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结束后,雨尘想起了白天的那一幕,自己只是用了一个怒涛狂啸就差点虚脱,不由得发现自己还是太弱了。她离开众人独自走到城墙上,微凉的夜风让她打了个喷嚏,就在这时,一件带着体温的外套披到了她的身上,雨尘回头一看,是个陌生的男人。
她把外套脱下来,还给他,迈开步子就想回去,男人却叫住了她:“这位美丽的小姐,我没有记错的话你是叫米娜吧?”
雨尘停下脚步回头有些警惕的看着他,问:“这位先生有什么事吗?”
男子金色的卷发在月光下镀上了一层流动的光华,他低沉的嗓音敲击在雨尘的耳鼓膜上:“你好,我是杰罗特,你在晚宴上拂了莉莉的面子,难道就不怕她报复你吗?”
雨尘“咻”的一下笑了,说道:“我也就是路过这里,凭什么要看她的脸色,我就是我,没有人能够左右我。”又一阵夜风刮来,雨尘穿着露肩小礼服实在是不抗冻,她打了个寒战,杰罗特体贴的把外套又披在了雨尘的身上,见她没有再拒绝,杰罗特说:“我还没见过你这样的女孩,真是有意思,总是能蹦出那么多奇奇怪怪的思想来。”
雨尘撇了撇嘴,说:“没有别的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外套还给你。”
杰罗特握住她要拿开外套的手,说:“不必了,要是把你冻感冒了我会很心疼的,明天再还给我也不迟。”
雨尘没再说话,迎着寒冷的夜风,在杰罗特的视线中渐行渐远,杰罗特看着雨尘的背影,露出了一个意义不明的笑。
晓瑞一只手拎着杰罗特的外套,一只手敲着雨尘的脑门,说:“老实交代,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这件男式外套是谁给你的?你厉害啊,就出去了一会的功夫就勾搭上这帮精灵了?说,那男的长的帅不帅?身高多少?是哪个家族的公子少爷啊?你跟他上到几垒了?我帮你去追他!”
雨尘一边揉着敲痛的脑门,一边解释道:“一个叫杰罗特的人啦,他说我老是能能蹦出奇奇怪怪的思想来,我觉得他本身就很古怪啊。”
就在这时,一个女仆进来了,她压低声音说:“米娜大人,杰罗特大人在外面等你呢,请快点出去吧。
晓瑞把手里的外套递给雨尘,“估计是找你来要外套的,拿去还给他吧。”这次轮到晓瑞贼笑着把雨尘推了出去,雨尘尴尬不已,捧着外套来开了房间。
雨尘一出门,就看见了穿着一身白色金色边长袍的杰罗特,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把外套递给他就想要抽身离开,杰罗特却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等等,帮我个忙好吗?”
雨尘本来想要拒绝,但是转念一想就当是报答他昨天把外套借给自己的回礼吧,于是她点了点头,杰罗特带她来到了阳光之城的商业街,说:“我需要去参加家族的舞会,缺个舞伴,我给你买需要的衣服,你陪我去吧,我要是再找不到舞伴会被我爷爷给骂死的。”
啊?雨尘没想到杰罗特是要她当他的舞伴,她有些慌乱的说:“我不会跳舞啊,再说我过两天就要离开这里了,那个,那个你去找别人吧……”
“不要,你都答应我了的。”杰罗特竟然耍起赖来,就像一个大娃娃一样,雨尘算是没辙了,只好陪着他慢慢逛。
就在雨尘双腿发软的时候,一阵香味扑鼻而来,柔柔的花香让人心旷神怡,雨尘总算是找到了一个自己感兴趣的,快步走到摊位旁边,原来是一个慈祥的老奶奶在卖各种各样的鲜花,还有一些种子。
“小姑娘,要买花吗?我这里的鲜花都是自己种出来的,还有一些种子可以让你们买回去自己种哦。”老奶奶热情的招呼着两个人,雨尘看着一大堆漂亮的鲜花,每一株都爱不释手,老奶奶看着她这么喜欢的样子,笑呵呵的说道:“小姑娘,把你的名字告诉我吧,我给你算一算你适合哪一种鲜花。”
雨尘犹豫了一下,说:“我有两个名字,你需要哪一个呢?”
老奶奶笑呵呵地说:“你承认哪一个是自己的名字,就告诉我哪一个吧。”
雨尘看向杰罗特,说:“麻烦你回避一下吧。”杰罗特轻轻地点点头,走远了几步,雨尘拿起老奶奶手中的纸笔,写下了那三个她自己都快不会写的字:“宋雨尘。”
“雨尘?好名字啊,唉……”老人看到名字夸了一句,转而又是深深地叹息,随后她有些干枯长满老茧的手从贴身衣兜掏出了一个小纸包,地给她,说:“雨尘,这算是我送给你的,这种子是望雪花的种子,只有三颗,我穷极一生也没有成功地让它盛开,现在只剩下了这三颗种子,你和它的缘分,应该能让这望雪花盛开吧,这种花的花语是‘守望’。”
“哎?守望?”雨尘还没有缓过神来,老奶奶用极快的速度收拾好自己的摊位,离开了市场,“天意啊……”一声沉重哀怨惆怅的叹息被风送进雨尘耳中,她愣在原地好久,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杰罗特走上前去揽住她的肩头,说:“没事,她大概是个疯子吧,神叨叨的,别理她。是不是心情不好?我带你去别的地方看看吧。”
雨尘还在为了望雪花的事情发呆,杰罗特就自作主张的把她带到了城墙上,这一次,雨尘看到了那篇金色的向日葵花田,蔚蓝的天空下沐浴着暖暖的阳光,微风送来淡淡的花香,雨尘把望雪花的种子揣进口袋里,指着向日葵花海边缘的一线红色问:“那一片红色是什么?”
杰罗特回答道:“那里是百花谷和阳光之城的边界,那些红色的是那里的火枫树,那种树的叶子一年四季都是红色的,很漂亮哦。”
雨尘做到城墙边上,把双腿伸出去,一边享受着温暖的阳光一边说:“杰罗特,你的头发是像向日葵一样的金色,我很喜欢。”
杰罗特有点脸红的笑了一笑:“那我这个人,你喜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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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雨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雨尘眼前一黑,唇上被杰罗特蜻蜓点水的吻了一下,雨尘顿时脸爆红,这种男人怎么都喜欢耍流氓啊?!
然而,就在她还没有来得及羞涩的时候,她脑海中“嗡”的一下,接着她就发现自己全身使不出一丝力气了!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她扭头看向杰罗特。
杰罗特掏出一方手帕仔细的擦着自己的唇,对雨尘说:“米娜,再见。”说着就抽出一把匕首向米娜刺来,闪着寒光的匕首向雨尘的心口钻去,像是叫嚣着想要痛饮她的鲜血一般,雨尘瞪大了眼睛,这到底是为什么?她挣扎着,把身体一错避开了杰罗特的匕首,从几十米高的城墙上摔了下去!
杰罗特看着雨尘坠落的身影,水蓝色的衣衫翻飞着,杰罗特有些愧疚的对着雨尘说:“对不起,是莉莉派我来的,谁叫你两次让她在贵族面前丢尽了脸……”他刚才亲雨尘的那一下,在自己的唇上涂了毒,那是一种无色无味可以让人五感迟钝的毒素,一旦中毒无药可解,视觉,触觉,听觉,嗅觉,味觉都会迟钝,这种痛苦就像是你和别人的时间交错了一样,由于五感迟钝,中毒者的体感时间会比正常人慢了好几倍,莉莉专门给他这种毒药,就是怕雨尘会反抗而杰罗特打不过她,真是计划周密啊!
几十米高的城墙,足以把五感迟钝的雨尘摔死了,雨尘在坠落的过程中有些自嘲的想到:也许自己和晓瑞在这个世界的缘分尽了吧,恐怕是,再见了。再也不见,洛晓瑞。对不起,我没能陪你在江湖路上走得再远一点;娜丽婆婆,我辜负了您的期望,分海之杖恐怕也会因为我而蒙尘吧!莉莉,我……恨你!
与此同时,晓瑞一阵心悸,好像心脏被人掐住停止了跳动一样,她本能的想起雨尘,自己和雨尘在前世的时候就因为特别默契而有心灵感应,这一次这么心慌的感应一定是雨尘出事了!
她顾不上叫别人,匆匆忙忙的跑了出去,纳兰容正好看到了这一幕,有些疑惑的紧随而去。
一路上,晓瑞的不安越来越强,她循着自己的感觉向城墙那块跑去,就在那里,她看见了——
穿着水蓝色衣衫的雨尘在城墙底下,无神的眸子盯着蔚蓝色的天空,身边的向日葵随着风无声的舞蹈。
杰罗特,那个男子正弯下腰去,将一把匕首一寸一寸的刺入雨尘的的心房,血流出来,把水蓝色的衣衫染成了紫色。
雨尘像是看见了她,眨了一下眼睛,无声的比出一个口型:报仇。
晓瑞痛恨着龙族的视力真是太好了,这一点一滴都被她一丝不落的看在眼里,她只觉得全身都在颤抖着,她站在城墙上,突然觉得全身一点力气都没有,四肢发软,力气就像被抽空了一样。
前一刻还好端端的人,就这么像过云的雨滴一样埋没了,就那么像地上随风而逝的尘土一样消逝了。
“啊——!!!”尖锐到像是要撕裂自己的声带一样狠狠地嚎叫着,她从城墙上一跃而下,双手握着一把匕首,苍白色的流光在其上闪耀着,杰罗特听到这么刺耳的叫声抬头,还没来得及看见什么“嗤啦——”一下,从天而降的晓瑞手中那把卡洛的牙刀把杰罗特从天灵盖到脚后跟戳的稀烂。飞溅起的鲜血染红了一片向日葵,晓瑞无力的跪倒在地上,看着死不瞑目的雨尘,她颤抖着深处手轻轻的盖上她的眼睛,喃喃道:“雨尘,我肯定给你报仇。”
突然,她想起来雪瑞不是还会一招回生术吗,她伸出颤抖的手结印,错了三四次才搞对,那把紫色的琴轻轻嗡鸣着浮现在晓瑞的面前,晓瑞抱上冰凉的琴身,念动咒语:“大地之母,自然之灵。以吾之力,换得新生。白雪绒花,夺魂回生!回生术!”
雨尘身边的土地被植物的生长拱动起来,一支绿色的植株缓缓地长了出来,然而,白雪绒花并没有开放,雨尘依然了无生机。
雪瑞的声音从心海里传出来:“她是和你一起穿越过来的吧?这个身体的机能完全衰弱,无法再留住本来不属于这具身体的雨尘的灵魂,现在雨尘的灵魂是消散了还是到别的世界去了我也说不准。但是我的回生术是救不了她这种情况的,而且别看我那叫回生术,也不是真的能救活死人,只是夸大了而已。”
晓瑞一言不发的站起来,抱起那把琴开始默默地弹奏起凄凉的调子,用有些啜泣的声音念出咒语:“御兽之术,灵通自然,以吾之力,草木为兵!腾蛇央舞,剧毒藤蔓!”
晓瑞用了自己最大的力量去使用这一招,一时之间整片向日葵花田就像沸腾了一样,几乎每一寸土地都开始被疯狂生长的植物拱动起来,一朵朵巨花在周围开放,不停的喷出惨绿色的毒粉,那些向日葵一株株一片片的全部都枯死了,但是晓瑞还在不停的弹奏着,依然有巨花在开放,接着喷出毒粉。很快毒粉将一整片花田都淹没了,所有植物包括一些小动物都被毒死了,这里成了一片迷雾死地。
晓瑞继续弹奏着,而且音阶越来越高,速度越来越快,坚韧的琴弦把她的十指都割破了,蓝色的血液流了出来,滴落在土地上,雨尘的遗体被她控制植物用土壤盖了起来,堆出了一个小小的坟冢。
周围一切都被毒死了,这一场毒花舞会将方圆一片土地通通毒的寸草不生。晓瑞收了琴,不管不顾自己还在流血的双手,跪在雨尘的冢前,为她默默的守灵。
“嘀嗒——”一滴,两滴,三滴……
泪珠在眼眶里转了个圈,然后恋恋不舍的和睫毛说永别,滴落在地上,留下一个圆圆的小泪圈。
纳兰容跟在后面,直到晓瑞稳定下来之后才走上前去,看着晓瑞无声的流泪,她的心也在一抽一抽的疼。
“雪瑞,人已经不在了……”
“嘘——”晓瑞泪眼朦胧的抬起头,看向纳兰容,“容容,她刚睡着,别吵醒了她。”
纳兰容识趣的闭上嘴,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让她知道,尽管雨尘死了,但是她还陪在她的身边。
亲人离去的时候,悲痛的哀悼者最怕的,就是孤独。
纳兰容知道这一点,当年她看着自己家人支离破碎的尸体的时候,那种孤独像是隔绝了时间,切断了空间一样荒寥而又无休无止。所以她跪在晓瑞身旁,陪她一起默默的跪着。
不需要语言,用一颗心来为雨尘守灵就足够了。
悲伤被鲜血浸泡在名为时光的罐子里,在两个人的心中一点一滴的发酵。
晓瑞一直跪着,莫寒莫琳还有烨凌闻声而来,看到沉默的两个人,也跪了下去。
一天……
两天……
三天……
其他四个人在第二天的时候就不再跪着了,但是晓瑞没有,她保持着那个姿势像潮汐领域的雕像一样,固执的跪在那里。渐渐地,这片迷雾死地居然下雨了,整片精灵王国都在下雨,无一例外。好像是苍天也在为雨尘的死而悲痛着,流下了泪水。
晓瑞还是那样。
滴水未进。
纹丝不动。
三天了,晓瑞滴水未进,她的身体微微的晃了晃,又恢复了平静。这一切细微的变化不管是烨凌还是纳兰容亦或者莫寒莫琳,都没有看见。
晓瑞的灵魂因为雨尘的死几乎崩溃,又在三天滴水未进的情况下终于陷入了深度昏迷,而雪瑞的灵魂却在这时发现心海束缚她的力量消失了!她循着光的方向探了出去,赫然发现自己回到了身体里!
晓瑞因为雨尘的死悲愤万分,她的悲伤通过三天的守灵得到了释放,那么,愤怒呢?
雪瑞抹了一把脸上的液体,无声的喃喃自语:“放心吧,你的愤怒,我来发泄!”
这时,雨尘的坟前动了动,雪瑞看去,一朵在泥土中绽放的花朵在风雨中摇摆着,那朵花,就是望雪花啊!在晓瑞三天三夜的泪水与无尽悲愤的浇灌下,盛开了。那是一朵血红色的花,尖长的花瓣是血红色的,细细的花蕊在雨水中颤抖着,雪瑞注意到,这朵望雪花没有叶子。
呵,雪瑞无声的笑了,这哪里望雪花,这是象征死亡的彼岸花呀!
电光石火之间,雪瑞念出了一个名字:“伊斯塔拉泽。”她明白了,也许是由于晓瑞的灵魂之前一直压制着自己,所以才会忘了龙族名字,现在她想起来了,她的龙族名字是伊斯塔拉泽,蓝龙·伊斯塔拉泽!
雪瑞双手一结印,那把泛着橙色光华的琴出现在她身前,雪瑞一把抓过琴来,弹琴一曲,在彼岸花的根茎旁边又伸出了一条细细的绿色藤蔓,这是雪瑞召唤出来的生命源泉,比起晓瑞的强了不知道多少倍,雪瑞用大地灵根之乳护住那朵彼岸花千年不败,她要让这朵彼岸花见证死亡的降临!
雪瑞端起手中的琴,说:“此琴名为伊斯塔拉泽·死亡……凋零!我要让伤害雨尘的人,付出代价!”三天滴水未进的雪瑞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无比,声带就像是掺了沙子振动一样,蝞涩的很。
烨凌说:“你想起来了?那我手里的这把呢?”他结印,那把有着金色刀刃的剑出现在面前,雪瑞看了过去,那把琴金色的刀刃被隐匿在深蓝色之下,雪瑞想起了在艾维拉岛上一起看日出时太阳也是想这样一点点从海平面下挣脱出来的,她说:“它像艾维拉海的日出一样,就叫黎明前的黑暗吧。”
“黎明前的黑暗?不错,就这样吧。”烨凌笑了笑,他已经能够嗅到,即将到来的血腥……
第十三夜的暮月·第一卷·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