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祖节热闹非凡,到了傍晚,家家户户杀猪宰牛,在门口大摆宴席,凡是经过门口的客人,不管认不认识都热情的邀请吃饭,即使你不吃饭也要喝上几大碗酒。
热闹的气氛总是能冲淡悲伤。
宋然拉着妮翁在大寨里逛了一圈,这些苗人的热情打动了宋然。
一圈下来,宋然也记不清自己喝了多少酒,微微有了一些醉意。
路上还碰了个熟人刀疤。
刀疤现在已经继任了上寨长老的位子,周围前呼后拥了一群人。
这次刀疤不敢再去招惹宋然,像是老鼠见到猫一样,让到路边。
周围的人还奇怪,为什么一个长老要给一个普通的苗人让路。
两人交错而过,临走妮翁还不忘瞪了刀疤一眼。
刀疤已经对小寨没有任何威胁,宋然也答应过上寨长老不杀刀疤,自己也不会出尔反尔。
宋然对妮翁轻笑道:“走吧,不必理他。”
一直诳到天色完全黑了下来,宋然才带着妮翁回到吊脚楼。
夜里,妮翁只是紧紧的抱住宋然,妮翁心理清楚,自己的深爱的男人即将要离开自己。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奉老头和西江老鬼各自交代自己寨子的人一些琐事。
宋然就背着长老的尸体,和妮翁、奉老头、西江老鬼、翁罗榜,离开了气氛热烈的大寨,悄悄返回小寨。
长老的死讯,传遍小寨。
家家户户都放下手中的活,赶往祠堂。
长老一生无儿无女,所有的精力都放在族人身上,这些族人也是发自内心的爱戴长老。
小寨祠堂门口哭声一片。
就连最小的孩子都懵懵懂懂的知道,经常笑着给自己塞些甜甜的野果的老人再也不会动了,也许孩子们的哭泣,只是为了那点再也得不到的野果,却是最为真实的怀念。
翁罗榜招呼些年轻人,开始搭建灵台,给长老洗身。
第二天夜里,大祭师悄悄的来到小寨,跪在长老的灵前,泣不成声,西江老鬼亲自帮大祭师戴孝。
在拜祭完长老之后,大祭师转过头来打量着一直不眠不休,跪在灵台旁边的宋然。
“宋兄弟,谢谢你,整个苗寨都欠宋兄弟一份人情,如果宋兄弟有什么需要,我必定举三十六苗寨之力鼎力相助。”
宋然沉默的摇摇头:“要谢就谢长老吧。”
大祭师对着宋然鞠了一躬,真诚的说道:“无论宋兄弟怎么说,这份人情我铭记在心。”
大祭师再次冲长老的灵位跪拜三次,静静的退出灵堂,现在苗寨初定,大祭师必须要回到大寨处理堆积如山的事物,还要对付那些貌合神离的长老。
丧礼持续了三天,整个寨子的人全都披麻戴孝,缅怀长老。
宋然也整整在灵台里跪了三天。
族人抬着,空空如也棺木上山埋葬。
奇怪,为什么长老的灵位没有安进祠堂。
这一切翁罗榜和宋然都是沉默不语。
长老的尸体被西江老鬼用一口特殊的棺材装好,宋然看着棺木合上的瞬间,也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在大战一场之后,宋然的身体本来就非常的虚弱,又连续在灵堂跪拜三天,身体早已经到了极限,只是靠着毅力坚持到了现在。
宋然一连睡了两天两夜,妮翁也在旁照顾了两天。
“饿了吧。”
“嗯。”
妮翁从厨房端出一大锅的白米粥,和一盘玉米饼。
宋然一边吃一边想起了。“第一次见妮翁的时候,也是吃的白米粥和玉米饼。”
“你要去S市吗?”
宋然点头,一把将妮翁抱到怀里:“等我的伤好了,再去。”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宋然和妮翁享受着平淡的日子。
不再有争斗,有的只是简单的平静。
宋然除了每天早上练功,剩下的大部分时间都在陪着妮翁。
两人有时也会像普通的苗人夫妇,织布、种田。
有时,妮翁会爬在宋然的背上,像两只野猴子,在大山里荡来荡去。
只有在宋然熟睡之后,妮翁想起躺在身边的男人就要离开自己,才会独自默默的流泪。
幸福的时光总是短暂,转眼就要到了分别的日子。
在寨子门口告别了小寨里的热情的苗人,奉老头、西江老鬼、大祭师、翁罗榜、妮翁,骑在马上,一路将宋然送到大路。
大祭师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布包:“一路上都要用到钱,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宋兄弟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大概一天半就可以到镇上,在那里有火车站,可以直接买到S市的票。”
宋然也不做作将这些钱收下,宋然听妮翁说过,在城市里面连上个厕所都是要钱的。
“宋老弟,你就放心去吧,妮翁我们会替你照顾的。”
宋然点点头,有两个源修长老,在加上大祭师的照顾,妮翁的安全宋然还是很放心的。
西江老鬼使了个眼色,给这对夫妻留下一点单独相处的时光。
“去S市记得要给我写信,你胃口这么大,别舍不得钱要吃得饱饱的,还要少喝点酒,别忘了注意身体。”
这些话妮翁已经说了不知多少遍了,宋然也不嫌啰嗦,只是静静的听妮翁唠叨,也许宋然只是想再多听听妮翁的声音。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回去吧,大祭师他们还在后面等着你。”
妮翁从荷包里拿出一对用红线捆好的铃铛:“嗯,记得要经常写信回来,这对鸳鸯铃铛给你,以后要是想我了,就拿出来看看。”
宋然把铃铛带着脖子上。
“放心吧,我在S市安顿好了以后,我就来接你过去。”
两个人就这样三步一回头的渐行渐远,直到再也看不清对方的背影。
宋然已经把马还给了翁罗榜,现在小寨重建还有很多人家都没有马匹,自己对于马匹也不太需要,带着反而还是累赘。
宋然双脚用力一蹬,沿着路边的树木,双臂用力,像猴子一样飞速的前进。
骑马要用一天半的路程,宋然只用了大半天就来到了镇上。
在这里宋然第一次看到了汽车,摩托车。
五六层楼高的房子,这一切对于宋然来说都是那么的新奇。
整个小镇也不大,只有几条街道,宋然没费多大的功夫就找到了火车站。
一个破破烂烂的火车站,卖票的窗口都没人买票,一个胖乎乎的女人坐在窗口里面用手依着脑袋昏昏欲睡。
“我买一张到S市的票。”
女人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宋然,熟练的在电脑上操作。
“三百六十五。”
宋然打开大祭师送的布包,里面有大概一千多块钱。
宋然数了四百块交给胖女人,拿到了S市的车票。
“明天早上八点四十。”宋然看了下天色,现在才是傍晚还早,就在小镇上随便找了家包子店吃晚饭。
宋然揭开蒸笼看了下这包子的大小。
“老板我要五十个包子。”
“好叻,我给你打包带走。”
“不,就在这吃。”
“你开我玩笑?”
“你卖不卖。”
“卖。”
五毛一个的包子,宋然吃了五十个觉得味道不错,又叫了五十个。
在老板和小工目瞪口呆的表情下,宋然满意的拍了拍肚子。
走出去几步之后,才想起来,在城市里吃完东西要给钱,转身拿了张一百的给老板。
老板这时才回过神来收钱,找钱。
夜里,宋然在破旧漏风的火车站候车室,随便找了个位子,百般无聊的等着明天早上的日出。
十一二点钟的时候,宋然隐隐有了些睡意。
几个流氓做在宋然旁边,搂住宋然的肩膀,脸几乎就要凑到宋然脸上。
“兄弟,借点钱来用用?”
“我不认识你,为什么要借给你。”宋然正好无聊,就正好逗逗这些流氓,这不知道算不算是耍流氓。
流氓拿出一把匕首,一按刀把上的按钮,就弹出锋利的刀刃,在宋然面前晃悠。
流里流气的问:“你不认识我,认不认识它啊。”
“挺好玩的。”宋然想去抓匕首。
“你TM的活得不耐烦了是吧,兄弟们给我上。”
两分钟过去,宋然坐在位子上屁股都没挪过,手里把玩着匕首。
几个流氓鼻青脸肿的跪在地上,心里那个悔呀。
“大哥,对不起,我们不应该恐吓你。”
宋然笑道:“起来吧,没事,正好我也无聊,你们在这陪我说说话。”
吹牛是流氓必备的一项基本功,一个不会吹牛的流氓,就不是好流氓。
几个人胡掰海吹,宋然认真的听着,了解城市的知识,还时不时的加入进去讨论。
时间过得倒是很快,转眼就到了早上,宋然丢了一百块钱,打发了个流氓买了两百个包子,准备在路上吃。
胖女人催促宋然检票进站。
宋然对着几个流氓晃了晃手里的匕首。
那几个流氓倒也懂事:“大哥,喜欢就拿去玩。”
“那就谢谢喽。”
胖女人看到当地几个出了名的流氓对宋然毕恭毕敬,也不敢开口阻拦,就让宋然带着匕首上了火车。
火车站很小,火车只停留了几分钟就开走了。
火车上人不多,宋然找了个靠窗的位子,火车缓缓的开动了,看着这片自己生活了十多年的土地,摸着胸口妮翁送给自己的鸳鸯铃铛,宋然的心中升起一种患得患失的惆怅。
(今天还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