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和悦表面平静,实际过得很艰难,几乎是数着时间在过。每天夜里,都会有一些梦,任她怎么努力也挣脱不了梦境,醒来时总是大汗淋漓、全身疲惫。梦中的情景很模糊,和悦醒来后就想不起来了。每天她都觉得很累,回家后便早早上床睡觉,但睡醒后这种疲惫感似乎更甚了。
终于到了约定的日子,和悦起了个大早。略微打扮了一番,为的是掩盖自己近日来的憔悴。约定的地点在距城2小时车程的一个非常偏僻的地方——未山,其实也就是无人问津的一座荒山,“未山”是他命的名。和悦远远看见山间的亭里站着一个人,是他。这亭不知是哪朝哪代建的,如今还能读到其中的别样情怀。此刻和悦充满了动力,山路在她脚下也不再难行。来到亭中,见他双目微闭,和悦一时不知是否该开口。看着他俊朗的脸、英气的眉眼,和悦有些出神。黑色针织衫,卡其色长裤,简洁得体。这样的外表对女人的杀伤力是很强的,只可惜这人太过冰冷了,和悦心中默叹。“你来了?”对方突然的开口让和悦有些尴尬,慌乱遮掩着说:“你真神呀,闭着眼都知道我来了。”对方睁开眼,那眼依然是冷的,与和悦对视片刻,目光随即落到她手腕处,这才有了些温度,“今天到日子了。”和悦也在等待着这重要的一刻,她伸出左手,仿佛将自己的命运交托给他。他轻轻地解下和悦手腕上数年前自己赠予的一串念珠,放在手心默默注视了一会儿,看得出这是他极为珍视的。随后他从念珠上取下一颗,放入随身携带的瓷瓶中。这一过程,两人都默不作声,直到念珠回到和悦手腕。此时,两人的心情都明显轻松了许多,和悦俏皮地说:“嗨,你不会让我一直喊你‘嗨’吧!”那英气的脸上依然没有温度,但语气带着点戏谑:“可以啊。会开玩笑了,看来又活过来了。”和悦神色淡然:“再伤心也得活,何况现在不是为我一个人活!”其实和悦心里知道,他的名字早已被他埋葬在过去了。果然,还是那句:“名字只是个代号,我都忘了。叫我清靈吧。”和悦品着这个名字,觉得名如其人。此刻在自己面前的男子,年龄不过二十七八,却像历尽万世沧桑。和悦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让那双眸子永远像冰冻了一般,但她知道那层冰的后面一定有故事。文人的感性让和悦想走进这个故事,但她能感到一股力量在推开她。
这几天和悦心里一直压着千斤巨石,关于芊芊的死,关于自己的梦。想到芊芊的惨死,和悦心中又有些酸楚。这丝情绪没能逃过清靈的眼睛,他看似无所谓地说:“你怎么了,这次见你感觉更憔悴了。”听到清靈的话,和悦再也无法伪装,眼泪不自觉地往下掉。但清靈并没有像一般男人见到女人哭那样慌乱,他只是淡淡地说:“我还以为你的心死了,已经不会再流泪了。”此刻,和悦楚楚可怜地望着他,那眼会让任何人心碎,因此他避开了那眼神。和悦将这些天自己遇到的事一件件讲给他听,也追问自己怎么会梦到好友的惨死,但他始终未发一言。只是沉默的陪伴着,就这样一直到了黄昏。和悦喜欢待在他身边的感觉,虽然只有寥寥几语,却能使自己感到安心。
下山的路旁有一口井,是村民们为蓄积山泉挖的。和悦见泉水清澈,加上一天都没喝水,便伸手捧来喝,一喝竟发现水是微甜的。她忙让清靈来尝尝,清靈却说不渴怎么也不肯喝。下山的路走得很快,转眼两人已经到了山下村口的公路旁。旁边人家的烟火气息打动了和悦,此时农家刚忙完一天的活计,小院里透出的灯光传递着这个小家的温暖幸福。“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她神色恬静,“多少人梦想着这样的生活。”当她看向清靈时,发现他的眼睛有些迷离。总觉得眼前这个男人身上有着浓的化不开的忧郁,这让和悦的心微微疼了一下。为了打破僵局,和悦试探性的开口:“三个月后我们还在这儿见吗?”清靈像从梦中被人叫醒,转过头来,“时间、地点我会再告诉你。念珠千万要保存好。”和悦点头:“当然,这是我的一切希望。我相信命运,命运让我遇见你。”清靈抬头望向和悦,但眼神却像落在和悦身后的远处,“我帮不了谁,你遇见我不知是幸还是不幸。”和悦从话里听出了浓浓的悲伤,但她能肯定,不论是福是祸自己都不后悔相遇。道别时,和悦难得地从他脸上捕捉到一抹温暖的笑意,这笑意不是对着自己,是对着天边的那抹斜阳。
回去的路上很颠簸,和悦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梦里好像看到了很久以前的人和事。他们不再像从前那么清晰,都有些模糊了。最后,她看见了哥哥,哥哥心疼地摸着她的脸,说傻丫头忘了过去吧,你快乐就好。听到这话和悦紧紧地拉着哥哥,哭着求他别离开自己,但哥哥还是越来越模糊了。和悦觉得心绞痛,哭着醒了过来。直到听到汽车发动机的声音,她才知道原来只是梦。
与清靈见面后,和悦心中的不安少了很多。虽然自己并没得到答案,但她相信清靈,相信他总在某个角落注视着自己,保护着自己。虽然是平水相逢,虽然是交情浅浅,但她觉得他们一定是前世的知交,总有说不出的默契和信任。这不是男女之间的感情,但绝不逊于任何男女之情。至于和悦与清靈是怎么认识的,她又怎么会对清靈有着极大的信任甚至某种精神层面的依赖,这还得从前说起,还得从那个女人卢芊芊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