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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蒙骜

薛玉回想起五年前,自己身子骨还很单薄,体格还小,像粽子一样被父母裹起来,扔在了荒谷。其实不算扔,轻轻放在一块被父亲手臂扫去积雪的岩石上。

经历过绝望之后,薛玉想睡着,他闭起了眼睛,想忘掉一切,好好地睡个觉,虽然他那几个月里,有大半的时间都是在睡觉,现在他还想睡,因为此刻除了睡觉,他还能做什么呢?什么都做不了。

但是老天并没有让他入睡,而是突然间刮起了一阵狂风,席卷着冰雪,一圈又一圈,似乎要把这个荒谷,连同薛玉彻底地埋葬,让世间不会再出现这么一个地方,不会再出现这样一个人。

虎啸龙吟般的鸣叫,漫天风雪像发了狂一样,吹打着石壁,吹打着荒草,吹打着薛玉单薄的身体。

这样的狂风没有过多久就停止了,荒谷又恢复了平静,雪花倒是还在落,但已经没有刚才的那样发狂。天地间仿佛也亮堂了许多,而且,好像还有什么东西在动。薛玉感觉到了,他猛地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可以动了,可以自由地动了,不再沉重,嘴唇也能轻易活动开了,话也能说了。

他睁开眼睛,翻起身,把裹在身上的毯子挣脱开,毯子完全打开的时候,他又感觉有些冰凉,随即顺手把毯子拉了起来,披在了身上。

目光动处,两头巨兽眼睛里放着光,静静地盯着他,没有张开血盆大口,也没有露出獠牙,只是静静地盯着他,好像很温柔的样子。两头巨兽后面,是同样的一只巨兽,不过这只巨兽看起来更温柔,而且毛发挺好看,就像是经常别人整理一样。

在第三只巨兽背上,坐着一位老者,可能年龄并没有那么大,因为体格看起来是个中年人,但是头发、胡须略显沧桑,额头皱纹也有点深,有点多。

老者也在静静地看着薛玉,目光中有一些疑惑,更多的是震惊。在这么冷的天,冰封大地的荒谷,竟然会有这样一个小孩,而且还活着。第一眼看到这小孩的时候,还一位他是冻死了,别放在这里,可是他现在却动了,而且看上去感觉挺好。

就算老者自己,体格健壮,也要有很厚的棉衣来蔽体,而且还是上好的狐狸腋毛做成的大衣。这个孩子虽然也是穿着点看起来很暖和的衣服,身上裹着毯子,但要是他在这里待了很久,是很容易被这寒冷夺去生命的。他毕竟是个孩子。

老者用惊讶和关怀的眼神看着薛玉,一时间他竟然不知道该对这个孩子说些什么,或者问些什么。他从这个孩子身上看到了希望,看到了大火熊熊燃烧的希望。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一种经历了许多人世沧桑后自然而然的感觉,也或许是自己的灵魂在内心深处触动了某个东西而来的感觉。

薛玉也有些奇怪,首先奇怪自己为什么会一下子好起来了,是不是自己已经死了,这些只是幻觉……哦,自己是不会死的!那就是自己已经冻得出现了幻觉?!唉……反正很奇怪。其次奇怪的是,这个风雪侵袭的荒谷,为什么会出现这样三只巨兽,还有一位看起来很和蔼的老爷爷。

薛玉目前不是一个安静的孩子,他披上毯子,裹了裹,跳下岩石,向老爷爷走过去,用尚未成熟的童音说道:“老爷爷,你是谁?你为什么会到这里来,你是不是也被家人抛弃了,丢在这山谷?”

老者听他这么一说,被他的童真感动了。家人?!是啊,自己也是被家人抛弃了,才来到这里。不对,自己确实是和家人分离了,但却不是他们抛弃了我,而是我抛弃了他们,独自来到这个没有人烟,很肮脏的荒谷。我为什么要抛弃他们,为什么要独自来到这里,这里一个人都没有,只能与狼为伴???为什么???天空中好像一下子就出现了好多画面。

老者在回忆,回忆过后,他看了看薛玉,笑了笑,和蔼地笑了笑。对着薛玉说道:“我……我叫蒙骜。曾经是秦国的大将军,我不是被家人抛弃的,我家里人对我都挺好的,我对他们也挺好的,但是,我老了,想一个人在这里待着,就来了!来……过来,到爷爷这儿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会在这里?”说着,伸过一条手臂,让坐下的巨狼从前面两头巨狼中间走了过去,停在薛玉前面,把薛玉拉了上去,让薛玉坐在自己腿上。

薛玉感觉这里突然也暖和了许多,看着老爷爷这么和蔼,有种很亲近的感觉。所以慢慢地把自己为什么到这里,叫什么名字,自己心里的想法全都告诉了老爷爷。在这里,能看见一个人,而且还是很和蔼,很友善的一个人,就会觉得很亲近,没有什么原因,自然而然就会成为朋友的。

老者半张着嘴,目光被风雪冻住,俄顷,回过神来,点点头,喃喃自语:“原来你是戍边大将军薛王爷的二王子啊!嗯,还是皇族!想当年,薛甲跟着我为秦国南征北战的时候,也是一位响当当的汉子,受过很多伤,也立了不少的战功。现在我回想起来,还历历在目,犹如昨天刚结束一般。不过,我也老了啊……”

薛玉静静地听着,眼珠子转动,记忆深处,他觉得好像听过这个名字,在另一个世界的时候听说过这么名字,这个世界里也听过这个名字,而且很熟悉。哦,对,原来这位老爷爷就是秦国大将蒙骜,曾经铁血沙场的蒙家军主帅!

老者突然提高了声音,说道:“薛玉啊,你现在已经好了,是不是想回家了?”

薛玉斜歪着头,眨巴了一下眼睛,说道:“我……我不想就这样回去,虽然我很家里人,想爹爹,想娘亲,想哥哥姐姐妹妹弟弟,但是,这几个月来,我已经给他们添了很多麻烦,虽然我现在好了,但我不想就这样回去,我想在外面把自己变强大,然后回去,让他们高兴高兴!虽然我被抛弃了,但是,我知道,爹爹和娘亲也是不得已才这样做的,天下没有不疼爱自己孩子的父母,是吧,老爷爷?哦……蒙骜爷爷?”

蒙骜捋捋胡子,笑意绵绵地点头说道:“真是个懂事的孩子!薛玉啊,你想怎样强大自己呢?”

说到这,薛玉就来了精神,指手划脚地说道:“我从小就读书练武,最向往的就是将来能做大将军,带兵打仗!”他说得很坚定,语气就像一个小小大将军。

蒙骜听了,连连点头,心中露出喜色:“薛玉啊,你知道要成为大将军,会很苦的,要经过很严格的训练,还要有一定的定力,你怕了么?”

小孩子斩钉截铁地说道:“我不怕!”

蒙骜呵呵一笑,说道:“好!好!薛玉是个好孩子,那你从现在起就跟着爷爷学习怎样成为一个大将军,怎样带兵打仗,好不好?”

薛玉高兴地拍手:“好啊!好啊!我就跟着蒙骜爷爷学习,学武功,学所有能让我变强的东西!”

蒙骜手臂前伸,示意巨狼向前行走,对着薛玉道:“好!我就把我脑袋里的东西都教给你!你可要好好学啊,不然我可是要大屁股的!”

薛玉童音再起:“嗯,我会好好学的,我很听话的!爹爹和娘亲都说我学啥会啥!”

天地间还在飘着雪,荒谷中回荡着一老一少的笑声和谈话声,突然之间这肮脏的荒谷升起了一股天伦之气!蒙骜带着薛玉,两头巨狼开路,走出了荒谷,又走了一片荒原,来到了另一座山谷,这里的山比之前的要高一点,树木要多一点,地方要大一点,当然积雪也更多一点。

寒冬之际,薛玉一点儿不怕冰冷侵身,练武从来不偷懒,而且还自己加大力度,蒙骜讲的兵法和天文地理,他一点儿不落地全部记在脑子里。

春天来了,他的训练和学习一点儿没有变,一如既往,慢慢把自己锻炼成一个无论身体还是灵魂都相当强大的少年!

就这样,他的身体强壮了,武功越来越高,智慧也一天天增加。蒙骜身上那些战略战法,天道地理,还有对战争的独到见解,全部被他拿了去,放在自己的脑子里,而且有时候还会有自己的想法,有时候还会和蒙骜秉烛夜谈,谈论天地,谈论战争。蒙骜对他的见解是相当同意,此孺子,确实可教!

蒙骜心里欢喜,脸上笑意不断。这算是他对一生的一个总结,也算是对自己灵魂的一种延续。

过了很久,春去冬来,好几载。蒙骜跳目西北,在他老练的心里,正在策划着一件有益于秦国,影响千秋万世的一个想法。他要让薛玉去西域匈奴国,让他看看这个国家,让他了解一下这个民族,当年夏醇维避难这里,留下了这支民族,现在他们崛起了,要对中原各国构成相当大的威胁。

他们的祖先,有一点狼的元素。匈奴内部,传说他们有一位公主,和狼**,孕育了后来强大的匈奴帝国。

所以,薛玉在平时训练的时候,会跟着巨狼去捕猎,勘察地形,有时候,还会被巨狼带去很远的地方观看狼组是怎样战斗,怎样捕食的,甚至有些时候,他要一个人和一支狼群战队进行战斗。可想而知,这些是有多么残酷!

再后来,蒙骜的想法成了现实,薛玉离开了陪伴自己四年多的蒙骜爷爷,挥手告别,来到了霸气横生、身强体健的匈奴民族。

薛玉想起这些事,眼中隐隐几点晶莹划过,他知道,蒙骜已经老了,也许自己过一段时间回去秦国,已经不能再看到他了。想到这里,他回国的心更加强烈了,而且还得尽快,尽快寻找一个机会,尽快回去!

现在,他到这里,已经半年多了,快一年了,要是再不想办法回去,不单蒙骜见不着,也许连薛王府也见不着了。

“拉羊木,快去厨房看看,羊肉煮好了没有,千户侯马上就要到了!到时候听我吩咐,快速把羊肉给我端上来!”主人都布乌拉克拉萨向薛玉吆喝到。

薛玉听到嘱咐,迅速向厨房跑去,脚下生风,脑袋里却在盘旋着一系列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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