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早已变得与众不同,曾经让人寄予希望的都市,如今已经成了废墟,而更多的地方则是弥漫着死亡味道的荒野,和让人一想到就会畏惧的未知区域。
旧时代幸福的时光早已远去,从一场灾难中幸存下来的人们,把这个时代称为“新时代”。
在这个时代,即使是生活在不受辐射、变异生物和其它因素影响的避难所,或是聚集地,也仍有大部分人为了稀缺而又昂贵的食物发愁。
年轻女人不得不出卖自己的身体,换取生存的食物和水,而大部分小伙子们,多半都梦想着找一份安定的学徒工作,哪怕打杂的工作也好,只要能生存下去。
只有极少有胆魄的年轻人,会跟随冒险者离开基地,学习如何在荒野中生存和狩猎。他们的未来很可能会成为一名猎人或是雇佣兵,不过在那之前,有半数人把性命丢在了的荒野,成了变异生物的口粮。
相比起来,罗森绝对是一个幸运的小伙子。
他有一份轻松的工作,是在喀什基地的政府大楼,替生化实验室的费尔教授做着清洁整理工作,每天只需要六个小时,就能拿到不菲的工资。这绝对是一份让人羡慕又嫉妒的工作。
早上八点半,罗森准时出现在政府大楼外,恰好看到两辆外形彪悍的越野车,载着十几位喀什基地联防军回来。罗森对着一位刚从越野车上跳下来,看起来有些狼狈的熟人招了招手,打了声招呼,道:“嘿!克尔奇,刚执行清剿任务回来么?”
喀什基地是一个有近十万人口,中等规模的聚集地。除了基地内部是绝对的安全地带之外,外围却是一片无法预知危险的荒野,那里是变异生物的天下。
每隔一段时间,喀什基地的联防军,就会去荒野执行清剿任务,把聚集在基地周围的变异生物扫除干净,并且观察变异生物的进化情况,带回样本供基地研究。
克尔奇挥手向同车的几位战友示意,就朝罗森走来,脸色却没有完成任务回来后的轻松,反而略显得有些难看的应道:“对。不过情况比上次又糟糕了一点,有好几种变异生物,繁殖周期又缩短了,这可不是好消息,估计下次清剿的时间又要提前一周。”
变异生物的繁殖周期缩短,也就意味着,荒野地区变得更加危险,这仅仅是表面的现象,真正恐怖的是那些变异生物的进化速度,和不断缩短的繁殖周期。那群似乎永远杀不光的怪物,会变得越来越难对付。
罗森很明白这点,不由得微微敛起笑容,说:“看来,就算你们配备了不错的武装,这也不是一件轻松的活计。”
“那当然!”
克尔奇一指脚下破损的皮靴,道:“看到没有,那该死的荒野地鼠,牙齿现在都能轻易咬烂我的皮靴,要不是我反应快,一枪崩烂了它的脑袋,说不定两根脚趾都会被咬下来。”
罗森挑了挑眉,这才注意到,克尔奇左脚皮靴的前方破开一个大洞,露出来两根脚趾,心里顿时不由有些讶异。
他非常清楚,军队配备的皮靴可不是普通货色,这种皮靴甚至可以临时武装,当成锤子用来攻击,可见它坚固的程度。
在旧时代,那些地鼠还只能啃啃草根,嚼嚼木屑,现在却是能轻松咬烂这种坚固的皮靴了,成长之快,让人一想到就忍不住头皮发麻。
而且,荒野地鼠,不过是如今这个时代中,一种再常见不过的变异生物罢了!
“没想到,有时候你那不起眼的一阶感知能力,还真会救你的命。”罗森打趣着说。
“嘿!就算仅仅是一阶,也会让我对危险多一分察觉。”克尔奇有些得意的打了个响指,道:“怎么样,有没有想过要加入我们联防军?我发现你最近又壮了,照你这么大的块头,又有这么结实的身板,不加入军队真是可惜。我想,只要你愿意,不需要通过测试,丽琪队长就会直接授予你军士勋章。”
“可不是所有人都有这样的机会。”克尔奇一改语气,循循善诱的说。
罗森的身高超过一米九,体重也达到了一百公斤,肌肉紧绷而又结实,没有一点臃肿的感觉,配合浓墨的双眉和立体的五官,整个人看起来反而有些许的彪悍感。
在这个时代,即使体型不是唯一衡量实力和力量的标准,但天生强壮的体格仍然决定了一部分力量方向的成长潜能。
至少在力量成长方面,罗森具备优势,最重要的是,他还非常年轻,这才是军队招募新兵最看重的素质——潜力!
罗森淡淡的笑了笑,这种想法他并不是没有想过,成为一名军士的确很有保障,也相对安全,但罗森从未拿这个想法当做目标。
为了替受辐射感染的妹妹,支付在医院高额的疗养费用,罗森甚至同时找过几份工作,以普通军士那点微薄的军费,根本不够他目前所需。
“我还不想换工作,跟在费尔教授身边,学到的东西也不少。”罗森委婉的说,却没有说出真正的原因。
“那倒也是,费尔教授可是科学领域的天才,跟在他身边,的确有不少好处。不过,我实在无法想象,一个体格跟熊一样壮的家伙,穿着不合身的工作服,拿着试管做实验的样子。”克尔奇似乎想到了那种格格不入的画面,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这只是目前的工作,我可没说以后会呆在那枯燥的实验室。说不定,要不了多长时间,我就会换工作。”
罗森看似是随意的辩解着,眼眸深处却闪过一道不易察觉的神采。
告别了克尔奇,罗森便迈进了政府大楼的大厅,和沿路遇到的熟人一一打过招呼,走到靠近大厅的一间更衣室内换上工作服,然后端着一份准备好的早餐,坐进更衣室旁边的电梯。
电梯下降到地下二层,外面是一条近十米长的宽阔短道,短道两边的墙壁都是用坚固的合金钢板构成,穹顶上两个凹坑内挂着两盏光线十足的节能灯,白色光线在发亮的合金钢板上折射交织,将整条短道照得透亮。短道尽头,闭着一扇厚重的金属防盗门。
罗森走出电梯,径直走到防盗门前,然后按照一系列程序,打开防盗门。
刚走进实验室,罗森就看见专注于实验的费尔教授,正朝左手中握着的一支透明玻璃试管内,滴入红色液体。
费尔教授枯瘦的身躯上穿着一件不算大的白色大衣,仍然显得极其宽松,脸上的皮肤就像是年久失去养分的树皮,布满了纵横深刻的皱纹,头顶上几根稀疏的枯发,因为长时间没整理的缘故,乱得不成样子。
费尔教授整个人,看上去完全像是一个半只脚迈进地狱的老家伙。
教授摇了摇玻璃试管,让红色液体完全与试管内本来装着的通明液体混合,一双浑浊却精光四溢的眸子直盯着试管内液体的颜色变化,脸上忽然浮现出一抹令人悚然的微笑,似乎有些收获。
这是罗森进入实验室,第一时间最常看到的画面。
每一次,罗森进入实验室的时候,都会看到费尔教授专注实验的样子。教授把所有精力都放在各种实验上,而且他的实验过程是绝对不允许被打断的,为此,在这地下二层的实验室,除了罗森,教授几乎不允许其他人进入这里。
而罗森的工作内容也很简单,只需要每天三次,上午、下午、晚上,定时到实验室清理教授实验后的垃圾,和整理散乱的实验工具,把它们放回原本的位置。偶尔有些例外,教授会给罗森注射一些不知效用的药剂。
罗森随手把早餐放在教授专属的餐桌上,餐桌上还有另外一个金属餐盘和三本厚厚的书。
金属餐盘内盛着一块早已冷如冰块的煎牛排,和一个空的玻璃杯,那些是罗森昨晚送来的晚餐,至于另外几本书,不用想,罗森也知道是从邻近餐桌的书柜上拿下来的。
罗森记得原来玻璃杯内盛着一杯珍贵的无污染纯净水,教授只是喝光了水,却没有吃其它的食物。
“真是一个疯子。”
罗森小声的嘀咕着,这可是费尔教授连续九次没有吃他送来的食物,就算为教授工作了整整一年,罗森也还是感到有些匪夷所思,一个只靠河水撑过三天的人,居然还能活力十足的工作。
罗森把昨晚送来的晚餐挪到一边,然后一本本的拿起摆在餐桌上的三本书,眼神随意的从书名上一掠而过。
这三本书分别是:《细胞活性学》、《基因排斥几率研究》和一本《生命转化论》。
看到这些书名,罗森的眉头不由自主的跳了跳,那些印刷在硬纸壳上的字迹突然变得特别刺眼。他沉默片刻,抬头看了费尔教授一眼,此刻教授那痴迷的样子,让罗森心里隐约有些不安。
之前,费尔教授每隔一周的时间,都会为罗森注射一支“强化药剂”,而最近,教授忽然变得莫名的焦躁,更是频繁为罗森注射一些不知名的药剂。
本来这就让罗森心里产生一丝阴霾,现在看到教授这种状态,好像觉得教授很迫切的要去做某件事情一样。
费尔教授最闻名的,便是在基因和生物方面的成就,除了关在实验室内的变异生物以外,最近教授接触最多的生命体,也只有罗森。如果教授真的要寻找一个生命转化的载体……罗森忽然想到,最有可能的就是他,即使罗森知道,生命转化在这个时代也只是存在于理论当中,内心的忐忑也还是挥之不去。
“如果不是为了积攒芙莉娅的手术费用,这份工作我早就不干了。”罗森暗想道。
辐射可是这个时代最致命的武器,因为它们无处不在。
一旦遭受辐射感染,身体的肌肉和细胞组织就会发生变异,绝大多数变异都是向死亡发展的,如果得不到抑制,或是彻底根除,无法想象的痛苦将会跟随感染者直至生命尽头。
只有极少数幸运的家伙,依靠坚韧的意志,撑过变异的过程。然而即使在这部分人中,也仍有大部分人只是多活一段时间而已,因为细胞或是基因变异,获得新能力的幸运者屈指可数,而这部分人,又有大多数会成为那些暗中研究基因的组织的猎物。
还有什么能比一个见证奇迹的活体标本更值钱?
受到辐射感染,绝对不是一件幸运的事情,整个世界也只有几家设备先进的医院,才有彻底治愈的技术。不过,昂贵的手术费用对罗森来说,简直是天文数字,就算是维持芙莉娅目前在医院的疗养费用,也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可能是我多想了。不过,不管怎样,要不了多久,我就会带着它,离开这里。”
罗森不动神色的瞧了一眼离费尔教授不远的一个冷藏柜,他知道,那里藏有教授新研制出来的一支基因药剂,往往那样从未出现过的新品种,意味着数目夸张的联邦币,也许那支基因药剂的价值,便足够支付芙莉娅的手术费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