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乌云密布,乌云们接踵并肩,密密麻麻,遮挡了整个天空。即便如此,乌云之间依稀还有几丝缝隙,使本来就让人烦闷的天色更添一丝诡异。被乌云半遮半掩的夕阳偏生不想下山,露出半颗脑袋,等待什么事情发生。
什么也没发生,它只好不甘心的向所有乌云奋力发出暗淡的余辉,乌云们狰狞的脸上竟被映得有些霞色,显得格外渗人。
其实,并不是没有事情发生,就在一团团乌云下面,偏远小山村的村头,一老一少正在你一言我一语的交谈着。只是太阳这么伟大的存在,当然不会关注这些渺小的事物罢了。
老人有点驼背,快要掉光的白发稀疏的在风中肆无忌惮的飘摇,可是老人觉得自己这样子很潇洒,偏生将稀疏无比的白发留的特别长。又稀又白的长发配在他光滑的头顶上,显得那么的不协调和滑稽。
他身穿一身深蓝色粗布衣,是平时干农活用的;一双绿色伪造军鞋是从某所高校门口淘来的学生用的军训鞋;细腻润滑的脸要是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皱纹。说是细腻润滑,但也只是相对于他这个年纪的人来说罢了,毕竟再神奇的保养秘方也抵挡不住时间这把杀猪刀。
对面面带调皮笑容的少年长的不高,只有有一米七出头,但是身体笔挺,一身立领中山装穿在他身上就跟挂在衣服架子上一般。他眉目疏朗,轮廓分明,头发整理的特别整齐,就像是用胶水固定住一样。微微粗糙的脸上有两个浅浅的酒窝,笑时尤为明显。
爷俩沐浴在残阳中,被不甘寂寞的夕阳余晖拉出两道长长的影子……
“别笑了,我刚才说的都记住了吗?”老者声音微微沙哑,左手从怀里掏出烟袋,右手拿出了打火机。打火,点火,动作淋漓,手不颤抖。只不过用打火机而不是火柴点火,熟练而富有节奏的美感就所剩无几了。
“差不多,木记全!”少年收敛笑容,回答干脆而简洁。
“不是让你学着说普通话吗!”老者佯怒,拿烟袋杆敲向少年的头,被少年很熟练的躲过,显然这种场景经常发生。
“是是是,不过不是我说啊爷爷,这都什么年代了,你看看这……”少年抖了抖穿起来有点大的中山装衣角,也不管爷爷如何的怒气冲天,皱眉埋怨了好一阵子。眼睛还不时的瞄向爷爷的头顶,暗自担心自己的头发在用了爷爷珍藏多年的‘大SH’发胶后,会不会也变成这样。
“你知道什么啊,这才是一个有志青年的标准造型!”老者脸上满是骄傲的扬起了头,右手抱着左臂“吧嗒吧嗒”的抽了两口烟。
“……”
“行了!好好听着!”老者无来由的呵斥一声。
看到爷爷突然间换上了与天色一样严肃的表情,全然立刻收敛了笑容,站直了身子,他知道爷爷有重要的事情要说了。
老人却没有继续说话,而是深深吸了一口烟,样子极其享受,停顿了好长时间才吐出烟雾,让人看了不禁担心他会不会因为缺氧儿而晕过去。
他没有晕,眼神无比清明:“时间不早了,你该走了。”面色平静,没有表情,转过身去继续抽烟。
少年撇撇嘴,没有说话,转身拿起放在地上的双肩背包背在了身上。他回头看了看爷爷,双手拉了拉背包的背带,调头欲走。
“全然!”
“啊?”少年下意识回过头来,爷爷这一句称呼多少令他有些意外,因为爷爷很少这样子称呼自己。
“江湖险恶,一切都要小心啊!”爷爷没有转身,也没有回头。
全然听到这句话后差点笑出声来,在这依山傍水、清新幽静的乡间小路说一句“江湖险恶”实在是很不应景。不过在这种离别场面下自己还是严肃点比较好,于是他转身抬头整容说道:“爷爷您放心吧,我一直记着您的教导——谨慎,再谨慎!江湖险恶不怕,我会逢强智取,遇弱活擒,趁热打铁,顺风点火……”
听到前两句,老人还赞赏的点了点头,可是越往后听越是来气,都这时候了还耍贫嘴。不过,老人出奇的没有打断全然,他笑着摇了摇头,在心里叹道:“希望以后你还会这么开心的活着!起码是……活着!”
看到爷爷破天荒的没有开口责骂自己,全然微微有些诧异,于是安静着低着头等着爷爷发话。
老人转缓慢的转过身,他深邃的眼睛直盯全然,眼神中充满了期望、坚毅以及不舍,还有一点点伤感。
全然看到了一贯坚强的爷爷眼中有一层水雾,这伤感的气氛像是会传染一样,全然的眼睛也瞬间湿润了。他张了张嘴刚要说话,只见爷爷快速转身往来时的方向走去,脚步很快,很稳。
就在爷爷转身的刹那,全然很敏锐的捕捉到了一个小细节——爷爷快速的眨了几下眼睛。全然知道这是爷爷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眼泪,毕竟两个大男人面对面的彼此眼中闪闪颤动着泪花,是件很尴尬的事情。
全然注视着远去的爷爷,深深的呼出一口浊气,肩膀一松,旋即又立刻挺立了起来,随后眉毛一扬,嘴角一翘,翩然转身,昂首阔步,朝着离村方向走去……
开春已经很长时间了,不会再有刺骨的寒冷,但是偶尔刮来的阵阵冷风还是让只穿了一身单薄中山装的全然冻得瑟瑟发抖、鼻涕直流。可是没办法,他所在的村子离县城太远,又没有通到这里的长途汽车,从县城开往上京的火车是早上六点发车,而步行的话抄小道最快也得需要五六个小时,所以他只能从家里早点出发,到县城后先住上一晚,第二日再作打算。
计划是好的,可是及不上变化之快。爷爷从一大早开始唠叨个不停,一直耽搁到下午。可悲的是,爷爷逼他穿上这身“标准造型”,也不给个厚实点得外套。一念及此,全然就觉得无比委屈,心想爷爷现在正在床上做美梦吧!哼,诅咒你梦到奶奶,让奶奶把你教训一顿!
想着一些无聊的事情,时间仿佛也过得快了一些。虽然阴天,夜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可是自小就玩多了弹弓打鸟的全然视力极好,他已经看到了前方稀疏的几排杨树后面时隐时现的油漆公路了。全然心情好不舒畅,能看到公路,证明离县城已经不远了,他加快了脚步,三步一蹦跶的小跑着冲了过去。
公路的高度超过了全然的膝盖,全然调整气息,右脚踏上公路边缘,准备一用力将身体拱上去。几乎就在全然用力的同时,一道刺眼的灯光“唰”的射了过来。全然被这道灯光吓了一跳,迅速后退一步,重心不稳,从公路边的斜坡上滚了下来,摔倒在地。可就在这如此短的时间内,灯光已近身边,是车灯!一辆,两辆,三辆……一共五辆轿车,飞一般的从全然身边掠过。全然惊出一身冷汗,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趴到公路边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如此短暂的功夫,五辆轿车已经远去,驶到了前方公路的拐弯处。以全然的见识,当然不知道这几辆黑色轿车是什么牌子了,只知道能跑出这么快的速度,绝对不会是一般的车。全然惊讶的发现,第一辆车,竟像是没有任何减速一样直接拐过了拐弯处,还不是漂移!他是怎么做到的?角度之准,速度之快,让全然瞠目结舌。
全然呆呆的看着跑的如此之快,不,应该是飞的如此之慢的五辆车,思绪渐渐活络了起来……
在这穷山恶水的地方破天荒的一次出现五辆轿车,完全可以称得上附近几个村子的第一大新闻了!可是这么晚了,这奇怪的车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呢?全然顺着车远去的方向望去,心中疑惑不解。咦?那不是去我们村子的方向吗?是谁的亲戚?不对,村子里都是一帮老穷鬼,要是有这么富裕的亲戚,谁还在这里待着啊?再说了,即便是谁家不显山不漏水的有这么一帮富亲戚,那也不至于大晚上的前来拜访啊!既然如此,那么到底是谁能有这么大的面子呢?
想啊想啊……
突然,全然脸色巨变,瞳孔急剧收缩,眉头紧皱,额头上瞬间布满密密的冷汗,满脸震惊的喃喃自语:“难道是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