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岁月像一条流动的河，那么人们毎个人都像是一只荡在河里的船，只能无奈地顺流而下，任谁也挽不回时间的狂流。
“千户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春节的到来，终于使我有了闲暇的机会。年三十那天，我用了整整一个上午把家里彻底打扫了一遍，重新布置了房间。这是我和闻曦相识以来的第一个春节，我们都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欢天喜地地忙碌着。
下午，天上飘下了洁白轻盈的雪花，像是为迎接新春而在空中欢舞的精灵。霎时，天是白的，地是白的。这白色让人昡目，更让人神往。
饭菜做好了，我和闻曦坐在桌旁，举起酒杯，共同庆祝这两个人的春节。
“爱玉，今年我最大的收获就是得到了你，你是个善良、纯洁的好姑娘。今生今世，能够和你厮守在一起，是我最大的幸福。来，把这杯酒喝掉，希望我们明年的日子越过越好。”
我们的酒杯碰在一起，然后一饮而尽。
吃着、喝着、说着，不知不觉已黄昏。
天色暗淡，心情竟也有些暗淡，许是喝了酒的缘故。
往事，一幕幕地在脑海重现。
三年前的春节，是和养父一起过的。那一天，我们吃年夜饭，就把家里所有的玉件拿出来，逐一赏了一遍。
去年的春节，是和吴哥、吴嫂过的。吴哥擀饺子皮，我和吴嫂一边包饺子，一边看电视，屋子里充滿了欢声笑语。
如今，这三个人都已经和我天人永隔了。不知他们所在的那个世界里是否也有寒暑的交替和四季的轮回？更不知他们是否也和那边的亲友一起渡过这每年一次的除夕？
闻曦看出了我情绪的低落，他用手轻抚我的脸，轻声问，
“怎么了？爱玉。有什么心事吗？”
“没有，我不是好好的吗？”我不想在过年的日子里向闻曦提起这些令人不愉快的事情，赶紧向他挤出了一脸笑容。
我站起身，走到窗前，向外望去，不知何时，雪已经停了。
“快来看，闻曦，好漂亮的雪景！”我回过头来叫着闻曦。
他走过来，和我并排站在窗前，用手揽着我的腰。
“你知道吗？闻曦，一年四季我最喜欢的季节就是冬天，因为冬天可以看到雪。小时候，我最喜欢听的童话就是《白雪公主》，最喜欢看的卡通片是《雪孩子》，每次看到雪孩子化成水，我都忍不住会哭一场。”
“看你，还说没事呢，又多愁善感了。”闻曦把手放在我的头上，轻轻抚摸着。忽然，他的眼睛一亮，用力扭过我的身体，面对着我说，：你说你喜欢雪孩子是吧？那好，今天我就送你一个雪孩子，做新年礼物，好不好？”
“算了吧，闻曦，我只不过是说说而已”我轻轻推开他。
“爱玉，我可不是说说而已，我是认真的，穿上衣服，我们到广场去！”说着他走到衣架前，把我的羽绒大衣扔给我，而他自己则转身跑到厨房里举起了一根红色的胡萝卜出来。
“瞧，这是雪孩子的鼻子。漂亮吗？”
看他兴冲冲的样子，我不禁也被他的热情所感动了，急忙穿上衣服，跟随他走出了家门。走到锅炉房前，闻曦又特地捡了两个煤块放在口袋里，告诉我，这是雪孩子的眼睛。
广场上一个人也没有。地上的积雪和天上的星斗都发出清冷的光芒。我踌躇着，不忍心把脚印在这无暇的白地毯上。闻曦却不管这些，蹭蹭蹭几步就跑到广场中央，大叫着。
“爱玉，快过来，看我怎样给你变出一个雪孩子出来！”
顺着他的脚印，我也跑了过去，偌大的广场，仿佛成了我们两个人的舞台。
闻曦的双手忙碌着，他在滚雪球。在他的手下，雪球越滚越大，最后，闻曦把它弄成了一个长方形的雪块，坐落在地上，雪孩子的身体落成了。接着他又滚了一个稍小些的雪球，放在雪块上，当作雪孩子的头。然后，他把胡萝卜插在雪球的中央，又变魔术般地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红枣镶嵌在胡萝卜的下乡。
“下面，请爱玉小姐画龙点睛。”说完，他从口袋拿出小心翼翼地拿出两个煤球，捧到我的跟前。我接过来，把它们安在雪人鼻子的上方。
一个白白胖胖，憨态可掬的雪孩子出现在我们面前！
“喜欢吗？爱玉？”闻曦搂着我的肩，问。
“好漂亮啊！和卡通片中的雪孩子一模一样！闻曦，我是不是在做梦呢？”我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雪孩子，好像一眨眼，它就会从我眼前消失一样。
“傻丫头，这怎么会是梦呢？你感觉一下，看看它是不是冰凉的。”
他脱下手套，抓过我的手，放在雪孩子的身体上，一阵寒意直逼肌骨。“只要你喜欢的东西，我一定会想办法送给你，因为我爱你，你知道吗，爱玉？”
“我知道，闻曦，我怎么会不知道呢？”我的眼圈红了，“除了你，还有谁会在这除夕之夜和我一起站在这冰天雪地之中呢？可是，闻曦，你真不该送我这个雪孩子做新年礼物的。”
“为什么？爱玉？你不是说你非常喜欢雪孩子吗？”闻曦不解地问。
“是的，正因为我喜欢它，你才不应该把它送给我，要知道，迟早有一天，它会化成水的。到那时，我不知会有多难过。”说到这里，雪孩子似乎已在我的想像中真的化作了一滩水迹，我的眼泪冲出了眼眶。
闻曦最见不得我哭了，他急忙把我抱在怀里，用嘴唇吻干我脸上的泪滴。
“别这样好不好，爱玉？你应该知道，我们每一个人，包括你和我，迟早有一天却会离开这个世界的。更何况这只是一个雪孩子呢？可你听说过有哪一个人因为惧怕死亡而把拒绝出生的吗？没有。只要我们今天还活着，能看到日出日落，就应该快快乐乐地度过这一天才对。雪孩子的生命确实短暂，可它毕竟在这个世界存在过，我们也会永远记得曾经有一个除夕之夜是和它一起度过的，不是吗？”
“闻曦，”我把双手捂在他冰凉的脸颊上“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会怎样呢？会永远记得我吗？”
“爱玉！”闻曦使劲地跺着脚，大声喊，“别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了，好不好？今天可是除夕夜，我们说点吉利话吧，求求你了！”
“不行，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我固执地看着他。
“嗯……，我可得想想……”闻曦的眼珠转了转，你是在思考。我望着他的眼睛，等待他的回答。
忽然，他弯下腰去，在地上抓起一把雪，扬在我的脸上，然后，他的身体“噌”地一下蹿了出去，大声笑道：“哈哈，傻瓜，上当了吧？”
我没想到他会捉弄我，用手胡乱地抹了一下脸上的雪，气色败坏地追了上去。
“闻曦，你这个大坏蛋，看我怎么报复你！”
我们俩个围着雪孩子追来打去。谁也不会想到，在除夕之夜，有两个年轻人竟然不在家里守岁，而在冰天雪地里疯狂地撒野。
只有雪孩子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我们。
远处，传来断断续续的鞭炮声，渐渐地响成一片。接着，无数条烟花在夜空中绽放，像是有人在苍穹下搭建了一座美丽的空中花园。
新的一年来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