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那个最近突然报道说暴走的东西?我看了,那能叫工程机器人?我看是工程部的人上次申请研发新武器被你驳回以后的泄愤产物!”
“嘛这么说估计也不会错~!他们总是那副样子啦,没关系,反在挺远的地方,坐落着离阿多尼斯镇最近的大城市,那个被生活气息塞得满当当的地方,一直和遥相对望的西部的苍凉荒漠一唱一和,用气流欢快的打着拉锯战。碰巧夹在两者中间的阿多尼斯,高的建筑物也只有猎人营地算是半个,被烈阳使劲烘烤过的荒地把这个小地方搂在了怀里,这里自然是个刮风的好地方。
不论是灼热的白昼,还是幽静的夜晚,阿多尼斯人们总是受着不知疲倦的风儿之灵的爱抚。白天,温软的和风是悄悄的路过这里,带起的只是中央大道边大妈的一卷头巾;而傍晚的清风,从来都是带着一阵让人皮肤打颤的清凉感觉。荒漠比起白昼的时候要冷静的多了,带来的空气里便也带上了那股完全属于大自然的清气,不大不小的力度让风儿灵巧地穿过一栋栋老式的小屋,一堵堵斑驳的砖墙,悠闲地转着圈跑进每家每户。风儿带来的还有细细的沙尘,所以阿多尼斯中央大道的建筑和路面总是泛着一股看上去很古朴的棕黄色。
阿多尼斯古老的中央大道上铺着一层厚厚的石板,石板之间的缝隙早已被风儿积年累月带来的细沙填的满满当当的。风沙是最好的雕刻师,近两百年的吹拂早已把本来平整的石板变成了起伏不平的微型丘陵地带了。这样站在大道的劲头看着它,仿佛石板和细沙早已不分你我地结合在了一起,一直延伸到小镇的边上,一头融进古老的荒野,直到天边。
现在的时间,夜刚准备接过傍晚的接力棒,地平线尽头的太阳已经像个挂在悬崖边上的胖子苟且喘息了,一副随时准备摔到大地后面的样子;细细的月牙此时也从另一头偷偷地冒了出来。天空被这两个家伙弄成了块花里胡哨的大画布,一半是温暖的嫣红,另一半是清冷的蔚蓝,在两者交接的地方,天顶被揉成了漂亮的紫金。
风儿扯着最后几片云彩逃离这两个家伙的战场,顺道还带上了地面上的一株风滚草。在她逃离的时候,还不忘撩起了道路中间一位步行者的兜帽。行人被风儿的轻抚吹得停下了脚步,索性兜帽也不带了,抬起手摘了下来。他感受着傍晚的和风,像是要把这安和的一切都吸进肺里一样使劲地深呼吸了一下。回味着鼻腔里美味地炖菜味和淡淡地尘土气息,他痛快地将浑浊的空气吐了出去。
“呼~~~啊~~~!”在深呼吸的同时,他高高地举起右手,左手扳住手肘,使劲地向一边抻了个懒腰。腰椎发出一阵欢快地“啪啪”声,筋肉拉伸后的松弛感让他又舒服地哼起来。长久的蹲点姿势让他全身的筋骨都苦不堪言,此时总算是从里到外都舒服多了。挠了挠已经被兜帽压平的黑色乱发,顺便赶走了从上午就一直趴刘海上的一只小虫,步行者将双手收进了大衣的口袋里。他黑色的眼睛此时已经舒服地眯了起来,继续享受着傍晚的最后一丝阳光,步行者迈着轻快地小步继续前行。纯黑的军靴的硬胶底踩在古朴的石板路上,发出一阵阵稳重的响声。就这么悠闲地散布在中央大道上,在不久前可是他的一大乐事。
步行者虽然曼斯条理地溜达在石板路上,但其实他的步伐也是在慢慢的加快着,一半的原因是因为想要快点到那久违的小木屋去喝一杯那里特制的卡布其诺。上一次看到老爷子冲咖啡也不知道是多久以前了……他就是玩一样从蒸汽咖啡机里挤出一杯香气四溢的特浓咖啡,然后随手拿起之前细心准备的以蒸汽发泡的牛奶——要知道这个小镇上弄到发泡牛奶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像作画一样在咖啡上泼绘出一片大漠里绝对不会有的美丽叶子。最后老爷子潇洒地拿出肉桂粉,像一位帅气的魔术师表演纸牌魔术一样灵巧地将一撮肉桂扑在未经燃烧就有着奶油般口感的发泡牛奶上。最后老爷子用标准的服务生姿势把这杯温热的艺术品推到自己面前的时候,自己这个整天闷在地下的技术宅已经看傻了。感受着咖啡和牛奶的气息,一口喝下去的感觉至今还是很激动啊……不过……
只是现在……似乎没那么多闲心享受这些东西啊……步行者的嘴略带不爽的撇了撇,随机又无奈地叹了口气。此时收在破旧大衣里的手也是百无聊赖地摆弄着几粒金属物体。如果从他的背后仔细看的话,会发现其实他的大衣后面平白无故地凸出来了一条,一段黑漆漆地铁管一样的东西从衣领的位置稍微冒出一段脑袋;腰部的位置也是有着一圈不自然的凸起,像是大衣里塞了一个儿童号码的游泳圈。他加快步伐的另一个原因,是尽快赶到“秋日的野兔”,目的当然不是去喝卡布其诺,而是跟那里的看板旁边的接头人汇合。他大衣里的怪异凸起,其实是他背上背着的长管狙击枪“寂静夺魂”,腰带上的凸起则是一圈特殊装备和以防万一准备的短程兵器。今天一整个白天,他都在荒漠里守着狙击点,为的就是捕捉非正规品活动群的最新踪迹,以他的狙击有效范围,还可以顺便守卫阿多尼斯的周边安全。从一段时间前开始,他们的行动就不知为什么的突然活跃了很多,以至于最接近的家伙已经来到了阿多尼斯五百米开外——这在近两个世纪中几乎没出现过几次,要知道阿多尼斯的猎人营地也是有着完备的防御系统的,刚刚狂暴化的非正规品虽然有着狂暴的因子,但也不会贸然去撞猎人营地的军队级枪口。但是就是有一些过于活跃的家伙进入了阿多尼斯的范围,当然,被步行者果断地用一发点三八的子弹送回了老家。他口袋里的金属物体就是几粒更加夸张的点五狙击子弹,全是他自己从“锻造者”那里特别定做的型号。如果单论机械强度的破坏力,足以彻底摧毁一公里外的非正规品护甲,然后在他的身上留下一个像是掏空了一样的空洞。他还顺便彻底整修了一下自己的爱枪,以便可以用最好的状态警戒周边的情况,但就算是这样武装到牙齿,他依旧不放心,所以在今早给很久没联系的上司——他是很不想和她说话的——发了个信息,现在就是要去酒馆和联络员汇合。
把右手抬起来,步行者看了看右腕上的手表,现在是六点四刻,离太阳彻底落山也就那么几分钟的时间了。考虑到日落以后阿多尼斯就要开始夜市的拥挤,再估算了一下自己的速度,步行者痛苦的捂脸。就连自己最后那么点闲情都没得享受了么,一边绝望的发着牢骚,步行者干脆甩开步子跑了起来。军靴猛地踏地,强大的反作用力直接将他弹了出去,气流带起了他的大衣,露出里面与众不同的战斗服和一堆装备。路边的行人却似乎对这个奇葩的家伙并不感冒,依然是淡定的各走各的,仿佛这个显露出不正常速度的家伙只是一个常景。一个刚出门的大婶挎着装着准备在夜市上交换的小特产的篮子,还满脸笑容地扬手和步行者,现在应该叫飞奔者打了个招呼:“哟呵~小奥,又在忙啊?”
“是啊!毕竟营地里就那么几个B级,我当然一大堆事了!”被称为小奥的年轻猎人报以同样的挥手示意,眼前的景象就那么一闪而过了,他放下手继续向着此行的目的地——仿古酒馆“秋日的野兔”跑去。
猎人营地的医疗室外,希尔斯嘴里叼着一根没点燃的劣质烟,双手像是黑帮老大一样搭到了休息椅的背后,右脚翘着二郎腿。他挂满白发的脑袋则百无聊赖地向后拗着,脸上已经是充满了不爽。自从今早拉着那个臭小子来面试,就发生了不少乱七八糟的事情。上午在仓库的时候,自己只是随手丢了他一下,没想到那小子还突然发狠砍烂了公家的一把手枪,虽然不贵但是帐已经记在希尔斯的头上了……本来只是想带他来试一下,要是运气好看在他的身体机能把他收成猎人,自己还能赚点外快添个新的调酒壶。结果现在又是负支出了……
说实在的,那家伙的身体素质真是出奇的好,光从表面上看基本可以确定绝对不是普通的平民型。最重要的是他完全没有记忆,这样的话对阿多尼斯营地也是个好的方面,免费赚个优秀的猎人,何乐而不为。要知道整个营地的猎人其实大部分都是普通人的身体水准,半机器人是这样,普通人类就更不用说了。平时出任务的时候都是三五结伴而去,否则的话,对上普通半机器人非正规品还好说,要是全机器的工程机器人就十分危险了。在这种情况下,很多猎人不得不牺牲行动效率,改走安稳的集体行动路线,就算是这样,也无法避免伤亡的存在。希尔斯以前其实是个猎人,还是营地的前辈,因此也是经历过那种被大量重型非正规品包围一个小队的情况,当人类的火器无法奈何重型的装甲的时候,和赤手空拳其实没有多大的差别了。
正是因为这样,最近的“蝎-Ⅰ”暴动就更是揪心。
不过现在所面临的情况显然更加让人抓狂一些,希尔斯抬起一只手搔了搔额头,然后又烦躁地把乱糟糟的头发往后一捋。他伸手进上衣的口袋里想掏打火机,结果发现今早出来的时候太赶了,也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啧……”不耐烦地翻身站起,希尔斯插着兜一脸不爽地走向医疗室紧闭的白色大门。
“那个……先生,现在还不能进去的……”门口的管理员小姐显然是被他这行动弄的慌了,连忙挥手阻止,“那个……有人吩咐过我们现在不能放人进去的!”
“有什么不行的,我还就不信能有什么不行的,猎人营地还有我进不去的地方?”希尔斯无视小姐的阻拦,径直走过去推开了紧闭的门,一闪身走了进去,随后“砰”的一声把门甩上了。只留下管理员小姐在原地不知所措地发呆着。
“真是的……我不是跟门口的姐姐说过不让人进来了么,你这死老爷子~!”希尔斯刚进门,便先听到一阵带着玩笑语气责怪声。
“你啊……这么乱来之前好歹跟我说一声!还有,老子今天到这里来是办正事的,你倒好,把我全盘计划都推翻了!”希尔斯咬着烟头,拉过一旁的凳子一屁股坐下。毫不留情的回嘴道。
“呵呵,计划?不就是想把欧米伽小哥忽悠成猎人然后拿钱买个新的调酒壶么,你又不是没钱犯得着这么麻烦?”莲显然不买他的账,换了个优雅的姿势靠在病床旁边,保持着优雅的笑容针锋相对。
“那你呢?随随便便扔下事务偷跑出来,然后撵走了测试员之后假扮他来凑数?然后把我要推荐的臭小子拍晕了?”希尔斯哼了一声,撇嘴指了指病床上的人。
病床上躺着一个黑色长发的少年——从脸看上去大概是少年——半机器人,此时他就像睡着了一样宁静地躺在床上,长长的刘海已经垂下来盖住了他的眉毛,因为是半机器人所以从面色上看不出什么事情。虽然是身处医疗室,但是他身上并没有挂什么检查设备,看来所谓的“医疗室”只是被无偿征用了给他躺在这里罢了,房间里也是只有寥寥三人。
“嘛……这件事情不能怪我啊,我只是小小的加了点料他就不堪一击的被干掉了……而且,我来这里‘拍晕他’也是办正事的哦!”莲调皮地说,手一撑床边,靠反作用力站直了身子,“你很久没回去过了,肯定不知道吧,最近的情况。”
“加料……我记得你两年前那次加料让卡斯特在床上躺了半个月啊!话说回来,什么情况?我倒是没觉得能有什么情况发生,就是卡斯特那家伙把牛奶和酒价又升了点让我很不爽……情况什么的,跟这小子又有什么关系,你来这里又是干什么,都给我说清楚!”希尔斯追问道。
“唉……你还是老样子……”莲歪头拍了拍脑袋,无奈地说道,“先说说,酒馆的生意怎么样?”
“啊?能怎么样,还不是就是那么几个混小子过去买酒喝,最近他们来的也少了。”
“就是这样,只要是‘年轻’的猎人都来的少了,你一直在酒馆里待着,估计不知道吧?”莲笑道,“‘蝎-Ⅰ’的事情你总知道吧,就是工程部最近才开发的新型号机器人……”
正‘表’的家伙也不知道工程部的存在,更不知道我的存在,他们看到的只是这个罢了,不用怕~!”莲甩了甩头发,变魔术一样亮出一张黑色的卡片。卡片通体纯黑色,没有一点杂花色,右下角印刻着一行文字:“WhiteCrystal001-Lotus”。
“身份卡……你又入侵营地的管理系统了……”希尔斯无语扶额,“算了,反正如你所说,他们只知道这个代表着高权限,却不知道你是谁。”这种身份卡是营地给猎人发放的一种标识卡片,只有常驻合作的猎人才会得到的类似证件的东西。高权限的身份卡表明是营地上层的管理人员。看来莲就是用这种管理系统玩了玩猫腻,才能够随意进入测试室和医疗室,并且吩咐工作人员做事的。
“于是呢?小蝎子的暴动跟你过来又有什么关系?”
“嗯,你知道么,‘蝎-Ⅰ’可是安装了目前我们可以接受范围内的最高智能系统,除了不能进行学习和感情交流,它的逻辑思维能力其实可以比得上是一个人类的孩子!”莲摆弄着手里的卡片,“而且,能够对它进行命令的人就只有主人一个而已,再往上就是我在将它秘密转到市场上出售给‘表’之前留下的后门程序,所以最高权限只有两人。”
“……继续。”希尔斯感觉自己貌似听出了什么东西,也收起了之前那副**样。
“所以说,从理论上来讲‘蝎-Ⅰ’是不可能因为第三方原因而暴动伤人的。”莲停止摆弄手中的卡片,又变魔术一样的把它收了起来,“这意味着什么你也知道。”
“……逻辑程序自行判定目标为威胁,之后……排除?”
“可以这么说,这就是所谓的‘暴走’,但是重点是就算是用我留下的后门程序也无法停止它的暴动,这才是问题所在。”
“有更强大的权限?”希尔斯刚说出这句话立刻就否定了自己的猜测,以莲的水准是不可能留下漏洞的,要知道猎人营地超越国家银行的安保系统在她面前就是个筛子。
“不可能啊……”莲果然否定了他的猜测,“如果有那样的黑客存在于阿多尼斯,恐怕我们早就秘密出动把他给喀嚓了……”
“……那么,原因不明了是吧。所以要进行排除?”
“没错,而且因为‘蝎-Ⅰ’是工程部开发的,就像是正在研发的‘蝎-Ⅱ’,对‘里’的家伙有资料记录,所以之前的系统估计还在,我们的人过去估计对它的影响很大,考虑到它已经脱离了我们的锁定和镇子的安全,不好出手……”
“所以要依靠‘表’的实力来干掉他?那奥古斯都呢,他干什么去了,我们那的资料库不是故意没登他的信息么?”
“小奥啊……他现在估计已经到你的酒馆了,不过谁知道你跑到这里来了,现在他大概在门口急的跳脚吧……”莲毫无责任感地说着很严重的话。
“啧……真是一团乱!话说回来,那跟他……有什么关系?”希尔斯挠了挠头,看向了床上的少年。
“哦,他啊,”莲也看向欧米伽,“猎人营地的主塔上有力场测试装置你总知道吧。”
“嗯?就是那个可以把每个进城的人都扫个遍的偷窥神器?你当时说装那个的时候我就很反对了……”
“我没察觉到他进城。”这一句话从莲的口中说出来,让希尔斯的脑子不禁“嗡”地一下。
之前也说过,莲是不可能有纰漏的,除非有比她更厉害的家伙。力场测试程序说是偷窥神器,其实是一个扫描全部入城者身体素质和装备情况的安保仪器,从莲把它放上去的那一天起,所有的信息都会第一时间转到莲的手上,毫无错漏一只不剩。只要是越过界限的家伙,就算是风滚草也会里里外外透析个遍。
她没察觉到欧米伽的入城,这件事情本身就很严重了。
“所以你掐准了我进营地是时机,先一步守株待兔了?”
“没错~!不过真是大失所望啊,我还以为是什么厉害人物,结果一巴掌就晕了……”
“什么!?”希尔斯拍案而起,“你又用能力去蹂躏别人了吧!”
“这……这怪不得我……”莲的脸上首次冒出无奈的表情,“躲过了测试的家伙肯定要全力以赴啊……”
“…………”希尔斯颓然坐下,估计这个样子,欧米伽没个十天半个月是别想起来了。
“不过也好,他进门的时候我是好好的了解了他一下,他估计是没有了所有的生活记忆吧?”
“是啊,简直是个白痴……”
“所以我让莫娜去他那走一趟,就算是给你的赔礼~!”莲笑的更灿烂了。
“什么!?”希尔斯立刻跳了起来,“你让……莫娜去了!?”他的反应比刚刚还要更加,更加激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