回到了枯燥的劳作休息之中,雪明感到重获自由之日遥遥无期,一天一天不知不觉中流逝,他已经接近麻木了。只是这无意中得到的伞,成了陪伴他锄地,睡觉的玩物,时刻不离身。

一天晚上,雪明无聊看着地上的图谱,“什么‘御物术’,我看了几年都没看出什么门道,究竟怎么练呢?”

雪明凝神静气,紧闭双目,试着运行体内的气,将其注入伞中,不过一会儿,雪明感觉腹中发热,心跳加速。然后雪明默念心诀,手也按照图上所示摆好手势——不出所料,伞一动也没动。这不知是第几次失败,雪明摇摇头,将伞靠在床边,睡觉去了。

第二天,雪明照例去田间干农活,可天公不作美,一直晴朗的天突然就下起暴雨,雪明只好一手持伞,一手拿锄头继续干活。不干完活不给吃饭,这是黑和尚定下的规矩。

“吱吱吱……吱吱吱”,田间传出动物的叫声。雪明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只小黄雀,看来是翅膀受伤了。雪明撒开雨伞和锄头,一下子扑上去,捉住了它。

就在雪明细细端详手中的小黄雀时,他没有发现,那把伞,竟凭空悬在他的头顶,没有掉下来。雪明捧着小黄雀往田外走,忽然意识到自己没有淋雨,抬头看去,伞在跟着自己前进。可就在雪明抬头的那一刻,伞摇摇晃晃的掉了下来,砸在他头上。

雪明彻底懵了,什么情况?顾不了那么多,他赶快双手捧着鸟儿往厢房跑,不一会儿,雪明又发现雨停了,抬头看,伞居然又回到他头顶。“烦死了,搞什么,飞来飞去的”,雪明护着小鸟赶到自己的房间,那伞也跟着他一路飞过来。这一切被黑和尚看在眼里,露出欣慰的微笑,“这小子,这一天让我等得胡子都白了……”

雪明没有发现,在寺庙里一日不停的劳作,他的体内已积攒了足够的气,而他体内的舍利,也慢慢融入他的身体,与他自身的气融会贯通,在他体内流转。这把伞,名叫琉璃伞,是佛教四大法器之一,雪明机缘巧合得到了它,朝夕不离身边,雪明的气进入伞中,所以伞才会随雪明的处境为他挡雨。

回到厢房,伞扑腾掉在地上,雪明把鸟儿放在床上擦干,赶紧研究起那琉璃伞来。他使劲得想:“飞啊,快飞啊。”伞一点动静没有,“怎么回事,刚刚怎么飞的?”

雪明绞尽脑汁,手握掌诀,伞还是不动。这时,黑和尚走进屋来,说道:“这伞名叫琉璃伞,非同一般法器,它是有灵性的,它会选择自己的主人,那个人就是你。”

“那它为什么不听我使唤,你看,刚刚还飞呢,现在不管怎样都不动了。”雪明有点赌气的说。

“御物的要诀,不是心中有物,而是心中无物。将物当做自己的手脚,当做自己的一部分,而不要把注意力都放在物上。就像你在专心赶路时,你的注意力在路上,而不在脚上。”

雪明茅塞顿开,“你的意思是,物我两忘,物我为一。”

“若能达到这样的境界,则能达到御物的第二重,化物入体,一般人很难练成。”黑和尚道。

雪明心中狂喜,冲出屋外,在雨中打起了一套金刚拳,显得格外尽兴,完全不顾雨水的冲刷。雪明练到尽兴处,发出爽朗的笑声,完全忘记了他所在何处,名叫什么,忘记了顺着脸颊从下巴上滴落的冰冷雨水,忘记了紧贴身体的湿透的衣服。

打到忘情处,雪明近乎癫狂。

而那琉璃伞,好似受到什么感应,倏尔飞起,环绕在雪明身边,随着他的招式而舞动,雪明突然跃起,在到达最高点时,伞翩然而到雪明脚下,雪明双脚一踩,又向后翻跳。琉璃伞极有灵性地在空中翻转舞动,托着雪明在空中打完一整套金刚拳。打完之后,雪明手握伞柄,缓缓降落,可就在降落的途中,琉璃伞从灰色渐渐变得透明,变得虚幻,如云,似雾,在雪明落地的时候,竟然完全消失了。

这就是御物术的第二重,化物入体。

从来没有人在短短一刻同时学会御物飞行和化物入体,黑和尚无法表达此刻的激动,一改往日的严肃,脱掉僧衣,露出健壮的胸膛,冲进了瓢泼大雨中,双手把握处悄然出现一根金光大盛的棒子,在雨中耍起来。雪明兴致未尽,琉璃伞重又出现在他手中,跟着黑和尚耍了起来。

二人你来我往,忽而在半空,忽而又在地上,伞棒相接处,金青光芒相撞,无比绚丽耀眼。

打完最后一招,二人分落地上。

“刚刚这套伏魔杖法,你可记下了。”黑和尚道。

“记下了,不过到我这儿,只能叫伏魔伞法了吧!”雪明笑道。

“哈哈哈,贫嘴!且看这杖”,黑和尚打得高兴,忘乎所以,眼中红光乍现,竟用上七八分气力,用化物入体之法,将身体与棍子化为一体,引棍飞天,棍子金光耀眼,雪明当时睁不开眼睛,睁开眼时只看得那金棍直上云天,不久隐没在雨云之中。

雪明抬头仰望,许久不见棍子坠落,不免有些着急。

“噼啪”,只听一声霹雳自天而来,雪明被吓了一个趔趄,殊不知,这时那黑和尚正从天上坠下,棍上正引这一道闪电向雪明冲来。无论什么东西,被这一击击中,都要灰飞烟灭,更别说雪明的血肉之躯。

当雪明发现头顶直冲自己而来的闪电,为时已晚,雪明心中骂了一句:“真是要弄死我啊!”。控制着琉璃伞挡在头顶,运足全身之气注入伞中,伞瞬间变得如冰一般透明,一股寒气自上而下侵入雪明体内,而周围的空气也像瞬间凝结了一般,地上雨水也唰得铺上一层冰壳,周围雨声渐灭,原来雨滴已在半空结为冰晶。

而上面的雨滴还在不断的落下,遇到琉璃伞的寒气,全部结为冰晶。冰晶越积越多,在伞上形成了一层三尺厚的冰墙。

电光火石之间,金棍已引闪电而至。“铛!”,棍子与冰墙相撞,冲势暂缓,却仍有势不可挡之力。棍上的闪电发出“滋滋”的声音,撕扯着冰墙,冰墙慢慢一点一点的融掉。电光沿融化的雨水向下传去,眼看要够到琉璃伞,而那金棍也瞬间冲至。

眼看抵挡不住,在这千钧一发之刻,雪明脑中无数图谱流过,“一定有什么办法的,我还不想死啊”。

“金钟罩!就是它了。”雪明已经不止一次试过这招,但从没成功,这次只能放手一搏了。雪明手结掌印,口中念道“佛在我心,不动如钟”。

周围的冰块开始移动,从伞的顶部开始,迅速向下蔓延,在雪明周围形成一座冰钟。雪明再次催动真气,那钟忽然像有了灵气,大放金光。

“铿锵!”又是一声巨响,金棍与冰钟相撞,闪电如万条长蛇在空中飞舞。雪明只觉眼前白茫茫一片,巨大的响声震耳欲聋,渐渐失去意识,一头栽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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