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廉州城里的百姓早早赶到了西城,许多信男善女甚至一跪一拜地过来,恐怖的鬼哭已经吓坏了百姓,大家都想虔诚点,好让佛祖保佑高僧把恶鬼除去。作为知州,谢维一大早就到了现场,一边陪着慧明大师,一边指挥着下属办事。对都督府请来的大能,他抱有极大的期望,毕竟是家乡还是在自己任上发生这样的事,早点完结也好给百姓一个交代。若能善了,就是朝廷降罪夺官也无憾了。
父亲忙碌着主持大局早就出门了,只让福伯留下等候,家里的女眷们都在小佛堂祈福了,倒也没人过问他。他不知道昨日慧明大师已经上过门来,并言明九月阳日阳时出生的他妖魔鬼怪绝不敢碰,家里的长辈们都放心的很。
谢然还在回忆昨晚的事,明明回来后睡在自己的床上,怎么清早就躺在米儿的床上了呢,难道自己梦游了?好在这丫头也只是红着脸帮自己更衣洗漱,总不好把这事翻出来问让大家尴尬,其实心里也是小小高兴着想:就当昨晚是暖床吧,他没意识到自己已经继承了前身的一些优良传统。
西边的城隍庙已经人满为患,庙门外的佛坛搭建得很肃穆,各种器具已经摆放好,正中间是金光耀眼的巨大封魔锁,在四周围绕着许多小玉蛊。拥挤的人群宁愿挤着自己也不敢向中间挪那么一尺,生怕自己碰了什么东西犯下大错,连知州大人也都恭敬地站在慧明大师画的圈外,只见大师合什而站,一脸宝相庄严。
谢然好不容易才挤进圈旁,左右观望,希冀能找到昨晚高人的踪影。不过想找的人还没找到,却被父亲看见了,于是父亲招了招手就赶紧走了过去。
慧明大师环视了四周一眼,庄重凛然的气氛瞬间弥漫,大家都屏住呼吸等待着。
“近日有邪魔污秽返还人间,侵扰廉州百姓。吾昨夜作法观察,此乃南海之狸与岭南之狐修炼千年欲渡劫成仙,故双双来此吸食不散冤魂,欲夺活人心魄。此二妖已入魔道,行食鬼之术修炼以致夜夜鬼哭,待冤魂食尽就要食于百姓。”
“啊”,周遭的人群不禁吸了一口凉气,浑身都冰凉起来,人们顿时明白了鬼怪来历,绝望的心情使大家颓然呆立,也有的掩面哭泣着,不过人群中也有冷静着,看到大师如此明了,赶紧跪了下去,“求大师速速降了这妖魔,救我等于水火!”看见一人这样做,大家都跪了下来,“求大师速速降了这妖魔,救我等于水火!”只是有一人例外。
谢然心里在冷笑,这和尚,真会捏拿人心啊,看到大家跪下去,他本身就不愿意,一时也没反应过来,这下就显得鹤立鸡群了。
慧明和尚看见一人无动于衷,心里一惊,待看见是知州家的小小谢时,放下心来。
“我佛慈悲,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况降妖除魔乃我辈之任。然必需一名九月阳日阳时童子之身为引,激发浑阳之气,才能引天地之佛光,诛杀妖魔。”
听大师这么一说,大家都望向知州大人,全城都知道知州家大郎的生辰,而此时众人才发现知州家的大郎已经站着,心想大郎以前虽顽劣,近来已经改过上进,而此时竟能舍身救民于水火,大家对他的印象瞬间扭转。然而知州大人却迟疑了,为何昨日慧明大师会询问了然儿的生辰呢,明知此事,今日不见商量就当众说出,难道是担忧自己阻拦?此事不对啊,诸多疑问让他犹豫不决.
谢然没想到和尚会点他,不过正有此意,径直走了上去。知州大人本想拦着,看着那么多百姓热切而坚决的眼神,好像在说我们知道大人你怜爱儿子不过为了万民切莫阻拦啊,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倒是慧明看见谢然就这样走了上来,心里不禁想,传闻果然如此,也罢,既然连上天都助自己,送个蠢货上来,知州的儿子岂不是更容易取信这群愚民。于是兴奋激昂地开始了作法。
“此乃西方佛祖座下怒目金刚,因略有小过,被遣入凡尘,不过金身犹在神通未失,今日就由怒目金刚为老衲护法降妖。”一个雄壮的和尚走到法坛中间,正是昨晚塔里出来的那刀疤和尚。只见他平躺地下,旁边两人从石板堆中抬出一块厚重的花页岩放在和尚胸口上,取出大锤一砸,石板应声而碎。百姓闭目不敢睹,和尚却若无其事,拍拍胸口侍立到一旁。这时人们才哗然惊叹。
“金刚护法生门,阙守阳身童子,且看老衲如何斩杀妖魔。”慧明双手持符念念有词上下飞舞,煞是好看,一炷香之后,大喝一声把两张黄纸浸入盆中,一张纸扬向空中,飞剑一斩,犹如一道红血触目惊心地出现在纸上,刀疤和尚接住黄纸向众人展示,一只蓝色狐狸模样渐渐显现在纸上,吓得百姓跌跌撞撞往后退。尔后刀疤和尚又迅速举起另一张纸,另一只血红狐狸也显现出来,百姓再吸一口冷气。而慧明和尚腾跃而起,夹住二纸直插已沸腾的油锅,哔哔啵啵的油炸声,就像重锤一样敲击在安静的人们心中。
“我也来。”还沉浸在震惊中的人们听见另一声大喊,只见谢然拿起慧明的剑在纸上写着什么,吹一口气浸入水中,再举起黄纸,众人看见“装神弄鬼,招摇撞骗”几个红字慢慢显现,不待人们反应过来,夹着黄纸又像慧明一样直插油锅,这回哔哔啵啵的声音更响,人群里有人以为谢大郎这手怕是要炸糊了,不禁惊呼起来。这时人们还在震惊和混乱中,也没人注意躲在后面的黄四娘。
“谁敢来试试这胸口碎大石?”谢然向人群朗声问道。
“这小子被妖怪附体了,速速将其斩杀,休要被妖言迷惑。”这时慧明和尚反映过来,话还没说完已经拿起剑就刺向谢然的咽喉。
一股凛冽气息已经触摸到了自己的皮肤,谢然惊慌地闭上眼,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往后缩。铛的一声巨响,慧明和尚捂着胸口跌坐在地。和他一样坐在地下的还有死里逃生的谢然,此时他心里悔得要死,这样莽莽撞撞差点丢了小命,还好高手在预料中出手。刀疤和尚见机不对,转身要逃跑,早有怀疑的知州大人已经命衙役将他团团围住。其他同伙想逃却挤不出人群,似乎已经明白过来的人们帮着衙役将在场的余党全数拿下。
父亲大人,此事蹊跷,怕后山还有余党,当遣人速速探查。”爬起来惊魂未定的谢然也顾不了那么多,塔上应该还有人在看守。
“二郎,带些精细的到后山仔细搜查,莫要放走一个歹人。”见自家儿子有如此表现,谢维心情大好,也不追问迅速下了命令,心里已了然,这鬼声怕也是人弄的。
“父亲大人,这金锁玉器好像是假的。”听儿子一说,知州大人赶紧让人检验,竟然全是伪造的。
如此大起大落,大多数人还未回过神来,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这一切,更有甚者还张着大嘴,想喊却喊不出来,只能滑稽地望着周围的人,不过没有人嘲笑他。嘴还肿着的杨小二护在小姐身边,昨晚的金子银子交了公,老爷很欣赏他的人品,收了他做门下弟子。不过这样的场面他也没回过神,不知什么时候手上多了一瓶消肿的药膏也不知道。
人群里只有一个潇洒的的大汉悄然离去,走的时候看了谢然一眼,谢然正好转头看见,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