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之后,我刚好十五岁。这三年来,凌漓杳无音讯。他不知道我现在就算不靠他我也能砍很多树了。他也不知道随着他一走我的初恋就这样无终无果了。但自那以来我就喜欢来这后山,残阳似血,染红这大地,得以览遍整个齐山面貌的后山让我颇有心胸开阔之感。
齐山乃一座仙山,相传有位能人在此登仙,立下“仙”字碑,遂乘风而去。望舒氏先祖日夜在此悟道。虽说实力已然深不可测,却始终未能踏出那一步,遂放弃求仙,将族人移至齐山,开创了望舒一族的盛世。
我一直在食香殿打杂,亦不知这是望舒的地盘。直到现今十五岁,我被要求参加致远大典,我才得知这望舒一族的天下。
要说这致远大典,一是选出才绝惊艳的子弟,继承上乘功法。在以后的岁月里,就由这些作为骨干将望舒一族传承下去。二是分门别类,将一部分资质不好的子弟分出去,为家族事业更好地出力,而这也就意味着今后他们只能与凡俗打交道。
不过我确实是不想去参加大典,是因为我活到十五岁了却根本没有修炼过。甚至连锻炼也没有。这或许大忌,因为在这武力为尊的世界没有一点修为如弱柳扶风简直是任人宰割的对象。
正想着如何躲避这次的大典。我眸眼一闪——说不定可以躲到藏书阁去,况且自己与那老头三年的交情了,到时候可要用尽方法死缠烂打得留下。
正这样想着,忽然一道青光袭来。我只是徒劳地用手挡了一下,就感觉自己的灵魂被什么撞出体外,而那道青光轻易地控制了自己的身体。我大惊,哪能这么轻易地让别人控制自己的身体,便用尽了自己的力气去装那侵体的灵魂。
【黯月】也是被撞得一颤。这没有任何修为的小子竟然还差点把他撞出去。他随即稳固自己的灵魂,让自己无法撼动分毫。几番下来,他巍然不动,我便问他是个什么东西。
黯月听到这话,眉头一皱,便道:“我本是世间的游魂,今日恰好路过此地,看到兄台的肉身刚好合适便闯进来瞧瞧,既然我的魂魄已夺到了这副肉身,我想在在此长住,想必兄台也不会介意的吧?”
这让我忽然想起自己在冥界时身后的那个死魂,不禁打了个寒颤。声音便有些颤抖:“大哥,你看我这细胳膊细腿的哪能经的住您折腾那哪?您不是需要那种熊背虎腰体壮如牛的么?大哥您如此厉害,又何必屈尊在我这里长住呢?”
“其实我就喜欢这种玉树临风身姿俊逸的身段,配上我通天的本事简直再好不过。”那人反倒没有随和我的话,还煞有介事地打量着我的身体,最后又挑剔着说:“就是这个头,太矮了。”
我听得自己唤他大哥他还没反驳,便是心里一片惶恐。敢情这还是个男人。欲哭无泪之时,发现他盘腿坐在地上调养生息。我决计是不想让那人有恢复的时间,而那人却不被我扰,便只好作罢。
转眼就入夜然后到清晨。他一直是入定的姿势不动分毫,让我不禁以为他已经死了。但这是想想而已,因为我马上发现他已经站起来了。我看到他要向什么地方行去赶忙开口道:“你……你去哪里?”。
“自然是去些该去的地方,比如喝喝小酒逛逛花楼,如今好容易换了一副身子当然要去好好享受一番。”黯月皱着眉拂衣,又拢了拢头发,像是要去哪里幽会见情人。
我这从未出山的人哪里知道这里竟然也有类似青楼的地方,随即就把此人归类为那种满脸胡腮有着色迷迷小眼睛的大汉。但一想到他到了花楼发现自己是个女子,恼羞成怒杀死自己另寻肉身怎办,我便惊恐不已,却又不能言。
眼看着自己由他控制着往前走,我心里瓦凉一片却又不能阻止。他轻车熟路地左拐右拐,柳暗花明地,眼前出现一个低矮的瓦房。我讶然,这里是酒舍。
二月白雪飘飞的季节,这里总是温暖如春。樱树昂首遥望天际,枝上细细密密的叶子衬着娇艳的樱花,随着清风拂过,摇摇曳曳有花瓣打着旋儿跌落枝头飘至地面,铺成一层薄薄的毯。
黯月跪在一棵樱树下将酒坛刨上来,拎到石桌上身子随之坐下。掀开酒坛的封坛,拿过桌上的酒具,便开始自饮自酌起来。而我这滴酒不沾的人便是觉得天旋地转,身体软绵绵使不上劲,却又强撑着不让自己晕过去。
“兄台好有闲情意致。”朦胧中我看到一身墨蓝的人轻摇折扇,几步就移到石桌前。他勾起桌上的酒坛倒到另一个杯里,轻酌一口眼眸一挑,道:“好酒!”樱花飘飘洒洒地得落在他身上,当真觉得他应了那句媚眼如丝万千风华。
黯月不以为然,兀自再饮上一杯道:“那这好酒便送与兄台你了。”说罢就站起身,对【辰一】一拱手,走出这樱花林,向远处的致远殿行去。
辰一看着走远的人,捻着手中的酒杯一笑,当真是心神荡漾勾魂夺魄:“看来这大典上又多出了一个强劲的对手了。”接着他口中直呼三声有趣,摇着扇也走出了樱花林,向致远殿行去。
致远殿。族长居中、长老左右坐于殿内,若干望舒族子弟整齐肃穆地站在殿前。【三长老】面众宣布事宜,虽然头发和眉须已经银白,却很有一番仙风道骨。
“怎么这么迟?”【汐瑾(jǐn)】皱皱眉头,瞟一眼姗姗来迟的辰一小声道。此女眉清目秀,明皓齿白,算不上风华绝代,却有一种别样的清新。
“你且看着罢,今年的致远大典精彩的很。”辰一手向那边的黯月一指。方才在酒舍就觉得此人不容小觑,实是一高手也,也不知自己能否有幸与之一较高下。
我此时才慢慢从酒醉中醒过来,看到周围是致远殿的情景心里不禁咯登一下,忙大喊干嘛要来这儿。我情愿他在酒舍的樱花树下喝酒,即使自己从前滴酒不沾很容易醉。
他却没有应我,但我想其实他也是知道的,这没有任何功力的人来这儿参加大典简直就是自取其辱。或许他偏生不如我的意,还正正经经地站在这里,一直看着大殿上的三长老。而那三长老似乎得到感应也向这儿看过来。三长老瞪他一眼后皱眉摇摇头。
致远大典,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是为辈分小实力弱的族人准备的测验石,长老食指中指并在测试人眉心,测试人则把手放在测验石上,对应的石上会显示对应的阶数。另一部分是为那些英才准备的武技台,两两对阵不得伤及性命。
齐山约莫有千人左右,自认实力不足的都跑去测试石那边,只剩下寥寥百人站在原地未动。这致远大典设计得很巧妙,因这致远殿前的空地设计得像碗一样,碗壁上又有螺旋式的栈道,测试的人站在其上一来可以排队测试,二来还可以观看下方英才的切磋。
我本以为他也会到测试石那边去,岂料他愣是像个木头桩一样稳当地站在原地。辰一见此媚然一笑收起折扇就向黯月走来,一身蓝衣竟让人觉得妖艳。脚步刚抬,却被【祈洛】持剑作揖挡住:“辰一兄,指教了。”辰一扶额看着认真的祈洛,不由无奈答应。
“兄台。”声音若春风温柔,好生熟悉。我豁然觉得自己的心一丝丝地裂开,一瞬间竟不知不觉取得了身体的主控权。抬眸我就看到凌漓眉眼含笑地站在自己面前,然后看到他一脸诧异问我:“兄台?怎么了?”
当时你们或许觉得我会上去扇他两个巴掌质问他为什么不来看自己,或许还会认为我像个孩子一样扑进他的怀里娇声道一声你回来了。可我各取一半,打算问他原因之后扑进他的怀里。
“为什么?既然……”身在齐山却从未来看我?话没说完,我就觉得自己的灵魂被猛地扯出来,是黯月又取得了身体的主控权。他觉得一个没有任何功力的人居然让自己的灵魂毫无察觉地被踢出来,简直让他觉得不可思议。
我确信这是凌漓,因为凌漓的眼睫上有一颗小小的红痣。或许有人会以为那是一颗小小的渣子,但我清楚地知道那是一颗红痣。虽然此时的凌漓仍是温润如玉,我却觉得他已变了许多,相比从前更让自己捉摸不透。
“那就指教了。”黯月皱着眉答应了凌漓的挑战。凌漓看到黯月恢复常色,展颜一笑,伸手引路:“请。”黯月也不谦让,向着凌漓指的方向行去。
“汐瑾姐姐,你可要让着我点。”【軸(zhóu)烟】摆出出掌的架势,俏皮地向汐瑾眨眨眼睛。汐瑾笑道:“切磋而已,何须胜负?”说着二人同时一笑,显然是不会认真对待了。
辰一看着眼前一副认真的祈洛,不禁摇摇头。每年致远大典他都会找上自己,但无一例外都是败,却反而还越挫越勇。刷地一声打开折扇,辰一媚态地扇了扇风。
反观这边,凌漓与黯月。凌漓一派儒雅眉眼含笑,黯月一副默然山崩不惊。或许这就是暴风雨前的宁静,静比动显得更为压迫。
而男弟子们很是兴奋,一方呼喊汐瑾的名字,另一方呼喊汐瑾的名字。她们是“绝代三娇”的二位,两方对阵让那些爱慕她们的子弟们心潮澎湃。
那些女弟子们也是芳心泛滥。妖媚的辰一,认真的祈洛,但最受欢迎的还是温和的凌漓。而她们仍是眼尖地发现,那沉默不语的少年,眉如墨画泰若远山,也是个出色的少年。
对决如火如荼,軸烟汐瑾那方更是娇喝连连。但不多时,二人都是气喘吁吁,但看出来她们私下交情极好,并没有使出全力。最终以平手告终。
而让人心生郁闷的却是辰一和祈洛那方。一开始,辰一都应对地漫不经心,但到了下半场,似乎是辰一出了什么问题,开始慌慌张张败退连连,最后以失败结束。但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那辰一分明是故意输的,而那些实力颇微的族人到以为是中途祈洛大显神威逼退了辰一。
但最让人瞩目的是凌漓和黯月这边,因为他们一直都没有动手。这让殿内的长老也开始皱眉,但刚想发话却被族长扬手阻止。忽地二人眼中好似有精芒闪过,都冲向对方就是一掌,然后各自滑退五米远。这一掌势均力敌,不由都对对方高看几分。
无风自动,凌漓的发梢被扬起,白衫翻飞就向黯月踢来,却被黯月用手抓往后扔去。凌漓很快稳固自己的身形,敏捷地立在黯月后方。“你我便不必保留了吧?”凌漓说着就开始结印,结印的手白芒闪动。不由让旁人大惊,这可是进入入微才有的法力。长老们不由向族长望去,望舒族长却波澜不惊。
这一出手便是凌漓最为得意的“凝莲”。只见手中包裹着一道白莲,却是凌漓将法力凝聚在手里,就向黯月冲去。黯月见此也是双手结印,手里擒着一道月光,准备以这“月绽”接下这招“凝莲”。
而就在这时候,我不想凌漓受伤,不小心又夺回了自己的身体。瞬间手上的光芒消失下来。凌漓见状立马就想收回手中的白莲,但因进入入微不久,却是无法停下来,就刚好就击中了傻乎乎的我。
瞬时,我口吐鲜血。
凌漓赶忙跑过来,一双眼睛有愧疚却没有疼惜之意,让我觉得坠入冰窖。我想起刚才他也是这样淡淡的疏离称我兄台,难道是我长大了容貌没有小时候可爱了?还是我太美了以至于他认不出我了?
我压住心头的血气翻涌,低咳一声道。“染墨流年,岁月沉香。我名即为染墨。漓哥哥你可曾记得?”凌漓听到这称呼不由顿住,随后又展颜笑道:“你我第一次见面,我实在是不认得兄台。如有冒犯,是在下的错。”
听得这规矩番话,我睁大了眼睛,忍着痛道:“漓哥哥不认得我?那时你还山盟海誓来着。”然后我就想从袖中拿出那枚银针,又被那灵魂夺走了身体,接着我不受控制地爬起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