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飞远带着祖连海及几个差役,全部身着便装,赶到了无极观。
只见瓦屋林立,飞檐重重,看来观的规模确实不小,而青砖灰塔掩映在青山绿水间,又平添了清幽的情境。
此时已是黄昏,香客们已早早下山回家。道观的山门开着,香烟与纸符燃烧的味道依旧浓烈。一个小道士正在打扫庭院,看到祖连海,忙招呼道:“祖大人,怎么这么晚才来?”
祖连海道:“我们要见清虚子。”
小道士道:“这两天找师兄的人还真不少,只是我们已经三天没有见到师兄了。”
许飞远上前问道:“敢问这位小师父,除了我们,还有谁找他?”
“我。”只见一个人立在不远处的青砖地上,面色平和,腰下斜挎着一把宝剑,“请问两位找清虚子有什么事?”
小道士忙道:“这位道友有所不知,他们都是从县里来的,这位是县丞祖大人,这位,贫道也是头一次见,应该也是位德高望重的大人。”
许飞远道:“我姓许,只是路过而已。”
那人抱拳道:“原来是府衙的祖大人、许大人,失敬。小人乃山东习剑之人,人称‘一阵风’的鲁信。此次前来无极观,原是要找清虚子切磋技艺,不料竟来的不是时候。”
许飞远道:“鲁公子既是江湖中人,那倒是有一事烦劳向公子请教了。”
鲁信道:“许大人请讲。”
许飞远问道:“不知在江湖之中,清虚子的剑法能排到哪个层次呢?”
鲁信道:“以在下来看,怕是在前十位之内。在下所拟的切磋名单中,清虚子是一个,韦成龙是一个,再有就是无三。”
许飞远又问:“那么,在鲁公子看来,这几个人中,谁的剑法更高一些呢?”
鲁信道:“他们的路数完全不同,清虚子是剑道合一,以气御剑,据说已近随心所欲的剑仙境界;韦成龙是天资禀赋极高,又有最好的各方剑术老师呵护,据说已有大成;无三则完全是从杀戮中成长出来的,在黑水镇一战成名,几乎无人能敌。几个人的剑法,在下并未实际见过,不好妄评高下。”
许飞远道:“那么,如果想雇这几个人去杀人,应该出多少钱?”
鲁信目不转睛地盯着许飞远,半晌才道:“这几个人怕是现在都不会为了银子去杀人。”
许飞远笑了:“无三也不会吗?他本来就是个靠杀人活着的。”
鲁信摇头:“这个人自黑水一战后就隐姓埋名了,没人能找得到他。何况他已经不准备再杀人。”
许飞远不解:“你怎么知道?”
鲁信道:“一个成了家,要过日子的人,为什么还会出来杀人?”
许飞远道:“为了钱,有时候是不管成家不成家的。”
鲁信道:“可是大人,无三并不缺钱,如果江湖有个杀人收益榜的话,无三一定也在前十之内,只要他退得出江湖,他一定可以过非常好的日子。”
许飞远问:“你觉得他退得出吗?”
鲁信想了想,忽然叹了口气道:“难说。”
许飞远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对吧?”
鲁信点点头。
小道士这时插话道:“既然各位道友、大人都已经来了,今晚就在敝观住下。各位在此稍作盘桓,贫道这就去跟师父说。”
言毕,行了个礼,就奔院里上房去了。
祖连海问许飞远:“我们住下吗?”
许飞远道:“先住下,其他事情慢慢再说。”
鲁信又叹了口气:“我怎么感觉很不好呢。”
……
月入中天,辉光洒满院落。
已是深夜,灯烛俱熄,可是许飞远仍坐在桌边,并无睡意。他一边看着被月光映得发亮的窗纸,一边问已倒在床上的祖连海道:“戴鹏与清虚子的关系很好吗?”
祖连海道:“还算不错,戴大人本人也对道家很有兴趣,说起来,这无极观的兴盛与戴大人的支持大有关系。”
许飞远又问:“那他们可谈到同窗之谊?”
祖连海一怔:“他们有同窗之谊?怎么没听戴大人说过?”
许飞远“哦”了一声,他盯着窗纸,人忽然立了起来,因为他看到有人影闪动投射到了窗纸上。祖连海也坐了起来,因为他听到了打斗、喝骂的人声。
等两人开门出去,只见两人各持一柄宝剑,正在当地交手。一人正是鲁信,另一人是蒙面的黑衣人。两人暴喝着掠上院墙,转眼就不见了。
祖连海回身就喊差役,却无人应答。等他拉开差役的房门,不由得大叫了一声。
许飞远赶了过去,马上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二人挑起灯烛,只见几位差役已经倒在血泊中,墙上赫然是五个字:杀人者无三。
祖连海道:“似乎是同一个人做的。”
许飞远道:“一定是一个人做的。”
这时,只见鲁信提剑进来,望着墙上的几个字,摇头道:“这绝不是无三做的。”
许飞远回头望着鲁信:“那个人呢?跑了吗?”
鲁信道:“那个人的剑法实在太好,而且轻功比剑法似乎还要好,在下没有追到。”
许飞远问:“那你怎么知道他不是无三?”
鲁信道:“无三的剑法绝不是花巧的路子,而是一击致命,这个人剑法虽高,但是虚招与花巧之处太多,并非真正的杀人剑法。”
许飞远道:“只要是剑法,都可以杀人。”
鲁信道:“不错,但是在下只能说,这个人的剑法本来不是杀人的。”
许飞远道:“这个人若与清虚子比,剑法如何?”
鲁信道:“我怀疑这个人就是清虚子。”
许飞远沉吟片刻道:“既如此,鲁公子的剑术也应该在前十之列了?”
鲁信道:“在下的想法是至少在前三以内。不过今日交手发现,要达到这样的位置还得花很大功夫。”
许飞远问:“鲁公子的父辈中,有没有叫做鲁漪的?”
鲁信道:“那是在下的亲叔叔。”
许飞远点头:“当年鲁漪先生剑术超群,为人刚正,曾因立功受过皇封,只是受累于党争,被迫离京回乡。不想,今日得遇族中才俊,真乃幸事。”
鲁信道:“许大人言重了,在下愧不敢当,许大人对在下家事如此熟悉,难道来自京城吗?”
许飞远道:“正是,下官大理寺少卿许鸿。”
鲁信道:“那难怪,许大人的名号,曾听父辈提起,每次都赞不绝口,今天得遇瞻仰,真是幸事,只可惜时机不好。”
许飞远道:“下官却以为赶得早不如赶得巧,也想在此斗胆邀鲁公子加盟,共同破此血案。”
此言似乎大出鲁信意外,他怔在那里,一言未发。
许飞远接着道:“鲁公子的剑术与江湖见识都是下官所没有的,将来结案之日,必将禀告天听,为鲁公子讨个好封赏。”
鲁信道:“萍水相逢,大人如何信得过在下?”
许飞远道:“因为鲁公子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实话,这样的人已经不多了。”
鲁信道:“自古有言称‘士为知己者死’,既然大人信得过在下,在下自当鼎力而为,只是大人也要帮一帮在下。”
许飞远道:“本官能做什么?”
鲁信道:“找到清虚子、韦成龙和无三,在下要跟他们比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