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德和往日一样,辰时起床,巳时出门,然后去楼里练习鹤舞。天空依旧泛着湛蓝,头顶飘着几朵白云,偶尔晨曦的光芒透过云朵出来溜溜,也不过片刻的时光。
这一天,似乎和往日没有任何区别。可是,噩梦却从午后开始。
那是一场大火,铺天盖地,声势浩大,比你能想到的火都大。瑾德站在阁楼上,眼神木讷地盯着火势大起的地方。橙红色的火焰就像是一头咆哮的巨龙,嘶吼着,叫嚣着,疯狂着,像是要将全部的愤怒在这一刻彻底释放,吞噬掉眼前所以的障碍。
满天的火光,把她拉回记忆里,那个似曾相识的黑夜。火光冲天,哭喊声,尖叫声,斥责声……所有的嘈杂,人们脸上的怨念,像是一切一切灾难的源头。
碧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看到原本还一脸惬意准备午休的瑾德,突然脸色苍白,身子微颤,眼神里是不知名的绝望。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碧鸢伸手,试图摇醒陷入梦魇的瑾德。
过了好一会儿,瑾德才被碧鸢从回忆中摇醒。她头也没用回,敛起裙子,就往楼下冲,直奔大火烧起来的地方。碧鸢不放心,紧跟其后。
在阁楼看,火势已经很大了,结果没想到走近了,火势比想象中的还大。听雪阁东北角属于后院,里面住着琴棋书画四位姑娘。周围来来往往,穿梭着很多人。有人提着水桶,急急忙忙地救火;有人一脸焦急地站在空地上,四处张望;也有人扎堆,安慰着从楼里逃出来的人。幸好当初建房子的时候,为了让四台柱居住环境更优雅些,在东北角的院落和其他的院落间,建了一个人工挖凿的湖泊,才让看起来很大的火势没有蔓延到其他庭院。
瑾德不知道自己怎么跑到火灾现场,也没有意识到有人正拉着她的衣服,哭着喊着什么。直到耳边一直传来一声又一声的哭诉时,她才呆愣地看着身边哭成泪人儿。
“怎么办,怎么办……呜呜呜呜呜,琴姐姐还被困在楼里……谁去救救她……呜呜呜……”辨认了好久,瑾德才看清楚拉着她哭泣的人,是舞画。此刻,她已经哭得梨花带雨,妆容尽花。身边不停地有人在劝慰她,瑾德盯着看了好久才认出是知棋,而写书站在不远处,表情漠然地看着这一切。
这时候,兰姨在众人的簇拥下也来到这里,人还没有走进,就有几个人赶上了汇报火情。
火势大概都控制住了,不会蔓延开来。但是因为大火损毁严重,楼里面基本面目全非,困在里面的人,生还的几率也很小。
听到这里,舞画的哭声更大了,扑到兰姨跟前,拉着她的裙摆道:“兰姨,求求你,派人进去救救琴姐姐吧。她还困在里面,兰姨,求求你了……呜呜呜呜。”说完,晕了过去,众人手忙脚乱地扶起来。兰姨皱着眉头,挥了挥手,道:“把她带下去,找大夫来看看。”
众人把晕过去的舞画送走,兰姨往瑾德的方向看了看,眼睛里闪过一丝诧异。然后吩咐手下的人,潜入火势被扑灭的地方,把困在里面的听琴带出来。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听琴住的楼火势也小了,几个冒险闯进去的护卫抬着一个被烧地遍体鳞伤的人,从楼里冲了出来。看身材和衣饰,显然就是重伤后的听琴。听琴被放到一块空地上,大家都围了过去,大夫也很快被请来。初步诊断,皮肤大面积烧伤,恐怕就算最后救回来,也会毁容。周围的人听后,流露出复杂各异的神情。
谁也没有想到,在快要花魁大赛的时候,听琴会出事。
这场大火,来的怪异,到底因何而起,恐怕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三个嫌疑人中,现在看起来似乎写书嫌疑最大,但纵火真凶真的是看起来不好相处的写书吗?
瑾德感觉脑袋里乱哄哄的,她不知道真相到底是什么?现在也没有精力去深究火灾后面的真相。
只是现在听琴脸毁了,听雪阁参加花魁大赛的四个名额,算是定下来了。之后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兰姨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去把真凶查出来吗?
这个假设,显然不实际。兰姨作为听雪阁明面上的老板,她只要保证能有四个名额参加大赛,“青黛”能夺魁就可以了。其他的,对她而言,似乎就是少了一个听琴而已。听琴本来年纪大了,青楼这一行也呆不了多长时间,兰姨本来就打算花魁大赛过后,让她慢慢退下来。只是风光了这么多年的听雪阁台柱,竟然以如此惨淡的结局结束她的青楼生涯,对于一个一向爱惜自己容貌的人而言,这是一种多么惨痛的恶梦。
瑾德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到屋子里的,浑浑恶恶,思绪都陷进了各种纷繁复杂的场景中。有过去,有现在,有高大雄伟的宫廷建筑,有雅致精巧的院落……纷至沓来,让她小小的脑容量负荷过重。她知道她自己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中,想要努力挣扎,却怎么都挣扎不出。碧鸢看着她神情恍惚的样子,也不再提醒瑾德下午还有鹤舞要练习。
直到晚上,碧鸢伺候她梳洗完毕,打发碧鸢出去,才终于有了一点力气。她坐在床上,烛台上点着灯蜡烛,看着灯芯在淡黄色火焰的包围下,燃烧着,同时,也静静地思索着。她今天的表现,一点都不符合她现在的性格。她应该没心没肺,她应该不经世事,她的心思应该一根筋到底……可是,今天的她,有些反常。最初,人们不会把火灾的事情和她联系在一起,可是她今天的表现,让某些人不禁有了联想。
听琴前一天才跟她见过面,第二天就出事;她来之前听琴没事,她来之后听琴便有了事……
似乎是夜风吹动了没有关紧的窗户,一阵风吹来,瑾德下意识紧了紧搭在身上的外套。就在她低头的瞬间,屋子里的光线似乎暗了暗。她有些疑惑地抬起头,发现金西棠竟然一声不响地出现在她的屋子里,此刻正低头看着她。
“啊?大流氓!”瑾德下意识地把手边的枕头扔出去,怒骂。
金西棠微微侧了下身子,避开砸过来的枕头,脸上表情微冷。瑾德指着他,责问:“你怎么进来了?这里是我的闺房,夜深人静,孤男寡女的,金大公子就不怕被人误会吗?”
金西棠挑了挑眉,显然把瑾德的屋子当成了自己的地盘,没有一点拘束地坐到前面的椅子上,慢慢地开口:“听说,今天白天有人失态了,我是来看热闹的。”
“哼。”瑾德瞪了他一眼,道,“那真是不好意思了,如果金大公子要看热闹,不妨下楼左走到浣花楼,热闹的主角听琴姑娘现在在那里疗伤。如果你要看其他姑娘,下楼右走到栖凤楼,现如今姑娘们住的地方被烧了,暂住在那里。”
“你还真是伶牙俐齿,语言尖锐。”金西棠倒茶的手顿了顿,然后回敬她,“其他姑娘的热闹不想看,我就是想看看自以为聪明一世,可以瞒天过海的阿九姑娘的热闹。你说是吧,阿九姑娘?”
这是金西棠第一次正经地叫她的名字,以往从别人口中听到,到没有什么感觉。如今从他嘴里冒出来,瑾德总觉得有些不一样。
作者的唠叨:
==!本来想把听琴姑娘写死的。后来想想,还是毁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