峨冠博带的玉青子道士,背负着桃木剑,脚下踏着轻风,悄无声息的来到了群山深处。他走到一片开阔处,望着地上那仅余一副惨白色骨架的野猪骸体,鼻子里轻哼了一声。
野猪的身体明显是被山中的毒蛇猛兽吃光的,但是野猪失去了一条腿骨,胯骨亦有光滑的切痕,明显能看得出是利刃所割。以此判断,他一路上并不曾失去妖怪的踪迹。那一男一女曾经来过此处,而且还停留了片刻。
地上有凌乱而且深浅不一的足印,还能看出野猪刨地时划出的深深的沟痕,根据附近的痕迹,不难推断出一男一女是经过相当激烈的一场战斗,才制服这头野猪。
如果那一男一女的战斗力和一头小野猪不相上下,那么自己一路上这么小心翼翼就显得有些可笑了。
玉青子脸上露出自嘲的微笑,抬脚正要往萧寒离去的方向追去,口鼻之间却隐隐约约嗅到一丝熟悉的妖气。
“原来那野狼精就在附近。”
玉青子捻须沉吟了片刻,抬脚往妖气传来的地方走去。那一男一女仅仅是不入流的货色,自己随手就能收拾了他们,容他们多活几日也无妨。这野狼精却是个不容小觑的家伙,隐然有了炼气五层的道行,凭自己的修为,想要降伏他可能要费些手脚。
玉青子打定主意去降伏野狼精的时候,萧寒和白玉已经享受完了自己的烤猪腿晚餐,各自盘腿坐在一棵参天古木的树杈上闭目开始了修行。
大悲咒的释文从萧寒口中清晰吐出,带出一道道天地灵气,如溪水一般在郁郁枝叶中轻轻流淌盘旋。
经过与小野猪的一番殊死搏斗,萧寒深深的体会到了什么叫“书到用时方恨少”。如果他道行高深,体内有醇厚的真元可供遣用,就算他没有任何武功底子,也足可以自保了。到时候莫说是一头小野猪,就算是来一头斑斓猛虎他也有一拼之力。
梦想总是丰满,但是现实很骨感。十几日断断续续修炼的真元,原来只能勉勉强强收拾一头小野猪。若是自己再不发奋图强,那岂不是连野猪都不如?
在男人的自尊心的刺激下,萧寒第一次认真的审视了自己以前的人生,然后果断的决定再也不要过那样混吃等死的生活。他要不管什么艰难困苦,不惜一切代价让自己强大起来。
动物的世界里充斥着弱肉强食,人世间又岂能例外?而那传说中的修仙界,无数的修行者为了自己的成仙梦,杀人夺宝灭人满门无所不用其极,又岂是弱肉强食四个字可以简单概括的?
既然已经踏上了修行的道路,就要有接受那血淋淋规则的觉悟。想好好活下去,就一定要有保护自己的能力。
诵经的声音在密林深处回响着,浓郁的天地灵气在萧寒口中喷薄而出,渐渐弥漫了他周遭一丈方圆的空间。
不知有几千年历史的幽幽古木,尚未落尽的秋叶哗啦啦无声自响,似乎有生灵藏身其中,正在欢天喜地的奔走呼喊。那一片片在晚秋里泛着深黄色的树叶上,渐渐透出青翠的绿意来。
四下里静寂无声,只有凡人肉眼看不到的天地灵气四处蔓延。萧寒学着白玉的姿势,五心朝天盘腿打坐,渐渐陷入空蒙之中。
一丝丝天地灵气从他的头顶,口鼻和掌心之中源源不断的渗透入他的体内,在他的筋肉骨血之中盘旋往复了几番之后,顺着周身粗细不一的经脉慢慢循环起来,最终逐渐的转化为可以控制的内息和真元,一点一滴的在他的窍穴和丹田之中储存了起来。
夜凉如水,冷月高悬。一些在黑夜中奔跑觅食的毒蛇猛兽在来到萧寒所在的古木附近的时候,都犹疑惊惧的停下了自己的步伐。浓密的树叶之间,那佛气萦绕的所在,让野兽既向往又恐惧。
十余里外的茂密丛林里,一声凄厉的狼嚎突然间响彻云霄。
玉青子道士倚靠在巨树旁,神情凄惨。峨冠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身上的道袍也破碎不堪。此时的他乱发披肩,浑身是血。桃木剑断成了两截,一般丢落在泥土里,一半就握在他的手中。
在他三丈开外的岩石上,一个面目丑陋的黑衣大汉面目凶狠的瞪着他。大汉的手里,拎着一根碗口粗细的石制狼牙棒,狼牙棒上,有鲜红的血液正在一滴滴滚落下来。
“臭杂毛,我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为何跑来寻我的晦气?”野狼精用手按着肚子,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被绞碎了一般,痛不欲生。
“你心生恶念,为祸人间,贫道为民除害,还非得与你有冤有仇吗?”玉青子靠在巨树上,手中断剑直指野狼精,恨不得有一道剑气射出去,取了他的性命。
“放你娘的狗屁!”野狼精怒不可遏,“爷爷三年不曾害过人命了,狗屁的为祸人间!你这杂毛臭道士,见我一身黑亮水滑的皮毛刀枪不入,起了贪念才是真的!”
“你这畜生,休得往贫道身上泼脏水!”玉青子被骂的青筋暴起,“我且问你,马蹄镇有一户人家唤作马二的,他家的耕牛可是被你吃了?”
野狼精了先是一愣,随即勃然大怒:“你追了爷爷十数里地,跟爷爷斗个你死我活,就为了马二家那头蠢牛?”
玉青子被他一口一个爷爷喊的心中恼怒,也勃然作色道:“果然是你被吃了,你再敢说自己不曾为祸人间?”
野狼精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爷爷是头狼,吃牛有什么错?”
玉青子恨恨道:“贫道是道士,捉你这个妖有什么错?那牛是农夫养来耕地的,你吃掉了牛,农夫家中的地你去耕种不成?”
野狼精破口大骂:“我耕你老母!拎着一把木头剑就学人家降妖伏魔,你可知爷爷才是替天行道的那一个?有眼无珠的混账,您那双死鱼眼就没发现马二家的那头牛也是妖怪吗?”
玉青子被骂得晕头转向,眼看就要暴起伤人,听到这话一下子愣住了,仿佛有一盆凉水浇在了头上。
“那头牛是妖怪?”
“当然不是。”
“天杀的畜生!你刚刚才说那偷牛是妖怪,转眼又不承认?”
“那头牛被妖怪吃了,妖怪吃了牛之后,附身在牛身上,我怕那妖怪害了马二一家,这才吃了它……呸呸呸,爷爷干什么要跟你解释这些?死杂毛,臭道士,你莫非与那妖怪是一伙的?”
玉青子瞪着暴跳如雷的野狼精,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但是转眼间他的脸上重新浮现出怒色:“畜生,你刚才说你三年不曾害过人了?那三年之前,岂不是背负着人命?”
野狼精闻言语塞,但是瞬间又破口大骂起来:“不要脸的臭道士,爷爷身上有几条人命,关你屁事!不服气就咬下爷爷的鸟来!”
玉青子拳头紧攥:“有种你就别跑,等贫道养好了伤回来收拾你!”
野狼精冷笑一声:“你当爷爷是傻的?你若是有种,就脱了裤子过来给爷爷磕响头?不敢了吧,死杂毛,臭道士,无胆的匪类,没种的软蛋,等爷爷伤好了,一泡尿淹死你……”
玉青子气得浑身发抖,但是身上的伤势极重,偏偏没有把握在这种状况下收拾了野狼精。他重重地哼了一声,捡起地上的短剑,扭头便走。
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野狼精粗糙的丑脸上冷汗一滴一滴的滚落下来。他手捧着肚子,慢慢蜷缩在地上,痛苦哀嚎着翻滚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