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探亲
冬天的黄昏,显得特别空旷。风在乡间一无阻挡地呼啸着。墙角边的柴草堆被吹得翻飞起来,大树像强打精神一样,竭力站稳身子,让自己的枝条和北风吹闹着,摇晃着,可是树枝杈上的几片黄叶却被吹落。枯黄的叶子也象怕冷一样,一片跟着一片向泥沟里滚去。
黄威坐在石子河边,把腿抱得紧紧的,点燃一枝烟。心情苦苦惆怅,看着烟熄烟灭,仿佛像是要将一个个梦境,继续燃放。一种感伤从心底抽出,拉长,触摸到自己内心深处的伤,这痛,隐藏在黑色的世界。
脑海中涌出一句话: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
长大后,无数次梦回故乡,希望自己永不长大。永远可以是玩着泥巴,带着弟去摸着田螺的黄威。可是,现在突然回来了,而且还是以十二岁的身份回来的,但眼前的景像,究竟是不是自己的幻想?但一切又是那么的真实。那前世的父母,爱人,你们还好吗?真的真的很想念你们。很后悔冲动下要抛弃你们去轻生。如果可以选择,宁愿不要新生,不要重新开始,已拥有了你们的爱,你们的历史,那才是最重要。可是,我却自私地放弃了你们的爱。
黄威一肚愁怅,这世界真的可以重新开始吗?
腊月二十八,外出打工的人们陆续赶回了村里。
在外辛苦一年了,不就是为了家人团聚,过个好年吗?
村里到处张灯结彩,红红的鞭炮屑满天飞舞。家家喜气洋洋,挂上红红的灯笼,贴上红红的春联,忙忙碌碌……
黄威在村口接父母回来。无论内心多复杂,但面对现实的新生命,黄威不得不接受新的开始。把深藏的往事摁在心灵深处,而表面得就与现在的孩子一般,只是多了成熟,多了指举间容智。
“阿威!”黄威抬头一望是父亲回来了,眼前的父亲干瘦的脸,长途奔袭劳累挂在眼圈上,脸狭瘦得陷了下去。头发剪得短短的,一身旧西装,笔挺的腰。
黄威不禁眼圈一红,叫了声:“阿爸。”连忙把父亲手中的行礼接了过来。
父母一行人是从县城汽车站走路回来的。母亲抱着妹妹,牵着弟弟从后面赶了过来。
黄威蓦然感动,这就是咱的爸妈啊。大声喊了声:“阿妈,你们回来了。”母亲穿着暗红色毛衣,抹了抹额头的汗,把妹妹放了下地上,说了声:“终于回来了。”
五岁的小妹黄丽揉揉刚睡醒的眼,好奇地望着黄威,没有喊人。
这时,弟弟冲了过来抱住黄威喊得:“阿哥,我们回来了。”黄威他弟叫黄贝,十岁的小孩,却长得眉清目秀。特别是那双长得比常人都大的眼睛,闪动着聪慧的光芒。他背着大大的书包,穿一件干净的校服整整齐齐的。
“小贝也长大罗,妹妹也长大了哦。”黄威摸摸弟弟的头,从母亲手中抱过小妹,一手牵着弟弟的手。
村道上,黄威一手抱着妹妹,一手牵着弟弟,背后父亲母亲,提着大包小包往家里走去,一行人有说有笑,其乐容容。
黄威沉浸在这温馨的场面中去了,有点醉了。
黄威还记得,自己还在七八岁的时候也有过这样的场景。那时,父母都还没有离乡去外打工。每一个晚上,父亲踩着单车,从工厂回来,黄威,也是抱着小妹,牵着弟弟在村口,远远地朝在田里干活的母校喊道:“阿妈!回家了!阿爸回来啦。”
然后母亲就会挽着裤脚,抱着一把青菜,父亲便推着单车,一家人从村口乐融融地走回家里。
月光下,倒影着幸福的脚步。
这画面就像一张相片定格在黄威脑中已近二十几年了。
为什么前世,自己好像有钱了,父母也攒了一些钱,在城里落下了脚,可是再也没有小时候在乡下那种余味无穷的幸福了呢?是不是在城里的人欲望都多了,却忽视了最简单的亲情。
突然,黄威停下脚步,转身流着眼泪对父母说:“阿爸,阿妈,你们能不能抱抱我?”
………
整个春节,黄威都与弟弟妹妹腻在一块。黄威特别疼爱弟弟,妹妹,内心深处的另一个他,感觉亏欠弟弟妹妹太多。一个春节,三人好得栓在一条蝇上的蚂蚁似的围住转。弟弟从羊城带回了好多当时新鲜的玩意,有画片啊,果仁什么的。一股脑地堆给了黄威。
黄威就带着弟弟妹妹去玩单车,那是父亲留家里的二八大杆,黄威腿还不够长,只能斜穿过横杆中间,妹妹就坐在杆上,弟弟在车背后推着,玩得不异乐乎。
春节几天跟着一家人都是一起走亲访友。
黄威特别珍惜这短暂的相聚。他知道,长大后,一家人越来越少齐齐地聚在一起走亲戚了。不是工作忙,就是其它应酬多。其实,多年后回想起来,越被忽视的亲情,越是伟大地胜过任何事。有父母的家才算是家,有父母在的地方,自己永远是个孩子。
父母听到村里人都在夸奖现在的黄威懂事,学习成绩又好,不禁宽慰。不断地从包里拿好吃的好玩的给黄威。
黄威知道,其实,父母是想补偿自己,让内疚的心好受点。曾经年幼的黄威也埋怨过父母,为何只把弟弟妹妹带到城里,把自己丢在乡下。长大后,黄威才体会到事世是有很多无奈。弟弟体弱多病,妹妹又还很小。父母为了让孩子们以后的生活更好,必需到外去打拼,只好选择把黄威留在乡下,把两个更小的带在身边。
黄威脑中有种冲动,下决心要改变家人常年分离的局面,一家人要永远在一块,一家人要幸福地在一块。
那一定就是要赚钱,要赚很多钱。才能让家人过上好日子,才能让父母不用远走他乡,没日没夜地打拼。
父亲看到黄威把一个春节收到的压岁钱,一元一元的折好。记得他小时候可是一收到有压岁钱,都是去买玩具枪,烧炮仗,逾是奇怪。便问黄威,要存钱做什么?
黄威一本正经地说:“我要存钱做生意赚钱,让阿爸阿妈都不用那么辛苦。等我赚到大钱了,你们都不用走了,就留在家里享福。”
“阿威懂事了。”父亲把黄威抱在怀里抚摸着。看着向来坚强的父亲眼框红红的,黄威更是咬定决心,一定要出人头地,让父母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