蜻蜓失眠了整整一个晚上,脑海中总是不由自主一遍遍回放云奂亲吻她的情景。
蜻蜓摸着自己的嘴唇发呆,云奂说要她以后不要那样做了是什么意思?怎么听起来象是她一勾引他他就把持不住呢。
仔细回想整个过程,自己先是看着人家发呆后来又亲了人家,这不是勾引是什么?
她翻身把脸埋进被子里,这回脸是丢大了。
可是云奂为什么反过来亲她?就算他怒不可遏把她打到吐血她也不觉得奇怪,可是他却反过来亲了她,要知道她现在是扮成个男孩子,难道……难道云奂竟是个断袖?
蜻蜓忽地出了一身冷汗,顶着被子坐了起来。
云奂竟然是个断袖。
她哀叹一声,身子晃了几晃,扑通一声倒在床上。
一片静寂之中,蜻蜓心里一阵阵难受,如果有一天云奂发现她不是男孩子,那他是不是就不愿意理她了?如果云奂不再理她,那她……
她越想越闷,跳下床穿上靴子,胡乱套上棉衣,推窗跳下藏书楼。
三九天的清晨冷得让令人绝望,她缩了缩肩膀,沿着藏书楼四周的小径一圈圈乱转。转到第八圈的时候,一顶暖轿顺着藏书楼前面的大道晃了过来,蜻蜓认得那是王爷的轿子,心里一慌,从昨晚开始胸口熊熊燃烧的那把无名烈火“扑”地灭了。
王爷掀开轿帷冲她招了招手,蜻蜓没办法,只得走了过去。
王爷拍拍旁边的位子,蜻蜓犹豫不决地看着他。
王爷沉下脸,“磨蹭什么,还不上轿?”
蜻蜓慢腾腾地上了轿,轿帷一遮,轿中的光线顿时暗了许多,里面弥漫着醉人的香气,不用想也知道王爷刚刚从这个楼那个楼回来。
王爷问:“你一大早在外面转悠什么?”
蜻蜓心想你不也是一大早从外面转悠回来?
“回王爷的话,小的夜里做了噩梦,出来散散心。”
王爷倚着后面的锦垫,满脸漠不关心。
原本以为他会问她做了什么噩梦,既然他不问,蜻蜓只好自己接着往下说,“小的梦见......有人要杀小的,求王爷为小的做主。”
王爷冷淡地看了她一眼,“要本王怎么为你做主?到你的梦里给那个要杀你的人定罪?”
“那倒不用,只求王爷答应不取小的的性命。”
蜻蜓的头脑虽然吹了不少冷风还是没能冷静下来,她急于探视王爷对她的态度,其实这话问的并没有什么用,就算王爷答应不杀她她也不会相信。
王爷漫不经心地问,“沈石,你说说看,我为什么要杀你?”
蜻蜓心里咚地一跳,避重就轻地回答,“因为小的资质愚钝。”
王爷微微皱起眉,“那你再说说,我为什么要答应不杀你?”
蜻蜓想起他不愿意和自己靠得太近,坏心眼儿地特意向他那边挪了挪,“小的虽然资质愚钝,但对王爷确是一片忠心。小的发誓毕生为王爷效力,以报王爷恩德。”
王爷似笑非笑,“是么?我怎么看不出来你对我有多忠心。沈石,你知道什么是忠心么?要不要我让丁耀文告诉你什么是忠心?”
蜻蜓胸口的火忽地又窜了上来,只不过这次是怒火。什么也不用再问了,他的意思已经相当明白。
让她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即使她的头发都快被怒火烧着了但她的脸上依然维持着阿谀奉承的表情,“小的的确不如丁头领武艺高强,不过小的擅长别的,小的这就去打扫藏书楼,保证将藏书楼打扫得……”
王爷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行了行了,你不就是想回藏书楼么?说那么多废话有什么意思?要走就快走。”
她点头哈腰地答应着,掀开轿帷跳下轿子。
好,好得很。他不是讨厌她么?他不是要杀他么?她一定要想办法把他抓回千蝶阁,不管走到哪里都带着他,让他挨着自己走路,挨着自己吃饭,让他活活郁闷而死。
蜻蜓横冲直撞地进了藏书楼,啪地踢碎了一只拦住去路的椅子,然后纵身跳到楼上,从横梁上取下一只小小的包裹。包裹里面有张人皮面具,和一套洗衣奴婢的衣物。
她现在就要出去找贺小莺要一粒钟情丹,然后用这粒钟情丹把绣花枕头弄回千蝶阁。
还没等她出去,暖芙来了。
暖芙捧着食盒推开藏书楼的门,一眼看见屋子中间那把被踢散了架的椅子,然后看见一个清秀的少年几步从楼梯上跳了下来。
暖芙用下巴指指那把椅子,“你是要拆楼还是要干什么,怎么把好好的一把椅子弄成这样?”
蜻蜓顺手将椅子拖到一边,嬉皮笑脸地问,“找我什么事?”
暖芙把手里的食盒放到桌上,打开盒盖,拿出一碗香喷喷的鱼肉粥和几样十分精致的小菜,“王爷说今天的粥做的不错,赏了东院的下人每人一碗。王管事叫我把你的这份带过来。”
蜻蜓在南楼给王爷当贴身小厮的时候非常喜欢这种鱼肉粥,暖芙还为这个笑话她是属猫的。
蜻蜓拿起粥碗里的勺子看了看,这把勺子和她在南楼用的那把一模一样。
暖芙犹豫了一下问,“你娘子又回来找你了么?”
蜻蜓摇摇头,用勺子敲敲碗边儿,“没有。”
还想再敲,勺子被暖芙一把抢了过去,“千万别拿勺子敲碗,人家说要饭的才这么干呢。”
蜻蜓伸手要回勺子接着敲,“行啊,我现在就拿着这个碗要饭去。”
“那你要不要再拿根打狗的棍子?”
“你如果有就给我一根。”
暖芙噗嗤一笑,“胡说八道。我得赶快回去了,你吃东西吧。”
到了门外暖芙又和蜻蜓说了几句话,这才拐进通往南楼的小径。
蜻蜓拎着勺子回到藏书楼,把勺子往粥碗里一插转身飞步上楼,到了楼上整个人突然僵住了。
云奂斜着身子坐在横梁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蜻蜓首先想到的就是昨晚他亲她的情景,脑袋一阵发晕。
云奂拍拍身下的横梁,“石儿,你上来。”
蜻蜓想要开口拒绝,可是她的双脚根本不听她的使唤,人家话音一落她就乖乖跳了上去。
他实在太过美丽,就算什么也不做也可以轻易令人为他着魔。
他淡淡开口,“你喜欢那个姑娘?”
蜻蜓不明所以地看着他,莫名地觉得他现在的语气有些耳熟。
“就是刚才给你送饭的那个,你喜欢她?”
蜻蜓恍然大悟,“你说暖芙?”急忙否认,“她只是我的朋友,我对她没感觉。”两个人都是女孩子,要是有感觉就麻烦了。
云奂点了点头,“那就好。”
“那就好”是什么意思?难道云奂介意她喜欢别人?
蜻蜓越来越晕,心跳快得几乎令她吃不消。
他转过头仔细看了她一会儿,“你昨晚没睡好,有烦心事?”
蜻蜓干笑一声,“你怎么知道我没睡好?”
“看你的眼睛就知道了。”
蜻蜓觉得必须找个理由搪塞过去,不然她不知有多尴尬,“昨晚.......我看了一晚上书。多看看书......”
他嘴角微微弯起,“什么书这么好看?”
蜻蜓赶紧把话题扯开,乱七八遭聊了一通,什么关云长的青龙偃月刀比七二斤还重,赵飞燕站着跳舞那只盘子上面画了两条没尾巴的凤凰……
最后把自己也绕迷糊了,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我刚才说到哪儿了?”
云奂笑的不行,“你刚才说到俞伯牙是六指琴魔。”
“对,俞伯牙可以通过弹琴使人产生幻觉,所以钟子期才会说善哉乎鼓琴,巍巍乎若泰山……”
蜻蜓聊得过于起劲儿,等云奂走了才想起来今天一笔没动。
到了第二天情况依然如此,第三天,第四天还是这样……开始她还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后来才发觉自己是想看到他开心的样子。结果一个月过去了,蜻蜓的画纸上没有任何笔墨的痕迹,仍旧一片空白。
这晚蜻蜓跟云奂说起了四大美人,说着说着就管不住自己了,“我不知道四大美人长什么样子,我只见过你,在我心里你比她们还要好看。”
云奂一怔,微微皱起眉。
蜻蜓知道说错了话,后悔得要命,立刻语无伦次,“我是说,你比我好看,不对,我又不是……”
云奂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慢慢握住她的手,低头亲了亲她的脸颊。
她的心阵阵发颤,身体一动也不能动,只是呆呆地看着他靠近。
他的唇落到了她的唇上,与前两次的粗暴和近乎强迫不同,这次他耐心到了极点,仿佛愿意用尽一生的时间与她缠绵,她紧紧依偎着他,浑身轻颤,随着他的吻越来越深,意识离她越来越远......
不知过了多久,这个令人窒息的吻终于结束了,她在他怀中微微喘息着,头枕在他肩上,依恋地搂住他的脖颈。
一切都是那么美好,美好到她几乎忍不住笑出声来,可是潜意识中却总觉得有什么事不对劲。
终于想起来了,云奂是个断袖,而她......是个女孩子。
告诉他实话还是隐瞒他?如果告诉他,他是不是就会立刻掉头走人?
蜻蜓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战。
还是不要告诉的好,最好能把他带走,最好能瞒他一辈子,虽然这似乎不太可能......
意识到内心想法的卑鄙龌鹾,蜻蜓恨不得抽自己一个耳光,然而挣扎了半天,内心深处的欲望仍是占了上风。
她凑到他耳边低声问,“你......你跟不跟我走?我不能再留在王府了,王爷要杀我。”
云奂明显一怔,“王爷要杀你?”
她伸出手指按住他的唇,嘿嘿笑了两声,“我不小心把他得罪了,他那个人心胸狭窄,上次抓贾修元的时候就想干掉我。”
他微微抿起嘴唇,片刻之后张开嘴含住她的手指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
蜻蜓只觉得浑身一抖,刹时之间一股热流从被他咬过的地方流遍了全身,她面红耳赤,急忙把手抽了出来。
他捉住她要逃开的手紧紧握住,下颌抵在她头顶,缓缓道,“也许他从没想过要杀你,是你多心了。”
蜻蜓立刻摇了摇头,“我没多心。”
“石儿......你怕他?”
蜻蜓有些窝火了,“不是怕,是讨厌,是非常,非常讨厌。.”
让她承认怕那个绣花枕头还不如让她不吃不喝绕着京城跑两圈。
才说完这句话,下面的楼门忽然一响。
蜻蜓立刻坐起身,“我下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