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
清晨的朝阳透过地牢狭小的窗棂,照射下几撇阳光。
李莫先直感到全身无力,头胀眼昏,睁不开眼,口中呢喃道,“翠儿姐姐,翠儿姐姐!”
喊了几声过后见无人回应,李莫先努力抬起双手,不断揉捏着双眼,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皮,“这是什么地方?”
随意的打量下周边的环境,只是光线太弱,看不清,只觉得这是一个地窖,里面脏兮兮的,潮湿的很,空气中更是不断涌出一股刺鼻的恶臭味,就像肉质变质后的腥臭。
这让一项养尊处优的小家伙很不舒服,努力的回想着,记得昨日自己可是好端端的睡在自己的床上啊,一定是可恶的翠儿姐姐戏弄我,趁我睡迷糊把我弄到猪圈里来了。
小家伙显然还没有意识到自己被人掠走的事。
站立窗棂之下,撕开嗓子骂道,“死翠儿,坏翠儿,还不快把本少年放出去。”
只是不管他如何叫喊,如何叫骂,却根本没人回应,更何况是那坏翠儿呢。
尤其是在这么一个阴暗的地窖之内,小家伙气完过后,有点害怕了,眼泪打转,但依旧小心的观察着周边,身子赶紧朝着阳光照射的地方挪去。
“啊!”小家伙惊叫一声,打转的泪水直接掉了下来,这一来,小家伙的情绪再也压制不住,哇哇的大哭起来,嘴上更是不断的喊道,“爹爹,娘亲,你们在哪啊……”
原来李莫先是被他身旁的婴儿吓着呢,当时光线较小,而且方位不对,小家伙也就没有发现。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透过窗棂照射下来的光线也在移动,猛然间,满身血斑的婴儿出现在光线之内,阳光照在婴儿身上结斑的血疤之上,反射出道道红光,再加上小婴儿毫无声息,简直就是一个满身血红的死婴,触不及防下,哪怕就是一成年人见了,也定会吓的不轻,更何况现下的李莫先,还不到四岁。
或许是因为李莫先的哭声太吵,或许是感受到阳光的照射,血婴儿竟然也是嗷嗷的大哭起来。
一瞬间,狭小的地窖,只有他二人的哭声。
“哪个杂种大清早的吵老子睡觉,是死了爹还是死了娘啊!哭丧啊!”黑暗里猛然传来一阵叫骂声,粗痞不堪,尤其是这声音就如同被人割破了声带,沙哑尖锐,听入李莫先的耳中,就如同数百利刃扎进
了脑中。
李莫先吓的赶紧闭上了嘴巴,惊恐的查找着声源之处。
几声爬起时,稻草磨动的声音传出,几个娇小的身影慢慢的出现在李莫先的视野当中。
竟是三个七八岁的孩童。
只是三人的面容实在吓人,左边的满脸惨绿,头发稀少,光亮的头皮在阳光之下,格外刺目。
右边一人也好不到哪去,脸上脓包极多,亮晶晶的薄皮包裹着脓液,仿佛随时便会破裂。
尤其是居中一人,苍白如纸的小脸毫无血色,一条巨大的疤痕由头一直延伸到肚脐,整个人皮好似被剥成两半,又似一件紧身的内衣,仿佛解开蜈蚣疤痕后,整个人皮就如同外衣,可以直接丢掉。
简直惨无人道!
李莫先惊吓的跌坐在地,双脚撑地,不断后退,眼泪不争气的再次流了出来,只是这次,他不敢哭出声来,死死的压制着惊怕,幼小的身子不断颤栗。
“大哥,新来的!”秃头少年满脸阴险的说道,同时双眼冒光不断打量着李莫先,那眼神,就如同见到了美味。
“这次是吃手呢还是吃脚?”脓包少年更是直接,很是随意的提议道,那感觉就如同吃畜生一样,对他们而言,家常便饭。
疤痕少年却是沉默寡言,盯着李莫先上下,思索着什么。
“出去了大半年,竟然只带回了这两个?难道这二人有何不同?”
与次同时,婴儿依旧还在啼哭,秃头少年听着恼怒,上前一步,先是一惊,随即就是一脚,下手之重,简直是对待牲畜一样,根本不管死活。
婴儿如同皮球一般,飞了出去,恰巧落在李莫先的身旁。婴儿吃痛哭声未减,反而越来越大。
李莫先抽泣着望向身旁嗷哭的血婴,在这一刻,血婴反而可爱了许多。
“大哥,不用想了,先吃小的,再吃大的!反正老不……反正只要留下性命就行!”秃头少年见婴儿依旧哭啼,恼羞成怒,原本脱口而出“老不死”的却被他直接噎了下去,随后直接凶神恶煞冲了上去。
李莫先仿佛看见了秃头嘴上的肉渣,如同吃人的魔头扑向身旁的婴儿。
“他们怎么能吃人啊!”就这一会儿的功夫,李莫先原本单纯幼稚的心灵极速长大,现实的残忍、无情以及人吃人这些从未见过,甚至没有听过的场景如同洪水猛兽,深深的闯入在他的脑中,刻入他的心上。
这便是谷外的世界!
秃头少年一把抓起地面血婴,血口大张,对着其小手吃去。
眼看血红的小手就要被咬中的时候,呆滞的李莫先猛然醒来,鬼使神差的冲了上去,一把抢过婴儿,整个身子重重的摔了下去。只是身子依旧死死的护住婴儿。
其实,李莫先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救这婴儿,什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些虚伪的词,你别和他说,他一四岁的小屁孩懂什么。
唯一能够解释的便是,他不想看到这样的场景,他接受不了。
接受不了人吃人的事情!
“小杂种!你找死!”眼见美食到嘴,被人抢走,秃子面色阴寒,一口黄牙大张,恶狠狠的盯着李莫先。
其旁的脓包少年瞄了瞄疤痕少年,见他依旧一言不发,也是冲了上去。“秃子我来了!”
“好!老包,等下让你先选!”
见二人扑来,李莫先惊恐交加,想到被人吃掉手脚的场景,他宁愿死去。
“要死一起死吧!”李莫先望了望婴儿,死死将他抱在怀里。
这一刻一股从未有过的执拗出现在李莫先的脸上,李莫先抱着血婴,不逃反进,幼小的身子直接迎上了二人。
只是李莫先没有注意到的是,怀中的婴儿痴痴的盯着他,竟然露出了最为纯真的笑容。
不得不说,李莫先虽然样子很凶,一副赴死之状,但对上比他年长的孩童而言,结果不言而喻。
“狗日的!你撒不撒手!”秃子与老包死死的将其压在地上,拼命的抢着手中的婴儿,或许是受到李莫先的挑衅,此刻的他俩也是头脑发热,忘记这李莫先其实也可以吃的,一门心思的就想吃他怀中的婴儿。
婴儿短暂的笑容再次被哭声取代。夹杂在脏话连天,扭打叫骂之中,场面怪异的很。
“老子看你这下还能怎么办!”经二人之力终于抢来婴儿,秃子见李莫先还欲争抢,整个身子直接压在他的身上,按住其双手,不能动弹。
“你们……你们要吃——吃我!”李莫先不断挣扎,稚嫩的童音在这一刻倔强的很。
“呃?……放心,别急,等会儿就轮到你了。”二人惊愕,随即双眼眯成一线,奸笑的回道。
“老包,你先!吃完换我,这狗日的力气挺大的。”秃子说话之间,双眼冒光,干吞了几口口水,狠狠捶了下李莫先,怒骂道。
“大哥,你先!”老包单手抓住婴儿举向身后观望已久的疤痕少年喊道。
一直未动的疤痕少年终于不再思索,缓慢的走来,接过婴儿,同时冰冷的眼神在婴儿与李莫先身上不断打量,想是在寻找什么似的。
这种眼神,根本不是一个七八岁孩童应该有的,老练毒辣,阴寒的很。
“大哥,有什么不对吗?”二人见疤痕神色不对,皆是疑惑的盯着他,原本吃人的心思也停了下来。
马首是瞻的等待着他的决定。
“大哥,吃不吃啊?”等了许久也未见疤痕开口,秃子性子急,催促的问道。
“老不死的,老子决不……让你称心!”只见疤痕嘴中低估着一些模糊的话语,面露果决,凶光大现,直接咬道,“吃!全都吃了,一丁点也不给老不死留下!”
此话一说,秃子与老包皆是目瞪口呆,就连困住李莫先的双手也是收了回来。
“全……全吃了?”二人不敢相信,强忍着因恐惧而颤栗的身子,哆嗦的追问道。
“全吃了!”疤痕少年狠狠说道,直接一口咬中婴儿肥嫩的小手,任由婴儿大声嗷哭,鲜血顺着牙尖流了出来,那样子,如同最原始的野兽一般,狰狞而恐怖。
秃子、老包傻了,他们从未见过一项阴沉稳重的大哥竟然也有如此大胆,近乎疯癫的场面,只是想起此事的后果,二人的身体皆是不受控制的颤栗,背脊如有万条小蛇爬过。
李莫先也傻了,脑子里全是吃人的画面,一遍一遍,不断的吞噬着他那颗朴质的心。
“为什么,为什么要吃人啊!为什么!”李莫先快要被逼疯了,或者是被吓傻了,痴痴狂狂,整个身子扑向了当中的疤痕少年。
张开大嘴,一口咬中疤痕少年!
“啊!”疤痕少年冷抽口气,冰冷的望着身下正撕咬自己的李莫先,呆呆的注视着血肉撕裂的过程,钻心的痛楚却是让他生出了一丝快感。
面对李莫先的疯狂,疤痕少年非但没有恼怒,反而笑了,那笑有些牵强,那笑有些僵硬。
“人都是被逼的!”沙哑的声音传出,孤寂无助,更是有一种滔天的怨气蕴含其内。
阴沉血腥,悄悄的笼罩着地窖,或许是血腥的气味,或许是这股怨气,黑暗中不断走出一些孩童,每一个都是身体残缺,面目全非,一双呆滞的双眼皆是散发出噬血的光芒。
直直的盯着场中的婴儿!
原来地窖里全是毒医老人用来试药的药童,都是被毒医老人抢掠而来。
毒医老人暴虐无道,为了专研毒道,惨绝人寰的用这些孩童当作试药者,然后再将其解救。不断循环,不断实验,为求了解毒性,但这对于心灵单纯的孩童而言,简直是极大的摧残,每一个孩童生不如死。
而在这个过程中,死去的孩童更是不计其数。为了弥补死去的药童,毒医老人每年都会出山一次,回来后,地窖中的人数又会补满。
只是一些剧毒,毒性猛烈,一触即死,孩童抗毒体质太弱,根本来不及救治。毒医老人为了解开这个死结,不断查阅古籍,终于找到了一种巫术练蛊之法,颇为可行。
这也与饲养五毒的原理一致。
将这些孩童,这些人当作毒物一样饲养。为了让他们自相残杀,吞噬彼此的血肉,毒医老人更是断了他们的口粮,逼的他们只能以人肉为生。
唯独留有一条,那便是不能杀死对方,否则,下场直接喂食五毒,成其口粮!
行事之狠毒,与之魔教一般无二!
在这种残忍的的法则下面,疤痕、老包、秃子三人,便是最顶层的药童,可以说,每一个新来的都要被他们啃掉一部分。
只是,他们的命虽然保住了,心却早就死去,活下来的,无非都是行尸走肉罢了。
吞食依旧在继续,数百行尸走肉围成一个圆。
疤痕咀嚼的声音盖过婴儿的哭嗷,骄阳的余光照射下来,如同地狱饿鬼一般。
李莫先已经精神涣散,双眼空洞,神智不清的呢喃不断,“为什么要吃人,为什么要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