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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8月23日

2010年,广陵,8月23日

我在此记录下这一年发生的故事,他们关于一些年轻人,一些成年人。

他们有着各自的信念,各自的信仰。因为一些原因,他们聚到了一起。

或许现在看起来都是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但在当时,确确实实地影响着每一个经历着的人。

世界也是这样的吧,无论在某一处发生了对于当事人多么重大的事情,别处的人们仍旧继续他们的生活。每个来到世上的人都是孤单的,就算是他们之间存在着强烈的关联,血肉之亲或是生死之交,终究无法打破这份孤独。这是与生俱来的天赋,每一个都是孤独的个体,只能无限靠近,转身便是一生。

如果当时的我能意识到这一点,也许能免去那之后的许多不幸吧。我执笔写下这些也是经过了长时间的思考,那些事情太过深刻,以至于不知从何说起。于是我选择了这一天,2010年的8月23日。这是开学的一天,也是一切故事的初始。

希望看到这些话的人能保守这个秘密。2010年广陵的那个夏天已经过去,所有事也已成定局。如果你能从中得到些什么的话,请记住那些情感,然后撕掉这些文字,继续自己的生活吧。

2010年的广陵,夏天快要接近尾声,故事就是从这时真正开始的…………

昏暗的房间中,一个中年男子坐在书桌前。他写写停停,面对眼前的文字,沉思了很久。他抬起头望向窗外,黑色的乌鸦在电线杆上小憩。一阵风吹过,乌鸦惊恐地扇动翅膀,飞向远方。丛翅膀上掉落的羽毛飘洒在空中,他看着这些黑色的羽毛,皱紧了眉头。

记忆中已经远去的事情,又变的无比清晰起来。黑色的羽毛,黑色的少年。

特殊的年华。

2010年8月23日

广陵

一直阴云密布的广陵,不知为何,在这一天全部消散。炙热的光芒直射向人群,蒸腾的热气从地底袭来。

琳娜坐在车里,头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匆匆过去的景色。

由于开学日的缘故,街上到处是送孩子上学的家长。他们替儿女提着书包和复印资料,擦着汗慢悠悠地跟在后面。前面与琳娜同龄的学生们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丝毫不畏炎热,交头接耳地讨论着新学期的种种。每个孩子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悦与期待,期待着即将到来的新学期,期待着一场虚无缥缈的邂逅。他们的生活是玫瑰色的,如同绽放在骄阳中的向日葵。

青春也本该是这样子的吧。

琳娜安静地望着窗外的学生,脸色苍白。她用手拨乱头发,乌黑的长发遮住了她的左脸。这样看起来,无论怎样琳娜还是那个才貌双全的女孩子。她眨动着黑色的瞳孔,看着车窗中自己的倒影。随后她放下手,头发也顺着手一同散乱下来,殷红的伤口在阳光的照射下是如此显眼。她静静地看着车窗上的倒影,然后透过车窗看见蹦蹦跳跳的学生,伸出右手摸了摸自己的伤口,就算过了几个月,痛感还是如此清晰。

琳娜顿感浑身无力,脑袋垂下来闭紧了眼睛。那讨厌的阳光仍旧出现在视网膜上,照射在自己的伤疤上。似乎有一个声音在对自己说,“你逃不掉的,你逃不掉的。”

琳娜把牙齿咬的滋滋作响,她握紧了拳头,一股无名之火击垮了理智。她颤抖着身体,滚烫的眼泪顺着脸颊淌下来。透过朦胧的泪眼,她看着车窗外沸腾的人群,突然倒吸一口冷气。

“妈,我做不到,我们,还是回去吧……..”琳娜抓着陈雪然握着车档的手,颤抖着望向母亲,眼里是无尽的悲伤。

陈雪然看着女儿如此可怜的样子,真的一时间心软了下来。她轻轻抚摸着女儿白皙的手,那绝望的眼神就快要把自己吸进去了。但她不能退缩,如果此时答应了女儿的请求,就意味着一切的努力都将付诸东流。

“娜娜。”陈雪然转过头看着前方,刻意冷静着自己的语气。“一直逃避也不是办法,我和周先生会帮助你,班里的同学和老师也会理解你,没有什么好怕的。”

“不,他们不会理解我的。他们只会嘲笑我,排挤我!”琳娜拼命晃动着陈雪然的手,她在进行着最后的挣扎,虽然她也知道这一切毫无意义。

“我给你班里的老师说过了,他会告诉同学的。娜娜。”陈雪然转头看向琳娜。“你要坚强,就当是为了我。”

琳娜看着母亲一闪而过的悲伤表情,松开了手,沉默地再次靠在了车窗上。这是陈雪然最后的杀手锏,她知道女儿内心坚定不移的善良和温柔。如今她利用了这些将女儿送去一个可能会重伤她的地方,内心的罪恶感一下飙升至顶点。

她偷偷地瞟了一眼琳娜,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脸上,清秀的脸蛋上是痛苦的表情,瘦弱的身体无力地靠在副驾上。陈旭然看着这样的女儿,心里突然一阵痉挛,她连忙用手捂住心脏位置,平息着自己的呼吸。

“妈,你怎么了?”琳娜担忧地看着呼吸急促的母亲,皱起了眉头。

“我没事,娜娜,你答应我,无论遇到怎样的事情,一定要坚强,好吗?”陈雪然语气微弱地说,仍在一口口地呼着气。

“嗯,我答应你。”琳娜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她没有去想这个答应对自己意味着什么,她只想在此刻安慰痛苦的母亲。

“这就好。我们快到了,准备下车吧。”心脏处的痛感渐渐消失,陈雪然踩了一脚油门,轿车停在了人潮涌动的广陵三中门口。

“妈,我自己进去就好,你回去吧。”l

“好的。加油。”陈雪然看着琳娜打开车门走出去,对她露出一个自信的微笑。陈雪然还了一个难看的苦笑,随后掉头消失在了马路尽头。

琳娜看着母亲的车消失在了视野中,收回了笑容。有一些不怀好意的目光已经投向了自己这里,她早已习惯了这样看待异类的目光。用手将头发遮住左脸,低下头一个人穿过人群,走向教学楼。

在三楼的转角处,琳娜碰上了一个人。她不敢直视对方的目光,一个劲地说着对不起,同时迈开脚步快速走开。

“琳娜?”那个人叫住了自己,她仍旧没有回头,站在原地等待对方的发言。

“是琳娜吧,我是张茵茵啊。”张茵茵走上前去拉住了琳娜冰凉的手,企图和琳娜的眼睛对上,而对方一直在回避自己的目光。

“琳娜,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我不会笑你的。”张茵茵直白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笑我?”琳娜低着头冷笑了一声。“你想笑就笑吧,我不怪你。”说着撇开张茵茵的手,快步走了上去。

“哎。”张茵茵叹了口气,听着琳娜急匆匆的脚步声,做了一个无奈的表情。就算在可怜,终究是别人的事情。她也不想再去多管。

琳娜在班门口停下了脚步,她望着高三三班的班排,那几个字在冰凉的铁板上用鲜红的颜色写出,如同自己拼命隐藏的丑陋。一时间又想要退缩,琳娜犹豫地来回踱步,最后深吸了一口气走了进去。

“啊,琳娜,一假期没见了啊。”班上的另一个才女雯静迎了上来。雯静和琳娜一直是班里的两大才女,她们相互竞争,最后竟成了无话不说的死党。

“呵呵,是啊。”琳娜哭笑笑,打算直接回自己的座位。雯静突然拉住了她,脸上是好奇的神情。“娜娜你的头发好乱哦,脸都遮住了。”雯静说着就要弄琳娜的头发。

“不,不要!”琳娜拼命护着自己的头发,那里天衣无缝地藏着一个恐怖的秘密,一个会击垮所有人的秘密。

“有什么关系,我帮你整整吧。”雯静不依不饶,两人一时间推搡了起来。琳娜呦不过她,双手一松,头发散乱向两旁,左脸的殷红色伤疤赫然出现在所有人眼前。

有这么一瞬间,教室里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琳娜这里,他们露出吃惊的神情,眼睛紧紧盯着琳娜脸上最丑陋的地方。站在琳娜前方的雯静一时间也愣在原地,她死死看着琳娜的左脸,喉咙里不停哽咽。

“啊,啊……琳,琳娜,你怎么了?”一分钟过后,雯静回复了理智,她张着嘴吐出这么几个字,向后退了几步

几乎是同时地,教室里所有人爆发出一片惊异之声。他们窃窃私语,几个女生聚在一起露出夸张的表情谈论着琳娜的伤疤。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琳娜的身上,那些眼神如同匕首,将少女身上戳的千疮百孔。

“没事,我没事…….”琳娜将头发放下来遮住左脸,低着头跑回自己的座位。她的头埋进胳膊里,却仍能听到那些细碎的议论声。

“哎呦,大才女怎么变成这样了。”

“切,报应吧。以前不是特张狂么,看她现在这个滑稽的样子。”

“也别这么说,脸弄成这样子也很可怜吧。”

“是很可怜呢。”

“真丑啊。”

………….

这时候,班主任走了进来。他看看趴在桌子上的琳娜,又看看其他同学的反应,明白了一切。他挥挥手示意安静,站在讲台前环顾了一周班里,开始说话。

“相信同学们都知道了琳娜的情况,她也遭遇了很可怕的事情。希望同学们不要抱有异样,要设身处地地为同学着想。学习委员,你来发表一下态度。”

张茵茵站了起来,她看看身边的同学,又看看琳娜,说话。“我认为同学们应该去体谅。如果这种事发生在你的身上,我想谁都会一蹶不振。我会团结同学去帮助琳娜,帮助她走出困难。”

琳娜听着这些话,觉得更加绝望。这些不痛不痒的话都是讲给班主任听得,至于在座的每个人听进去了多少,她再清楚不过。

“好了,现在翻开课本,我们开始上课。”陈雪然之前那样央求班主任办的事,也就到此为止了。

琳娜从书包里找出书,伤疤在黑色的发丝中若隐若现。四面八方都围来好奇和幸灾乐祸的目光,他们兴奋地看着琳娜脸上的伤口,猜测着这背后的故事。

“哎,你说她怎么弄成那样的。”班级的最后一排的角落里,一个短发的男生对邻座的男生说。

“谁知到。”邻座的男生冷淡地回应。

“你说,会不会是被火烧了。该不会是家里发生了火灾吧。”短发男生好奇地问着一个接一个的问题。

“你怎么这么爱多管闲事。”邻座的男生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人家都够难受的了,你还在这像个娘们似的唠叨,烦不烦,操。”说着男生不屑地扔下一个冷眼,转过头去看黑板。

“哎,我就随便说说。你生的哪门子气。大体育委员。”短发男生也转过头去,仍旧看向琳娜,想象着她的故事。

邻座的男生烦躁地喝了口水,他盯着琳娜微微颤抖着的背影,难过的皱起眉头。

此时坐在前排的雯静,她的心思也全在琳娜的身上。

她回想着刚才见到的情景,漫不经心地在笔记本上涂涂画画。一旁的女生碰碰她的手臂,露出阴险的表情。“现在终于没人能撼动我的地位了哦。”

“滚,她是我朋友,我才不会那么想。”雯静小声嘟囔了一句,看着笔记本,余光瞄了一眼低着头的琳娜。看见她这般可怜的模样,往日的才女气焰全无,如今只剩下一个受人鄙夷的可怜虫。

她用蓝色签字笔在笔记本的角落里画了一个小人,随后用笔使劲地将小人涂黑,力度强的撕破了纸。

不知为何。

有些高兴呢。

“哎,你听说了吗。三班的那个大才女琳娜,毁容了,特恐怖。”高三十班里,一个男生走过来对坐在椅子上的人说。

“嗯,我知道。”坐着的人回答。

“哎,惨哦。”男生说着摇摇头离去。

坐着的人露出一个诡秘的笑容,随后他抬起头,自言自语。

“高三三班是吗?找到你了哦。”许诺转着手里的自动笔,咧咧嘴。

2010年,8月23日。

广陵,夏天快要结束的时候。

故事就这么开始了

1.正篇从此开始,每个人只有一次机会,每一个决定都事关命运。广陵那年中发生的故事,就让开头的男人告诉你吧。

2.这不是一个值得炫耀的故事,或者说,是一个充满悲哀的故事。给每一个有相似经历的人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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