溽氏的寨子修建与霍山中的一片空地之上,砍尽林木,以木石为基材建造而成。以李冰这个现代的眼光来看,的确是粗糙异常。但是对于四千年前的氏族社会建筑水平来说,已经算的上是难能可贵了。
氏族社会生活中,在李冰的记忆中,这个时候种植业应该刚刚在华夏大地上发展。氏族的主要生活来源,仍旧是以氏族为单位,团体狩猎的形式为主。在进寨子的时候,李冰了解到,想溽氏这种霍山之中少有的大氏族,也仅仅只有两三千人口。其中,去掉妇女和儿童,族中能够出去狩猎的青壮年,仅仅不到一千。
也因此,这一千人,要负担整个氏族两三千人的饮食与安全,负担的确很重。所以每一个氏族的年轻人,尤其青年男子,对于氏族来说都是至关重要的。
阿狸违反寨子的规定,私自进入霍山狩猎。表面上看来只是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但从某种程度上说,对于氏族的发展,会产生非常恶劣的影响。所以在李冰看来很简单的一件小事,却要在溽氏族中,以族会的形式来解决。
“族长大人,”一脸正色的溽犳站在人群之中大声说道:“阿狸这次私自离开寨子,孤身进入霍山之中狩猎,严重违反了我寨子中的规矩。如果不严惩阿狸,恐怕寨子中其他少年会有样学样,到时候,我溽氏就危险了。”
阿狸平日里在寨中,显然多得人心。人群中立刻有人高声说道:“族长大人,虽说寨子中规定,十八岁之前未经成年礼的少年不得随意进山。但是阿狸身体强壮,力气比好些成年人都要大的多。即便进山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胡说,”溽犳冲着声音来源怒道:“现在不是在说阿狸自己,而是再说寨子中的规矩。若是坏了规矩,岂不坏事。”
坐在正上方一张巨大的圆木座椅上的溽族老族长,看上去七八十岁的模样,头发胡须尽皆雪白。听了下面众人的话,冲着阿狸笑了笑,开口道:“阿狸,你给祖爷爷说一说,你为什么违反寨子中的规矩,私自进山。”
“祖爷爷,”阿狸在老族长面前可丝毫不敢造次,恭敬的来到族长跟前,说道:“过几天是我阿姆的生辰,我想亲手给我阿姆打一份猎物。”
“阿狸,”听了阿狸的话,老族长脸色顿时缓和了好多,“你想给阿姆亲手打份猎物是很好,可是你知不知道,山林中有许多凶猛的野兽。一个不小心,便会将性命丢在里面。”
“我不怕,”阿狸大声道:“我有的是力气,一般的猛兽,我单手就能擒下。”这话一出,下面顿时传来一阵哄笑声。底下立刻有人叫道:“阿狸,好小子,跟你阿爸一样是我溽族的好汉。”
“嘿嘿,”阿狸听着下面的话,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
眼见事情就要这样不了了之,溽犳眼中闪过一丝不甘,立刻站出来,大声叫道:“老族长,阿狸虽说勇武,但是毕竟触犯了寨子的规矩,若是不罚他,恐怕难以服众。”
顿时,属于溽犳一派的人立刻高声附和,纷纷要求老族长严惩阿狸。
老族长眯着眼睛,看了一眼下面义正言辞的溽犳,开口道:“阿犳,你觉得怎么样惩罚阿狸才算合适呢。”溽犳已经是族里数得上的好汉,原本只有对族中晚辈,才能单呼其名。但是老族长在族中威望极高,这般称呼,倒也没有人觉得有何不妥。
溽犳大声道:“阿狸此次触犯寨子中的规矩,影响极其恶劣。我以为,应该罚他闭门思过一百天。”
李冰听了这话,眯了眯眼睛,这家伙倒也不算过分,只是闭门思过一百天,倒也算不上什么惩罚。
谁料想,这话一出,站在底下的阿狸和其他几人,顿时面色大变,纷纷睁大了眼睛,怒目朝着溽犳瞪去。
“族长,”阿狸的父亲溽貘上前一步,恭声道:“我有话要说。”
族长看了一眼,是溽貘,不由脸上又多了几分笑容。开口道:“阿貘,有话你就说吧。”底下溽犳看到族长面上带笑,心中的嫉恨更甚。
“族长,”溽貘沉声道:“我寨子中定下十八岁之下未经成人礼的少年不得随意进山这个规矩,为的就是害怕我族中少年,不知天高地厚,私自进山。平白丢了性命不说,还会削弱我族的血脉。但是阿狸身强力壮,便是族中好些好汉,都难以比的上他。而且,阿狸这次进山,倒也不是空手而归,带回了一样不错的猎物回来。”
“猎物,”不待老族长开口,溽犳开口冷笑道:“莫不是在哪里捡了几只鸟兽的尸首回来,这倒也是,没准比我们圈中养的那些花豹,山虎之类的强上一些。”溽犳这话,是故意讽刺阿狸。族中历次狩猎,总能活捉一些山中的豹子,猛虎之类的。一时吃不完,便圈养在寨子中。这些猛兽虽不是山中异兽可比,但也不是一个少年能轻易对付的。溽犳说出这话,意思就是,如果阿狸这次打的猎物,比寨子中圈养的那些差。就不要拿出来献丑了。
溽貘哪里不明白溽犳打的什么鬼主意,当下冷笑一声,朝着场中族人看了一圈。声音也陡然提高了几分,大声道:“阿狸这次,打了一只豹蜀兽回来。”
这话一出,无异于在场中众族人中掀起了轩然大波。溽氏族人都是在深山里面讨生活的氏族,自然明白一只豹蜀兽的价值究竟有多大。就连一直端坐在上的老族长,听见这话也是大吃一惊,兴奋的开口道:“此话当真。”毕竟,普通的野兽,再多的兽皮也值不了太高的价钱,而一只豹蜀兽,连皮带骨,抵得上数百乃至上千只普通的野兽了。
“千真万确,”溽貘冲着老族长恭敬的回道,而后单手一挥。早已在下面等候多时的溽狅等人,将那只巨大的豹蜀兽尸首,抬了上来,放到了场地正中。
“果然是豹蜀兽,”老族长激动的说道:“阿狸,这次你可是为族里立下了大功了。”
“主要是李冰大哥的功劳,”阿狸高声朝着老族长叫道。
“李冰,”老族长疑惑的看着阿狸问道。
“李冰大哥是一个迷路的异乡人,”阿狸高声回道。
“哦!”老族长听了这话,神情有些不对,毕竟,一只豹蜀兽价值不菲,若是其他人捕来的,溽族也不会拉下脸皮强行占据。
这孩子,李冰在底下摇了摇头。大步走上前去,高声道:“回老族长,在林中,阿狸奋不顾身,救了我的性命。而且这只豹蜀兽,主要是阿狸的功劳,理应归溽族所有。”李冰这话,说的非常圆滑。首先,豹蜀兽虽说凶狠,但想要杀死李冰,那是断然不可能的事情。其次,李冰将功劳归于阿狸,最后却提到豹蜀兽应该归于溽族,这样一来,令老族长对李冰的看法也好了几分。
“好,好,”老族长听了李冰的话,不由眉开眼笑,高声道:“阿狸为族里立下了大功劳,至于这位迷路的异乡人,将会是我们最欢迎的客人。”
哦…。整个溽氏所有的族人尽皆欢呼起来。更有甚者,在场中便载歌载舞起来。至于原本开族会的目的,早就被众人抛诸脑后去了。
不远处,阿狸的父亲,一脸感激的望着李冰。毕竟如果不是李冰,阿狸很可能会被禁足一百天。这样一来,阿狸就无法参加即将举行的溽族少年成年礼。对于溽族少年来说,如果不能参加成年礼,那么一辈子在溽族中,都会很没有地位。
阿狸更是兴奋的拽着李冰,在场中蹦跳了起来,闹得李冰一直摇头苦笑。
唯有被人群遗忘在一边的溽犳,远远的望着阿狸父子,眼中凶光不断闪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