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的清晨已有些凉意,但随着太阳的一点点升起,凉意和包裹着丰城的夜也逐渐褪去。由于浓密的云层还盘踞在丰城上空,阳光暂时还不能够突破完全洒入,但仍有些光刺破云层薄弱的地方,漏入。
这难得出现的片缕光线,却没有达到它本身的效果,给予距离他最近的年轻人内心一点温暖,反而让他木然的双眼有些迷离。
三天了,吴峥已经有三天没有好好地休息。
强烈的睡意随着时间的流逝成倍压在他的眼皮上,强睁的双眼为此已经红肿发胀,注意力也开始越来越不集中。当眼皮渐渐闭合上的时候,他猛然晃了晃头,试图让自己保持清醒,不陷入不知不觉地睡梦中。但是这个办法再之前已经使用太多次了,对于积压的嗜睡开始没有了作用,不得已,吴峥想要站起身活动一下。
他本来想要通过活动身体已达到暂时消除困倦,然后长时间的蜷缩,血液循环由于压迫变得不畅。这一动,缺氧和失血过多的肢体后遗症立马万蚁食肉的爆发出来。
麻痹和刺痛感,侵袭着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那种痛彻感由远及近,越演越烈,有那么一瞬间,吴峥还以为自己要被疼死过去。但是也得益于这,纠缠不散的嗜睡已经失去了踪迹,但是为此,吴峥也狠吸了不少冷气。
这种刺痛感,痛过之后就好了。但是右手因为长时间紧握着水果刀而变形的手掌,在这刺痛熬过之后,仍在继续折磨着神智。忍着痛,吴峥缓缓地张开和收拢几次之后,那种强烈的局部麻痹感才得以消除。
用恢复知觉的手背,抹掉额头沁出的冷汗,吴峥知道,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多少体力在这样耗下去了。他现在很饿,是那种肚皮贴后背的饿。很少人会体验到此刻他这种状态,哪怕是站起身也无法伸直身体的饥饿。
他脚下发虚的像厨房走去,作为一个在外常住的年轻人能够在厨房里留下备用的食物的,真心不多。吴峥恰好也不是这其中一员。
他没有东西,一样都没有。能够吃的东西,已经在两天前一点不剩的吃完了,甚至连那贴附在一次性饭盒上的油脂也舔得干干净净。这样类似于流浪汉的生活,整整持续了三天。
如果算上今天,那么就是四天。
现在的自己,已经开始在消耗自身的脂肪。这种消耗让自己能够继续活下来,但是可笑的是却不能够填饱肚子。饥饿衍生出的干瘪,是需要实质性的东西来填补才能够消除。
吴峥吐了一口浑气,目光不自觉地落到了厨房的水龙头上。
现在唯一能够达到这个效果的就是水,源源不断的水。
这和沙漠中受困的人,得到来之不易的水不同。不是惊喜,也不是勇气,而是反胃。
试想一下,一整天的时间里,只用水来填饱胃囊会是什么感觉。大肚偏偏,却依旧饥饿难耐。水虽然能够让人活得更久,但是却不能够在胃囊里留得太久。它们会或作尿液,让你在厕所来回,消耗你的体力。
尽管本能的有些抗拒,但是吴峥还是不得不将头伸到水龙头下,开始一小口一下口的喝着水。为了不至于喝得太多,吴峥喝得很少。但水终究是有质量的,当滑入喉咙直达胃囊的时候,那种干瘪的东西被硬生生撑开的抽搐,让吴峥差点儿将胃里的东西全部呕吐出来。
但是能吐的也只有水了,入喉的水被这一阻窜入了肺腔内,立马引起肺部一阵抽搐。但是自己的咳嗽发出的声音,可能会吸引来外面的异虫,吴峥连忙用手死死抓住自己的嘴巴,让声音尽量沉静在口腔中。
好一会儿咳嗽才停止,已经虚弱不得了的吴峥,被这一闹腾,无力的靠在墙壁上。回想到自己的处境,也不知道是因为之前咳嗽的太过猛烈,还是对自己的处境心有所感,眼泪夺眶而出。
在这四天的时间里,吴峥见过了太多自己此生都难以忘怀的画面,也承受了自己从来都没有承受过的痛苦和压抑。在这样下去,就算没有命丧那些异虫之口,他就会为此而疯掉。
面对凶残可怕的异虫,还有同类在这些异虫的撕扯下化成肉块,这种种的冲击,并不是一个没有见到大世面的年轻人能够承受得了。就算是经过严酷训练的军人,目睹这一切也好不到哪里去。
四天前,二零一二年十一月三日凌晨六点,美国航天局紧急发布了一条消息,发现一陨石群正向地球而来,预计将会在四小时之后撞击地球。
消息发布之后的半小时,全球陷入了紧急状态。由于陨石群的速度一直在变化,科学家也无法给出这些陨石坠落的确切地点。而更重要的是这些陨石数量足有数百个,无论落到哪里,都是毁灭性的打击。
全球陷入了恐慌中,但是更让人惶恐不安的是,这些本应该沿着固定轨迹坠落的陨石,竟然犹如活物一般,在进入近地轨道的时候变更了方向。数百颗分散开向世界各地而去,这些东西显而易见不可能会是死物。
而更要命的是,其中一颗就落在自己生活的地方——丰城。
仰望着头顶那拖着尾焰,带着极高速度摧毁了沿途丰城那些拔地而起的高楼大厦的陨石,狠狠地扎入地面,激起了一阵黑烟。
这石破天惊的一幕,到现在吴峥都记忆犹新。但是这一切的苦难似乎并没有过去,才是刚刚开始。硝烟淡尽的陨坑无数血色物质正从坑中的陨石上溢出,那就像是碎裂的蜜糖罐子。
这物质似乎无穷无尽,一只没完。整个陨坑很快就被这些蠕动的东西填满,甚至它们还在向外扑出。
在这些恶心的东西快要到达脚边的时候,人群开始向后退。但是很快涌动的人潮停止了,因为这些蠕动的东西的蔓延停滞了。
但这些东西所带来的冲击还没有结束,平铺在龟裂地面上的毯状物体的表面,出现了大量的嫩芽。这变故就像是在看《人与自然》里植物新嫩的嫩芽从土壤里一点点生长发育,最后变成它们最终摸样的纪录片。而眼前的这些嫩芽,也是如此。只是和那些植物不同,它们再几个呼吸间,便已经有了成年人手臂粗细,路灯高。
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诡秘,没有人知道这些东西是做什么的,疑惑让人率先开口了。
但是结果却是所有人没有想到的,就近的一根肉芽在声响发出的瞬间做出了反应。看着刺穿了自己胸膛的东西,他圆睁着双眼,满脸的疑惑,他显然没预料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随后肉芽猛然一收,他被带动着向前飞了出去,。
六十多公斤的肉,掉进那些东西上面没有发出一丝响声,转瞬间一个大活人就被无数类似淋巴结状的东西吞没了。
这变故来得太快,太突然。所有人都陷入了极度的震惊中,没有想到这些柱状的东西竟然会是杀人的利器。
惶恐,顷刻间在人群当中蔓延开。
在想远离这些的本能驱使下,所有人转身夺路而逃。只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这本能反应竟然会是一个错误。从刚才的状况来说,这些具有攻击性的刺,似乎只对发出声音或者震动的东西有所反应,因而夺路而逃这范围性的反应,立刻惊动了这些菌毯上的刺。
转眼间,眼前成为了修罗地狱般的屠杀场,接二连三有人被相同的方式落入菌毯上。目睹这一切的吴峥,脑袋里一片空白。当他清醒的时候,他已经回到了家里,整个人瘫软在地上哆嗦。
“汪~~”
突兀出现的犬吠,扯断了吴峥的回忆。
回过神的吴峥,立刻陷入了紧张中。现在这时刻,任何一点声音都可能将自己的位置暴露。如果还想要活下去的话,是不可能会有人还会将宠物放在身边的,所以这时候冒出来的狗吠,有些奇怪。
想到如此,吴峥压低身体快步向客厅的窗户而去。声音刚刚就是从哪里发出来的,显然那条狗多半就在街道,可能不仅仅只有一条狗。
透过窗台,吴峥很快就在马路上找到了那狗吠的主人。那是一只京巴,一只显然已经被狠心的主人用来做投路石的可怜小狗。
因为它出现的太不合时宜了,而且在对面的公寓拐角处,吴峥还发现了一个身影。这人躲藏的能力显然并不卓著,并且手法也有些笨拙。不然的话,也不会冒险下到一楼。如果是自己的话,那么完全可以在对面公寓里将外面的情况摸清楚再下去,而且这投石问路的方式太不人道了。
但是比起活命,那些都不重要。
吴峥扶着窗台的手不自觉地捏紧起来,呼吸也变得急促。他在这几天的时间里看的太多这种举动,但是没有一个人有好下场。这附近距离陨坑实在是太近了,近得只有三条街的距离。人根本没有多少机会跑的出去。
原本吴峥还寄期望那些保家卫国的军队能够出现,转瞬之间将这些东西消灭殆尽,让世界恢复如初。但三天的等待,说明这一切是一种奢望。丰城并不是一线都会,她虽然也有几百万人口,但是陨石坠落的地区实在是太多了。恐怕没有人会放弃更多的人来保护着几百万人。不然地话,他们早就应该出现了,不然从异虫出现到现在,也不会只听到零星的枪声。这些多半是丰城自己的驻扎军人和警察。
想要脱离这个越来越可能是死地的想法,油然而生了。何况根本就没有东西吃,指不定会活活的饿死在这里。所以眼前的这只京巴,不仅仅是那将他投石问路的狗主人的希望,同样也是吴峥的希望。
如果这条狗还安然无恙的话,那么就极有可能说明,这附近没有异虫。
十分钟过去了,看着已经还在街道上来来回回走动的京巴,吴峥情绪无比激动。这说明附近没有虫子,但是很快吴峥便陷入了矛盾中。出去,那就是将自己深陷入九死一生的境地;留在屋里,能够规避许多危险,但是却没有食物。
走,还是不走。让吴峥难以做出抉择,生或死,又会有谁能够轻易下得了结论。
但是就在此刻,那个狗主人已经做出了他自己最想做的事情,他从躲藏的地方跑了出来,然后抱起那条京巴,快步向城外的方向跑。
望着对方渐渐远去的身影,吴峥一咬牙,立马开门向楼下跑去。
虽然外面的确很危险,但是同样的吴峥也明白这样的机会一旦错过了,就可能再也遇不到了。
当他来到楼下的时候,那狗主人已经失去了踪影。这让吴峥惶惶不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这不是什么好兆头,因为这条路很长,而且想要出城的话,他就必须把这条路走完。
瞬间吴峥打起了退堂鼓,他感觉到全身有些发软,尤其是环视着周围一片的死静,心口狂跳不止。
就在吴峥将要转身往回跑的时候,他留意到对面的拐角处似乎有一个东西在抖。
吴峥知道自己不应该过去,但是出于好奇,他还是走了过去。当距离那东西有十多步的时候,吴峥松了一口气,那是一只鞋子。想来多半是刚才跑开的那个狗主人正躲在拐角哪里,吴峥立马便跑了过去。
现在这时候,一个人的单独行动存活下来的机会肯定比两个人相互照应要低。虽然不知道对方会不会同意,吴峥打算还是要过去问问。
然后刚过转角,正要开口说话的,吴峥便愣住了。
出现在眼前的并不是人,而是一条体型硕大、头尾相连、足有一辆卡车般大小的虫子。吴峥转身想要逃走,但是一个东西在这时扑到了脸上。吴峥挣扎着想要将这个东西扯掉,但是这不知名的东西紧紧抓住自己的脸,似乎要将什么东西塞入自己的口中。颈部随后传来一阵轻微刺疼,吴峥无力的栽倒在地上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