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皇岛,海中无人荒岛。沿海渔民世代传言,此岛为海神行宫,凡人不可入,违者必受海神诅咒,致死方休。”
——摘自《樊音地图志》
“喂,醒醒啊。”
谁在这么吵!算了,现在没功夫理他。他可是第一次挂帅就得胜回朝的皇子将军,父皇高兴得很呢!也许现在该去看看母后?自己去边关这么久,她一定很担心自己吧?
“隐熠,你快给我起来!打算冻死在这吗?”
有人在拼命摇他,到底怎么了?他正要去看母后呢,有事等一下不行吗?哦,等看了母后就回寝宫去看看小桃吧,那笨笨的丫头一定也等自己很久了……该死的,到底是谁一直晃他!
“别晃了,你要做什么!”
隐熠有些不耐烦地睁开眼睛,却只看见大块嶙峋的礁石,刺骨的海风吹过,让人不禁打了个颤,这才发现身上的衣服早就湿透了,夜已深,贴在身上冷得像铁。
是了,他那时跳进了海里,看来运气不错,他们到底上了陆地。至于什么将军,母后,都只是场奇怪的梦罢了。如今梦醒了,他还是要送去璠源岛的祭品,呵,当祭品也不踏实,还能冒出这么多意外。
“你小子总算醒了,他奶奶的,你还敢跳海?”林安在一旁气得跳脚,可是隐熠显然没有被骂的自觉,那张生气勃勃的脸晃在眼前,真是前所未有的舒畅。
“呵,你还教训我呢,是哪个笨蛋先掉进海里的?”隐熠挑挑眉:“我们应该是运气好冲到了海皇岛,先想办法和南宫将军回合吧。这天气再坐下去,我们非冻死不可。”
又一阵风吹过,两个人齐齐打了个寒战:虽然已经是晚春初夏,但一身湿透了吹海风实在不是什么享受。
“小熠……”风里似乎夹杂了点奇怪的声音,时断时续,听不真切。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林安有点慌地张望起来,才发现周围仿佛忽然出现了大雾,几步远的距离就看不清东西,配着风中的一丝杂音,诡异异常。
“嗯,小心点,这地方传说那么多,不可能都是空穴来风。”隐熠站起身靠近了林安:“别走散了。”
“小熠……”声音更清楚了些,仿佛女人哀怨地叹息。
“像女人的声音……你说咱是不是惹上了海神媳妇?”林安不安地回头张望,却只能看见一片白茫茫的雾气。
“海神媳妇能这么暧昧地喊其他男人名字?真有东西也是只海妖。”隐熠翻了个白眼,无限佩服林安的想象力:“走吧,去看看那东西到底是什么。”
周围的雾气愈加浓厚,两个人甚至无法看清对方的表情。只觉得这岛上怪石极多,有的摊在地上,如捕猎的野兽;有的高高耸立,如入云间。在浓雾中变成了大大小小的阴影晃动,海风吹过其间,变成宛若呜咽的凄凄之声,竟比刚刚的女子哀泣更让人不舒服。
隐熠随手捡起一块碎石,将沿路石头均刻下了记号。这地方诡谲无常,他不得不做点防范。想来傲羽的运输船应该早已登岸,此刻要做的不过是保护好自己和林安,再与大船回合罢了。只是那个已经消失的呼唤声终究让他有些在意,那个声音,他永生难忘。
曾经总是甜美而乐观的声音啊,他甚至无法想象她的悲伤——那是唯有母后才有的温柔与安宁,隐熠忽然涌起一丝怒气:那个胆敢东施效颦、妄图愚弄于他的狂徒,他一定要她后悔。
“这,这地方到底有多大?”林安的声音有点不安:他们也许已经转了很久了,但却仿佛一直在原地。雾太大,没法判断具体时间,也分辨不出周围极其相像的礁石。
隐熠也有些不耐地抬头四顾,忽然表情凝重起来,快步走向前方一处极高的石柱。
“喂,你别走那么快,丢在这地方不是闹……”林安急忙跟上来,忍不住责备隐熠,却在看到石柱时仿佛被人捏住了喉咙,再发不出声音。
那深褐色的,被海水腐蚀出无数孔洞的石柱上清晰可见一道灰白的划痕,极醒目的横在那里,如同示威——那是他们刻下痕迹的第一块石头,很张扬的“一”。现在看来却仿佛是种嘲笑。
隐熠狠狠拧着眉,向回去的路跑了几步又不得不停下来。他刚刚刻下的“五十八”不见了,那个有几分像大海螺的石头还在、可是刻下的“五十八”却不见了。
冷冽的海风吹过,被严重腐蚀的石头让风声显得也不怀好意了,仿佛有人躲在暗处看着他们出洋相的窃笑。
“他奶奶的,这点,点把戏也想骗老子?老子当年骗人的时候……”林安抖着声音发着狠,惹得隐熠忍不住笑起来:“兄弟,我保证,你骗人的时候这石头早在这儿了。”
说着一副轻松的样子拍拍林安肩膀:“继续走吧,也许这真是个把戏而已。不过我们还缺少一点证据。”
林安看着挂着笑容的隐熠,用力咽了口吐沫,跟了上去。自己也有些奇怪:这时候明明该自己罩着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家伙吧?怎么好像反而被人指挥了?可是那双琥珀色的漂亮眼睛,总有种让人安心的能力。抬头看看那个一路拖着自己前进的家伙,明明是个瘦小得像个姑娘似的人,可在这样的浓雾里却仿佛高大起来,变得足以信赖。
不知过了多久,浓雾没有一点散去的意思,两个人都没再说话,单调地重复行走让人根本无法再判断时间,林安甚至觉得他们好像已经走了好几天。精神的压力在不断扩大,所幸林安本就是个粗神经的边关战士,心智自然不是一般少年人可比,如今也不过是有点焦躁罢了。
“他奶奶的,这地方邪了门了!”林安狠狠踢开脚边一块石头,惹得藏在下面的小海蟹四散逃开。
面前刺目的灰白色划痕看起来异常嚣张,让林安恨不得一锤子砸碎了它。深深吸了口气,有点烦恼得抓抓头,却正好看到隐熠笑容灿烂地触了下划痕。
“我们继续走,再来一次。”隐熠依然轻松地对林安说,声音却有点激动的颤音。
“再一次?”
“总得再验证下嘛,我也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把戏呢,很有趣啊。”隐熠并不在意地解释。他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第一次面对这样的陷阱。很让人期待啊,隐熠不经意地舔舔嘴角,这样有趣的场面比起在宫中的万般小心,实在是好得不能再好。
“我的祈愿石是灵觉感应,相信我,即使是大雾也不会走错路的。”隐熠看出林安还有点顾忌,顺口又补充了一句。虽然骗他是不太好,但他骗过的人还少么?只是不知道林安若是知道自己有那么多事情瞒着他,还能愿意和自己做兄弟么?
隐熠甩了下头,不愿意再想下去:眼下最重要的事该是找到那个装神弄鬼的人。不过只怕也不只这么简单,如果他的推测没错的话,那么这个岛还有大古怪,可能还是个了不得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