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先生的师傅已经是近七十岁的老人,也许是解放后人们的物质生活越来越丰富,夜里都是灯火通明的缘故,老先生解放后就没有再遇到过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作为道士先生的他,做的最多的就是为乡里的人们做下白事,祈福消灾。但毕竟是个道士先生,或许接触的都是道家经典的缘故,老人虽然年近七旬,但身体还很健康,并没有像其他的七旬老人朽朽晃晃的。
老先生住在二楼,窗外是路边的一棵老榕树,老榕树枝繁叶茂,新鲜的树木气息透过二楼的窗口进入老先生的房中,就算炎热的夏天,房中也是一片清新凉爽。
罗先生和小七上了二楼,老人家正在书桌前写着做法事要用的文书,打过招呼后,俩人找了凳子坐下,给自己弄了两杯茶水等师傅写文书。
十几分钟后,老先生写完了文书,罗先生给老先生叠好文书装进了文书壳里。然后便跟师傅聊了起来。
问过师傅的近况,问过最近法事是否繁忙之后,罗先生便跟师傅说起了最近的事情。当师傅听到几人找到了方家老宅之时,神情很明显的有了变化。
看到师傅神情的变化,小七想到“还真有问题啊!看来这一趟算是来对了!”。
最后,罗先生把方渐祥老爷爷所说的往事也向师傅说了。当罗先生说完之后,师傅道:“你们是不是想要问我之前为什么向你们隐瞒了这事对不?其实,我是不想让你们几个孩子接触到那事情啊!”
这是五十年前的事了,当时罗先生的师傅也就二十左右的年纪,那个年代日子苦啊!于是罗先生的师傅就跟随罗先生的师公学了道士,总希望靠此来帮扶点家用,生活能过的好点。
罗先生的师傅姓刘,方家老宅出事的那年,刘先生已经跟随师傅寸老先生学道好几年了。当然,那个年代里,小镇这儿的道士已经不再像大家所熟悉的道观里的那种道士了,他们最主要的便是给乡里的人家做做法事,超度亡人。
那一年,镇里的小日本半夜到老方家杀害了“四节指”方老三的事传得人尽皆知,当大家都以为小日本要对小镇实行“三光”暴行的时候,却最终没有经历那种悲惨命运,因为县城在远征军的浴血奋战中解放了。
但小镇的生活却是被恐惧的阴霾笼罩着,因为“四节指”方老三死后的七天,方家村便出现了怪事,半夜里悲鸣的哭声,蔓延在小镇的夜空,不幸的生命在一个个逝去。
师傅寸老先生觉得自己作为小镇里德高望重的道士先生,应该为乡里的人们做些什么。虽然事情看起来很是严重,是自己一辈子还没有经历过异事,但自己也是乡里土生土长的人啊,看着熟悉的面孔一张张的消失,老先生决定无论如何都得让乡里回复往日的平静与和谐。
那天师傅让自己收拾了做法事用的各种家什,然后带着自己去了方家老宅。说实话,当时自己也知道老方家那事的,虽说自己跟着师傅学道,但主要是为了给别人念经、超度什么的,就是为了一口饭而已,而且自己跟师傅也就这么几年时间,自己可没有学道什么真正的道术啊!虽说跟着师傅练练气什么的,身体是比以前强壮不少,但老方家那事听着挺瘆人的。所以,打心眼里自己是不太想去的,但是师傅挺厉害,什么稀奇古怪的事师傅都经理过,跟着师傅好像还从来没有什么事情可害怕的,反正是跟着师傅,又不用自己做法,所以刘先生也就跟着师傅去了方家老宅。
到了方家老宅,那里已经聚了好多闻讯而来的街坊邻居,大家聚在巷道里,谈论着。说实话,大家多被折磨的快不行了,当听到寸老先生来了的时候,大家的脸上好像都洋溢着希望的曙光。当老先生当着徒弟来到老宅时,看着街坊邻居充满希望的目光,老先生再次决定了要给大家一个宁静的夜。
大家对老宅害怕的同时也充满了好奇的心里,都想看看到底时什么东西扰得大家不得安宁,于是在老先生说明了要害之后,还是有几个身子骨强壮的青年人跟了老先生走进了方家老宅。
跟老先生进到方家老宅,一是好奇,二是大家也想给老先生帮帮手,但进到老宅里,大家才知道老先生说的没有错,就算在那个年代里身体强健的壮劳力,最后也没有忍受得了那刺骨的阴冷。最后除了老先生师徒俩人。于是大家听从老先生的话从老宅院子里退了出来。
刘先生说,现在回想起来,就算当时自己跟着师傅修行,自身血气要比常人旺盛一些,但应该也是抵挡不住那种刺骨的阴寒的,好在去之前,师傅给了自己道符藏在内衣口袋里。自己之所以能够和师傅留在老宅里,应该是那道符起了作用,后来从老宅里回来,发现那道符好像被火烤了一样的焦黄。
大家退出去之后,刘先生师徒俩向左边那间最阴冷的房间走了过去。师傅进了房里,但刘先生当时有些抵挡不住那种刺骨的阴寒没有跟着师傅进去。当时也不知道师傅在里面怎么做的,大约有一个时辰后,师傅从房间里出来,跟刘先生说道:“走吧!回去准备准备,三天后再来。”
当师傅从那间阴冷的房间里出来后,院子里好像没有之前那样阴冷了,但左边那间屋子却好像更加阴冷,连窗户上都结了蒙蒙的雾气。后来师傅说是暂时把那东西封在了房间里,回去准备准备,过几天在回去消除祸患。
一连三天,除了让刘先生准备一些朱砂、黄纸、五彩线、铜钱什么的,师傅好像都在静心养神,刘先生知道师傅是在调养精神准备几天后的法事。
三天过后,师徒俩再次去了方家老宅,身体强壮的壮劳力们已经根据老先生的安排布好了法坛。师徒俩再次进了老宅子,在院子里的法坛边上停了下来,师傅把做法事的家什放到了法坛上,然后师徒俩都穿上了做法事用的法袍。
刘先生看了下左边的屋子,窗户里面好像关了一片蒙蒙的雾气,给人有种阴冷刺骨的感觉,但那种感觉好像被封在了屋子里出不来。
师傅准备好了做法事的家什最后从包里掏了个生鸭蛋出来,把鸭蛋方到了盛着米的海碗上,然后点燃了法坛上的香烛,之后奠茶、奠酒、手扣香火拜谢各方神灵,之后手持朱砂笔凝神聚气在生鸭蛋上写了个生辰八字,再在法坛上摆放的黄纸上画了几道“鬼画符”,给了一道让刘先生捏在手里,最后手持法剑挑符引火点燃了法坛前的一堆钱纸。
这时师傅左手结成法诀,右手持法剑,口中碎念着听不清的东西,左手法诀自剑身慢慢走过,剑指左边那间阴冷的屋子,一声叱喝,只见那屋子的门窗突然打开,一股刺骨的蒙蒙雾气犹如实质向着法坛飘了过来。
法坛钱的纸火突然间不再熊熊燃烧,成幽蓝色飘飘忽忽的燃着,变得格外诡异,院子里好像突然间静止了一样,整个院子有种悠悠忽忽的感觉,阴冷可怕,刘先生缩了缩身子往师傅后面站了站。
法坛上的烛火开始变得忽明忽暗,香烟也不再袅袅升腾,院子里无风,然而香烟却向被风吹了一样四处乱撞。师傅口中碎念的东西明显快了几分,左手结成的法诀在微微颤抖,右手法剑向着犹如实质的蒙蒙雾气遥遥一引,雾气随着法剑引到向着法坛米碗中的生鸭蛋而来。眼看阴冷的雾气已经到了法坛,离鸭蛋不过一米的距离,就在这时,法坛上的香烟、烛火突然就乱成了一团,法坛前面幽蓝的飘忽的钱纸火焰突然就想炸了过一样砰然爆发,阴冷的雾气突然不再受法剑的指引在法坛之前四散乱窜。
一缕阴冷的雾气毫无征兆的就闯向了师傅身后的刘先生处,一阵冷颤,刘先生好像进入了冰窟,就在这时手中的那道“鬼画符”像被点燃了一样,一道暖流自手心传遍全身,总算缓解了阴冷刺骨之苦。
刘先生大这冷颤看向身前的师傅,只见师傅被阴冷刺骨的雾气缠绕之中,突然,师傅左手法诀一紧,右手法剑向着身前靠近,“噗……”一口血雾喷向法剑,血污着身,刘先生感觉师傅的法剑好像突然间闪了闪,接着师傅碎念的声音更紧了,法剑一舞,但见四散乱闯的阴冷雾气慢慢的再次凝成一道,随着法剑指引再次靠向了法坛米碗之中的生鸭蛋,而法坛上的烛火再次幽蓝飘忽、香烟不在乱串,坛钱的钱纸火焰也慢慢的再次成幽蓝之色,飘飘忽忽,格外诡异。
终于,阴冷的雾气随着法剑的引到慢慢进入了米碗中的生鸭蛋里,也不知这样一个生鸭蛋怎么就把这些阴冷的雾气装了进去,慢慢的生鸭蛋淡绿色的外壳便的乌黑起来,阴冷的雾气进得越多鸭蛋壳便变得更加乌黑,最后所有的雾气好像全都进到了那么一小个生鸭蛋里,而鸭蛋壳也变得漆黑发亮,师傅放下手中的法剑,食指和中指沾起法坛上一道之前所画符纸贴到了漆黑发亮的鸭蛋之上,深深呼出一口浊气,师傅明显苍老了许多。
师傅让刘先生到老宅耳房里找了把锄头,当刘先生带着锄头回来时,老先生已经把鸭蛋用五彩绳绑好,放到了一个木盒子里。师傅带着刘先生到了老宅的后园,让刘先生把后园的一个新鲜的土堆挖开,挖了几尺深后便挖到了草席,师傅把装着摄魂蛋的木盒交给了刘先生,然后用锄头小心的把草席扒开,里面是“四节指”方老三的尸体,也许的怨气太重了,尸体并没腐烂。师傅把装了摄魂蛋的木盒放在了尸体头部边上,然后用锄头盖好了草席,让刘先生把土填上。做完这一切,天已经快黑了。
师徒二人回到了院子了,收拾了做法事的家什,然后师傅再次进到了左边那间屋子,现在屋子里已经不在那样的阴冷了。师傅看了看那像被血侵蚀过的筛子眼一样的夹层楼板,然后爬到了夹层里面,一盏茶的功夫后,师傅从夹层里下来了,手里拿着一个包裹。让刘先生把包裹收好,然后师徒二人出了老宅,只是这时侯师傅好像燃尽了生命的灯油,不但苍老,甚至已经站不稳了,刘先生扶着师傅出了大门,师傅向门外的相亲们交代了一番之后,便由刘先生搀扶着回去了。
说到这,老先生好像一时神伤不已,也许是多年前不愿面对的经历,再次提起时带来的只是神伤吧。老先生明显累了,他让罗先生和小七晚上再来,自己想休息一会。于是罗先生和小七便从师傅的小楼出来了。
“我想你师傅还有话没有说完,也许是关于后来你师公的,也许是关于你师公交给他的那个包裹的,也许晚上他会告诉我们。”小七对罗先生道。
罗先生对小七说:“晚上再过来就知道了,有些事总是要弄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