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当日萧风走后,萧天走进院子,见萧固已不在,宽心了不少。但
当见母亲靠在窗前,双手自然下垂,两眼无神的盯着前方,模型一般的立
在那里时,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急忙跑过去,握住她的手,道:“妈
,您这又是何苦呢?别委屈自己了,身子是自己的啊!咱只有先保住身体
,才有机会去战胜困难,去赢得胜利。走吧,进去洗洗脸,一切就都过去
了。”雅灵木讷的点了点头。
长青见妻子走了进来,欲开口说什么,萧天打断道:“好了,爸,让
妈先休息一会儿吧。她也不知道在阴冷的山洞里呆了多长时间,再不休息
调养,以后会留下病根的!”长青急忙上炕铺好被褥,然后下来把雅灵缓
缓的抱了上去。看着妻子虚弱的样子,他不禁自责道:“都怪我没用,没
能照顾好你,让你受这么大的委屈。虽然我每年在外打工,过着风餐露宿
的生活,挣些钱以补贴家用,可是你却撑着一个家啊!不仅要忙于农事,
还要照顾两个孩子和父亲母亲,与你相比,我做的简直不值一提!”说着
用手抚摸着她的脸庞,:“你能原谅我吗?”雅灵紧闭着双眼,只是不言
语。萧天从脸盆里摆了摆毛巾,递给长青,道:“其实妈妈从没怨过你,
她早就原谅你了,只是你从来没给过她机会罢了。过去她最伤心最难过的
时候,你在哪里?她想要的只是一句心灵的慰藉,哪怕只是一句话,亦足
以在她那干涸已久的心灵上,滋润万物;过去在她最孤独最害怕的时候,
你在哪里?她想要的只是片刻的温馨浪漫,哪怕只是一瞬,亦足以解封她
那冰封已久的躯体,让其充满阳光,笑对人生;过去在她受人冷眼、责骂
时,你又在哪里?她想要的只是有你在身边时的那份安定、安心,哪怕只
是偶尔几次,亦足以抚平她那已千疮百孔的冰雪容颜,让完美的笑容再一
次绽放人间!其实她想要的并不多,仅此而已!但是,你做到了吗?你好
好想想吧,我先出去了。”空旷的屋里,长青默默的坐在伊人身旁,久久
沉思。
第二日上午某个时候,门外的岩石上。萧天独坐在这里,已经很久了
,但终是不见萧风的归来,急急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忧心之下,干脆来
到了河道旁的大柳树下,极目远眺,奈何依旧空无一物。茫茫的天际在蔚
蓝色的渲染下,给人一种空荡荡的感觉。他的心也是冰凉冰凉的,正自瞎
想之际,突然,自那天地的夹缝之中,一辆驴车闯了出来。无言的期待,
近了,更近了,及待只有数步之遥,萧天都没有跑过去,此时,激动与兴
奋充满了他的全身。萧风拉着双腿别扭的走到他身旁,良久才说出一句:
“成功了,幸不辱命!”萧天有些忧心的望着他的身体,正待询问,却被
其用眼神阻止了。:“好了,两个小鬼头,在姑姑面前,就不要装了哦,
小心遭雷劈的。嘿嘿,不要先告诉他们我来了,我先进里头走一遭。哎,
多年不见了,也不知道变成什么样了。”萧婉儿低喃着,把缰绳往萧天手
里一塞,向里走去。
:“姑姑,不是从哪里走呀,大门在这里。”
:“行了,哥,你忘了姑姑刚才说了什么吗?从后门走才是王道啊!
走,跟我说说你是怎么弄成这样的。”
:“话说,当日-----”
时间一点点在流逝,谁也不知道最里面的那间屋子里发生了什么。萧
天一边给萧风揉着腿,一边道:“哥,你说今天这事能成吗?哎---”萧风
坐在岩石上的绿草中,望着弟弟,好一会儿才道:“醉翁之意不在酒,是
不是想她了?哎,即使是搬走,也不一定能与她相遇,当初走的时候,她
又没告诉你地址。”:“或许吧,不过我相信,我们终有一天会相见的,
我有预感。”萧天看着打闹于枝头的一对小鸟,坚定道。:“行了啊,瞧
你那样子,说的跟个人似的。哈哈,不过哥永远挺你!”
:“说什么呢,两个小家伙。走吧,跟姑姑进去见你们的爸妈去吧。
”突然,从后面闪出一道人影。:“成功了?”两人不约而同道。萧婉儿
狠狠地白了他们一眼,道:“你们的姑姑,我出马,有失败的可能吗?不
过你们两个小兔崽子利用了姑姑我,以后可得好好报答哦。”
:“必须得!”兄弟两异口同声道。
:“别得意忘形了啊,瞧你们那德行!走吧,前面开路。”随即三人
笑哈哈的向院里走去。一向精明心细的萧天,由于心情的激动,却忽略了
萧婉儿眼角边,那一道淡淡的泪痕,以及眼角深处那不为人知的哀伤。
:“雅儿,放心吧,这回我就不再出去了,父亲那里我也会多加劝说
的。”屋内,长青向灶火口里扔着木材,道。后者透过窗户望向外面的杏
树,没有言语,只不过那微皱的额头,显现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绝望!
下一时刻,当看到那从大门雀跃而进的三人时,紧皱的眉心,豁然舒展了
开来,希望来了啊!长青见妻子久久无语,自觉无奈,转身欲出去弄些木
材进来,只听见“噔”的一声,却原来是火铲掉地所发出的声响。
:“婉---儿,真的是你,你怎么来了?”强压住心中的颤抖,使自己
大脑暂时处于清醒状态,:“怎么?不能来?如果风儿不去我家里,你是
不是打算还不去看我一回?好狠的心啊,十几年了,难道男人的傲心真的
有那么重要?再说我当初有怪过你吗?”一连串连珠炮似的反问使得后者
完全哑然,不过此时他也只能选择静听,这本来就是事实。:“怎么,不
说话?心虚了?”萧婉儿见多年未见的哥哥一副做错事的样子,到口的话
也都咽了回去,强忍住泪水外溢,向炕上走去。:“嫂子,这几年委屈你
了,尤其是这个家伙!”:“委屈什么呢,长青出外面打工,其实也是为
了多赚点钱补贴家用。不过这两个孩子,哎----”说到这里,雅灵偷偷看
了萧婉儿一眼,不言语了。后者狠狠地瞪了眼正坐在那里独自抽烟的长青
,道:“能娶到像嫂子这么好的媳妇,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分。不过你也
不必担心,两个孩子读书的问题,我已经解决了。下午,我就会把老爷子
带走,以后就由我来照顾他吧,这几年你也受够了,该是解脱的时候了。
”
:“不行,养老送终是儿子的事,哪能让你来承担。”长青豁的一下
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将烟头扔在地上,坚决道。雅灵眼神里刚泛起来的一
丝希望光芒随即又黯淡了下去,没有发言。她知道,在这种时候,自己男
人的裁决,她不宜参合,是对他的一种信任,也是对他尊严的一种维护,
聪明的女人应是如此。:“确实,作为儿子,履行孝道天经地义!那作为
丈夫?父亲呢?”萧婉儿冷声道:“放心,我也不会吃亏的,你每年必须
得不定时的给我一些养老费。”这一次,长青没有说话,屋子陷入了沉默
之中。良久,良久,他缓缓的站了起来,道:“好吧,那哥出去给你宰个
鸡去,一定饿了吧。”人去门闭,萧婉儿再也抑制不住,“哇”的一声扑
进雅灵怀里。:“何必呢?都多少年了,哎---,长青他也是心里内疚啊,
没能阻止得了你父亲,所以一直没脸见你。”雅灵似是在宽慰,又似是在
思考。
午饭,依旧是在无言中度过。众人也是拿着筷子,左撩一下,右撩一
下,没怎么吃,尽管饭桌上有着可口的肉块。终于,当萧固拎着大包小包
从里院走出来时,安静的格局被打破了。:“嫂子,我们走了。好好教育
两个孩子,以后有空多来看看我。”:“当然,我们一家都会去的,我来
送送你。”说着雅灵看了长青一眼,后者却是卷起了烟慢慢的抽了起来。
:“走吧,看来人家是打算一辈子不登我的门了。”萧婉儿气狠狠的拿起
包裹,向外走去。
河道旁的柳树边
:“婉儿妹妹,再见了!”
:“姑姑,再见!”
:“爷爷,再见!”
三人向着远去的驴车挥手道别着,:“嫂子,两个小鬼头,有空一定
来看我哦。”萧婉儿随后又望了望不变得房子,细声自语道:“哥,我走
了----”驴车渐行渐远,直到其变成一个小黑点,融入天际之时,也没人
发现屋顶上烟囱旁那一道孤独的身影,却见他看着消失于天际尽头的人儿
,喃喃道:“一路保重!”
:“你呀,临走时不送送,这会子又躲在这里,真是犟的可以。”雅
灵不知什么时候走了上来。
:“我是没脸面对她呀,哎---”
:“当初又不是你的错,你都是被赶出家了的。何况婉儿又没怪你,
只不过是你们男人那种东西在作怪,一厢情愿罢了。”
:“或许吧,但我毕竟是她哥哥啊!罢了,就让时间去冲淡一切吧。
”长青无奈的叹息一声。
:“其实吧,每个人的一生当中,都有那么几个人为其默默付出,不
求回报。而这些人又傻瓜似的不经意间去伤害他们。真搞不明白,人,到
底是一种怎样的动物呢?”
:“额,想说就明说吧,还搞得文绉绉的。”长青望了望院里的两个
孩子:“是该搬走了啊!”雅灵则乖巧的投入丈夫的怀中,两个人一起沐
浴阳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