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麓正门前的大锣“当”的一声,第四次发出要命的召唤。从乐羊嘴里得到退院许可的孩子们,兴高采烈的背起行囊,成群结队头也不回的往广场外走去。也许,这个“催命锣”在他们今后的生命中,再也不会听到。不过,名门官宦之后,谁又稀罕把自己的远大前途压在这个吉凶未卜的松麓,去做那一个黑暗中的舞者呢?
松麓的几位老师摇了摇头。
“又走了这么多……”那个身材英武,极度帅气的老师感慨道。
“任兄,你在齐国教学也曾遇到这种情况?”那个典礼上迟到的年轻老师,似乎对这样的情景见怪不怪。
“我以前在齐国的幻术学院,教学七年,年年都是如此,不过……”帅气男子身上的银色锁甲刷的一响,挑起长刀一指台下剩余的众人:“像这次,居然只退出了三分之一,实所未见过!齐国民风彪悍,尚有过半儿郎惧怕;宋国一向孱弱,居然留下这么多人!”男子嘴角上扬,笑的极度阳光:“有点意思!我迫不及待折磨他们了……”
旁边的贵妇人女老师帅了一下长发,抬起白皙如月的脸庞,也痴痴笑了:“有干劲!看来乐先生从齐国请来你刀魁任座,是请对了!一起加油吧!”
迟到的年轻老师也干嚎一嗓子:“加油!”
看到这一幕,留下的孩子心中发苦:完了。这他娘的都是什么老师……
太阳早已驶过了最高点,午后的阳光正处于一天中最疯狂变态的时刻,热辣辣的照在松林之中。今年睢阳的天气,偏偏没有一场秋雨一场凉的觉悟,万里晴空之下,秋老虎肆虐的无法无天。
带着浑身的燥热和饿得发扁的肚子,近百名来自宋国九城的杰出少年,在乐羊一众老师和学长们的带领下,踏入了松麓的大门。那个紧闭了一上午,终于可以迈进的大门。
当然,宋国在几个月前还有第十个城池,叫做滕州。如今这个城池已经属于鲁国领土。土生土长的滕州人,还在宋国怀抱中的,如今只剩下墨翟、韩菲,和不得已常驻都城的高大人了。
同是一幅秋日图,门里门外两重天。
一进松麓那高得吓人的院门,众人不由感到一阵沁人心脾的凉爽之气,从院中深处传来,这种凉爽倒不似进入一处院落,而像迈入一个地下洞穴。
穿过门内一条绿植环抱的长得看不到边的直路,书院豁然开朗,土地平旷,屋舍俨然。大家抬起眼睛,吃惊的发现,在围墙外看起来很大的院落,其实……更大。似乎比宋国皇宫还要夸张一些!
目所能及范围之内,地平线最远处是芒砀山那孤傲的主峰,如同一把天降神器插在松林之中,主峰三面如刀切斧凿,任你是采药仙师还是灵猴飞猿皆光滑不可攀登。远眺而去,山腰似有瀑布倾泻而下,在午后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加上无名飞鸟山间齐飞,平添了一丝灵韵和飘渺,真真儿一处幻境。
山峰之下,便是松麓书院的主建筑群落,只见五处庞大的尖顶建筑分别坐落在书院的五个角落,这些巨大的建筑之间,有空中长廊相连,如同那雨中彩虹;地面上五步一楼,十步一阁,间以巨树点缀其间,真是长桥卧波,未云何龙?复道行空,不霁何虹?
几个月前,墨翟和韩菲行至睢阳城外的时候,曾以为天下大美落于此,今天二人站在松麓面前,方知人间至境在何处。
孩子们压抑着心中的惊喜,没人说话,虽然大家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那份震惊,可是仍旧没人说话,在如此景色面前,任何赞扬都是徒劳的。那就保持着安静吧,为这处美轮美奂的所在,保持着那份祥和与安静。
但不说话,不代表没有声音,此刻早过午膳时节,人群中不知道哪个连早饭都没吃的学生,肚子不争气的“吱”了一声……
乐羊瞪了一眼身后,有个面色黝黑、胖的可爱、小眼如黑豆般闪亮的孩子举起了手:“对不起……我真的饿了……”
“分完学院,自会放你们自由活动。忍着!”乐羊气不打一处来。挥了挥手,带着众人朝前走去。
只有墨翟心中清楚,那些看起来面无表亲又精力充沛的老师和学长们,不知道使出了什么法术,此刻居然毫无饥饿之感。他甚至开始怀疑,整个松麓,是不是都被笼罩上了未曾见过的幻术,硬是让一座古朴庞大的建筑群落,从外边看起来如此平淡无奇。
突然,墨翟想到一个物事,让他确定了自己的判断:“芒砀山!如果说院落亭台能够被高大的院墙挡住视线,那高耸入云的芒砀山是如何被挡住的?从外面根本看不到他的存在!”
“是院墙被施法了法术,将书院伪装了起来?还是这整整一个松麓书院,都是幻境?”墨翟不敢想下去。他第一次联想到,师傅常说的幻者有八个级别,但是只给自己简单解释了下入阶、咒始、体悟、御物、出灵,之后的现象、泥塑、封神,这几个最高级别,并没有给自己提过有何强悍——难道,幻界高手真的有如此大的力量,能够将时空扭曲,将人体蒙幻?这个高手一定就在松麓!是乐羊吗?
“咳咳……”乐羊的咳嗽声把墨翟从深思中拉回了现实。墨翟抬头看着前面带队的乐羊,发现乐羊也正回头在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
当时乐羊深邃的目光,让墨翟有些后怕:“那天苏园之中,还好乐先生认出自己的招式传承自老仙。否则以他的能力,若是强行暴起发难,自己只怕还未抵抗就横尸当场……”
而乐羊此时的想法是:“老仙的这个木讷徒弟,倒是个有心人。他居然甫一入院,就不同声色的嗅到了松麓最大的秘密!虽然和真实情况有些出入,不过,孺子可教!”
众人跟着老师穿行一周居然气喘嘘嘘,松麓之大真不是盖的。
走着走着,大家赫然发现,原来松麓书院的整体布局居然是一个非常完整的封闭结构:位于正中央的是演武场、议事厅、炼兵池、博物院等通用场所,那五个尖顶的巨大殿堂,像五颗硕大的星星拱卫着中央。这五个殿堂分别与周边的几个较小的楼群,形成了五个相对独立的院落。五个院落通过空中的廊桥、地面上的阡陌小路纵横相连。
最奇异的是,五个殿堂的建筑风格也大相径庭。有几个甚至在整个中土都不曾见过。五个殿堂门前分别挂着五个牌匾,分别上书“杯甲”、“流竹”、“潺惜”、“飞烬”、“污华”!
乐羊带着孩子们指指点点:“哦,忘了告诉你们了,松麓有五个学院,分别主攻金、木、水、火、土。根据你们身体的特质,我们已经分好了学院,在启蒙阶段,你们就在自己学院内学习。若有精进,才可跨院修行,以窥幻界精髓。至于后山芒砀和东边的错沐湖,对于你们暂时还是禁地。未经允许擅入者……”
“杀!”孩子们哭丧着脸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