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忘,死也不能忘。”
江凡背上冷汗津津,湿了贴身的衣衫。一阵秋风从破败的窗棂中吹了进来,凉飕飕的,江凡豁然惊醒。
窗外秋月高悬,明镜似的天空上飘着几缕如纱的白云。
江凡推门而出,小安村远山浩淼,月色如画,隔着如纱的流云望月,徜徉在如此美妙的月色下,邀美看花,这岂非是世界上最最惬意而美好的事。
“梦境,梦境!”江凡嘴中低低的呢喃着,心中却有种莫名的伤痛,那伤痛是一种深深的失落,惆怅,这惆怅像一块棱角分明的巨石压在江凡的心口,沉沉的,很疼。
不要忘,死也不能忘。
不要忘记什么,是爷爷恨比天高的怨,还是那悲天悯人的仙人草芥生死的痛,也或是其宿命中还有着其他的很重要的什么的东西,他已将它遗忘?江凡不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
梦里一片漆黑,幽深的梦境就像是一个黑洞,总会不经意间就将江凡好不容易酝酿起来的好心情埋葬。
那仿佛不是一个梦,而是一个葬仙埋神的坟墓,让江凡看不到自己,看不到自己灵魂最深处的秘密。
那梦里有一双眼睛,却好像是这薄云后的明月,江凡看不清,也琢磨不透其中蕴含的感情。只是依稀间他看到哪一双眼睛,那眼睛里的柔情和浓浓的不舍像尖刀一样扎着江凡的心,很疼。
“那会是一个怎样的人呢,他应该不是爷爷,而是一个美人。”江凡皱眉思索着:“爷爷的眼神充满慈祥,纵是被那仙人所害,也只是充满了死不瞑目的痛苦,却没有这忧愁,这思念,这柔情不舍。”
“这也不会是宁清舞,她缥缈如仙,她的眼神如远谷空山,浩茫缥缈。她会是谁呢?”
江凡想不清楚,他满脑袋都是他的爷爷,是和爷爷一起走过的风风雨雨。
“凡儿,彼苍天者,世事无情,谓天道者,宇宙运行之规则也。天道渺渺,人道茫茫,道即为道,不合道即为无道也。此乃天地之规则也,你须谨记于心,和那大力神拳一样努力修行,如此纵使我春秋不在,涅槃而去,也可安心了。”
这是十四岁的那年,他随爷爷游历天下,在那泰山之巅,爷爷江南苍老的脊背如剑挺立,拂须说过的话。
“凡儿,做人就当有大无畏的精神,面对一切都不可退缩,只有这样才能超越自己,成就大道,你须谨记。”
这是去年修来那大力神拳,江凡遇到困难想放弃时,江南说过的话。
“凡儿,无之以为有,本在吾身,安何寻之,修道也,失道也。这个玉佩,神秘莫测,其有无上法力,能助你直飞九天,你须珍重之。”这是两月前,爷爷将那个玉佩交给江凡时说的话。
当时,年少的梦想做个逍遥王爷的江凡不懂得爷爷的心思,每一次他都只会敷衍的笑道:“爷爷,你放心,我一定会谨记你的教诲的。”
只是睿智如江南,又怎么会不明白他的心思呢?那时,江南的笑容总是很苦,那是一种怎样的心碎和失望呢?
江凡的心,疼的很。
但是什么人道,天道的,直到现在,江凡还是迷迷茫茫,不甚明了,只有那大力神拳他每日勤练不坠,也算是对于爷爷在天之灵的一种安慰了。
“爷爷,终有一天,我一定会斩杀那仙人。”
这是江南下葬那天,江凡在爷爷坟前许下的誓言。
可是仙人移山倒海,飞天遁地,神幻不可方物,别说江凡六阶的大力神拳,就算是大力神拳达到九阶的李强,也只是蚂蚁一个。
以蚂蚁之力,去斩杀一个仙人?可能吗?
江凡心里悲哀得很,但是诚如爷爷所说,人生在世,有些事不管多么的虚无,却也是不得不做的。
“小凡,想报仇,一切都只有等待,等待仙恩垂怜,只有天道恩宠,给予你无上法力,也或是你将大力神拳修炼到一个不可揣度的程度,无仙无神。否则,想要报仇,此生怕是无望了。”
李强的安慰和叹息,虽然经过了无数日夜的沉淀,却还是那样的清晰。
仙恩垂怜!
江凡握着爷爷留给他的玉佩,站在高高的山岗上等待过,虔诚地祈祷过,可是别说仙人,就连其仙屁都不曾闻到一个。
等待是无奈而伤感的,以前江凡从未幻想过,梦想做一个逍遥王爷的自己,有一天也会这么的多愁伤感,也会仿佛犯贱一样付出生命一样的去苛求那所谓的仙恩的垂怜。
但是如今他却不得不去苛求着,可是那传说中救苦救难的仙人呢?他们在何方?
渐渐的江凡明了:仙人们不会因为江凡的苦难而来给予江凡救赎,天下间能靠的只有自己。江凡握紧拳头,决定用自己的方式去寻找,去创造自己想要的生活。
。
微风拂过,江凡突然感到有些冷,他走进房间中,借着微弱的月亮光华拿起放在床前的破木桌上早已经准备好的行囊,悄悄的出了小安村,走上了小安村村西的月亮山。
踏天路,走仙桥。
逍遥王爷的梦想已经远去,爷爷江南从天涯谷被李强他们抬回来的那天就注定了江凡的选择。
“,不知道你爷爷从天涯谷中发现了什么,引起了修仙者的觊觎,面对能飞天遁地,移山倒海的修仙者,我们虽然号称俗世之中的盖代武者,却也是一群蝼蚁,面对他们的攻击,我们是那么的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你爷爷倒在他们的手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潇洒的远去,小凡,你知道吗?李叔好恨啊,恨实力不如人,恨天道不公,恨仙恩不垂。”李强的咆哮萦绕耳边,是那么的强烈,那么的发人深省。
只是李强恨虽恨,却不得不去劝慰江凡,那仇恨不可报,仙人那是多么高贵而遥不可及,以凡人之躯去找仙人寻仇,完全的不可能。
“我们都是渺小的蚂蚁,我们都是卑微的凡人,改变不了环境,知命吧!”这是李强的劝告,也是小安村所有村名的劝告。
仇恨是痛苦的,江凡也很想如乡亲们的劝告那样,去放弃仇恨,去放弃痛苦。
但是有仇难报,有怨难平,这种郁闷使得江凡的生活暗无天日。于是这种伤痛在江凡的心上无休无止的升腾,在江凡的心的天空凝聚成云,有时候挥洒甘霖,有时候倾泻雪暴,同样的这甘霖和雪暴被心灵之根吸收,便生出了一种欲望,一种欲摆脱命运束缚,掌控生命轨迹的渴求。
“仙人神魔,安有种乎?”江凡不断的去问自己。
“人活着就要做强者,只有强者才能主宰命运,才能决定自己的选择。”
江凡终于有了抉择,他在爷爷的坟前磕了三个响头,摸着心口贴胸放着的散发着淡淡温暖的玉佩,摸着这爷爷留给他的唯一的牵挂。留恋的看了看江南长栖的三尺黄土,再看了看月光下静逸的小安村,毅然转身向着危机四伏的通往外面世界的乌蒙山脉走去。
“爷爷,你放心,从今天起,凡儿已长大,会像一个男子汉一样去走你没有走完的路,会很顶天立地地记住你的教诲,守护好所有在乎的东西;会用仇人的鲜血来祭奠你的亡魂,仙也好,神也罢,凡是欠了你的,凡儿都会一一为你讨回。”
心有多高,路就会有多远。
十六岁的江凡一个人在那个月光朗照的夜晚走向了远方。
直到江凡在山林之中消失了很久,江南的坟头右侧的一株大树后,一个曼妙的身影才款款的走了出来,她步屐摇动间如仙落凡尘,美丽的素颜在月光下勾勒出绝美的图画,她看着江凡消失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深深的担忧。
“遮天无名,古道沧桑,江凡,我们的担忧,我们的等待,还要多久才会有那一天,还要多久你才能不再平凡?”
起风了,吹动了宁轻舞的衣袂,她裁剪合身的衣襟随风而舞,轻风中似乎有轻语低落和在风中传出很远很远。
“大鹏展翅,志在万里,一飞冲天,凌驾九仙,神磐再现,古道再临?”
月光下,宁清舞身上神辉茫茫,喃喃着走入树木的阴影里,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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