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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鄯邺古城

西域千里戈壁,连绵不绝的漫天飞沙,人迹罕至的死亡之地。一支驼队,正排着整齐的队列,行走在漫无边际的沙漠之中。狂风不时呼啸而过,带起阵阵驼铃声,响彻在沙漠中,朝着四面八方,飘散而去。

驼队中一个看上去只有二十多岁的青年,正将手中的一只羊皮水壶高高的举起,咕咚咕咚的大口吞咽着羊皮水壶中流出来的浑浊的水。青年脸上贪婪的神情,随着浑水的不断倒入口中,而越加浓烈。

终于,这青年小心的将手中的羊皮水壶放下,生怕不小心洒落了哪怕最小的一滴水滴,这在这无尽的戈壁沙漠中,几乎是最难以饶恕的罪过了。青年将羊皮水壶举在耳朵边,使劲的晃了晃,听着水壶中的水撞击在水壶壁上发出的清脆声响,这才露出满意的神情。

“天华,省着点喝,距离下一个水源,还有足足两天的行程。”驼队中一个领头的看上去五十来岁的老人,将驼峰上有些歪掉的箱子用力扳正,咧着干裂的几乎可以看见血丝的嘴唇,笑着对那个青年道。

“扎鲁特大叔,”又有一个看上去与先前那个青年年纪相仿的青年从后面道:“随他吧,要是喝完了,我这还有点,足够我们两个坚持两天了。”

“哈哈…。”驼队中其他成员,纷纷发出了豪爽的大笑。

“建邦,想不到,你们两个汉族小子,感情好的就如同这沙漠中的烈阳花与烈阳草一样,比亲兄弟还要亲啊。”驼队中立时有一个汉子高声道。

传说中,在这无尽的西域戈壁中。有两种神奇的植物,叫做烈阳花与烈阳草。这两种植物总是相伴而生,只要见到其中一种,就必然能够见到另外一种。

“嘿嘿,”先前被叫做天华的青年也得意一笑,回道:“我们兄弟两个的感情,比烈阳花与烈阳草还要深厚。”青年虽然没有见过烈阳花和烈阳草是什么样子,但是这些日子和驼队中人的相处,对他们语言习惯也算有些了解。

“好了,好了。”领头的扎鲁特,是一个多年行走在戈壁上的老人,也是驼队中最有经验的向导。这时候扎鲁特对着身后跟着的驼队众人高声道:“都别说话了,节省点体力吧,后面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呢。”

听见扎鲁特的声音,驼队中所有的人都立刻闭上了嘴巴。整支驼队,又陷入了刚才的那种沉默中,只有驼铃,还不时的在周围向外扩散。

太阳,不知不觉中,爬到了驼队的头顶上。火辣辣的日光,几乎把驼队众人身上的每一滴水份都榨干。就连一只常年生活在沙漠中的毒蝎,这时候也老实的趴在几块岩石投下的庇荫处,一动也不动。

“扎鲁特大叔,”秦建邦加快步子超前追了两步,来到领队的扎鲁特身边,小声道:“能不能找个地方,叫大伙休息一下,再这样下去,我怕大伙很可能会撑不住。”

扎鲁特大叔本来是沙漠边上的牧民,早已经不走沙漠中的商路很多年了。可是最近扎鲁特大叔的儿子,又给他添了一个孙子和一个孙女。而原先的大孙子又刚刚考上了大学,家里的日子一下子开始变得紧巴巴起来。于是,扎鲁特大叔不顾家人的反对,执意操起了旧业,再一次走上了这条被称为死亡之路的商路。

跟随扎鲁特走这条商路的基本上都是生活在沙漠边缘的贫苦牧民,大多是迫于生活才鼓起勇气来闯一闯这被称为死亡之路的商路。要知道,沙漠中间,一些隐世的民族中产出的香料,放在外面的社会中,都是价值不菲的暴利商品。要是运气好,甚至能够淘到一些价值连城的珍稀宝石。而扎鲁特大叔所带领的这支商队,这次的目的地,就是沙漠中的一支隐世民族。扎鲁特大叔年轻的时候,曾经跟随商队,与这个民族做过生意。那次的收获,足以令扎鲁特大叔一辈子都牢牢记住那个地方。

这两个名叫秦建邦和赵天华的汉族小子,是自己主动要求跟着驼队到沙漠中。原本扎鲁特并不想带上这两个异族的小伙子,但是经不住两个人的软磨硬泡,这才勉强答应了下来。但是经过几天的相处,扎鲁特发现这两个小伙子做事勤快,腿脚灵活,所以驼队中的众人,都开始喜欢上了这两个异族的青年。尤其是这个秦建邦,不但做事勤快,更是聪明伶俐,博学多才。就连在沙漠中行走多年的扎鲁特,对这个秦建邦,也是赞不绝口。

“现在不能休息。”扎鲁特耐心的跟秦建邦解释道:“这个地段,在这片沙漠中,被称为天葬。何谓天葬,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刮起无尽的狂风,一旦被卷进风里,那就再也没有活下来的可能。”

“可是扎鲁特大叔,如果再这样下去的话,大家的体力很快就会消耗掉。”秦建邦抬头看了看天上越加毒辣的日头,继续道:“而且这样的天气,很容易将我们体内的水分蒸发掉,这样会加速我们水源的消耗,这样一来,恐怕我们很难走到下一个水源去。”

“别担心,孩子。”秦建邦的年纪,比扎鲁特的儿子还要小上许多。扎鲁特回头看着秦建邦说:“沙漠中虽然处处充满了危机,但是也给于它的孩子无比丰厚的回馈。如果我的记忆没有出错的话,”扎鲁特抬头望着远方,指着前面一望无际的沙漠中驼队前进的方向,高声道:“前面不远处,就是荒废的鄯邺古城。那里,虽然同样充满着危险,但是也可以带给我们片刻的安宁。”

听到扎鲁特大叔的话,驼队中的一群汉子们,顿时发出了震天的欢呼声,仿佛前面有着无穷无尽的宝藏在等着自己一般,每个人的脸上,都迸发出了狂热的气息,浑身上下,又像是忽然有了使不完的力气一样。

由于扎鲁特大叔的话,驼队中人像是忽然凭空生出了几份力气一样,脚下的行程,也比先前快了几分。就连之前一副混混欲睡的赵天华,这一刻也昂首阔步,走到了驼队的前面。

几块乌云,从天边飘了过来,遮住了驼队头顶的毒辣太阳。虽然气温仍旧很高,但是已经不像先前那般辛辣,甚至隐隐有几分凉意从远处飘过来。

“不好,狂风就要来了。”曾经在沙漠中生活半生的扎鲁特大叔,深知沙漠中变幻无常的天气的可怕。仅仅是几片乌云飘过,就令扎鲁特大叔从空气中隐约出现的几丝凉意中嗅出了危险和死亡的气息。

驼队中人一听见扎鲁特大叔的话,顿时一个个面上露出惊恐的神色。即便是沙漠中最雄壮的汉子,在暴风面前,也同样脆弱的如同无根的野草一样。

“快,加快脚步。”扎鲁特大叔高声朝着身后的驼队喊道:“一定要在狂风之前,赶到鄯邺古城,否则的话,我们都要死在这里。”

没有任何一个人,会在沙漠中怀疑自己的向导,更不要说,是像扎鲁特大叔这样一个有着丰富经验的向导。

不管是人,还是骆驼,都开始在无尽的狂沙中狂奔起来。几乎拼尽了自己的每一分力气,没个人都知道,如果不拼尽全力,那么下一秒,迎接自己的,只能是死亡。

狂风,毫无症状的迎面而来。哪怕脚下的沙漠,先前一秒还安静的如同处女一般,但是下一秒,却如同脱缰的野马。不,应该说是怒海中的蛟龙一般,刹那间,天翻地覆。

狂风卷起无尽狂沙,将整支驼队包裹起来,沙子打在脸上,即便隔着一层面罩,仍旧如同石头击打在脸上一样疼痛。

“天华,抓紧骆驼,跟好队伍。”秦建邦高声对着赵天华所在的位置吼叫道。但是嘴一张开,就被迎面而来的沙子塞满。秦建邦不知道赵天华有没有听见自己的吼叫声,只能死死的抓住身边的一头骆驼身上的缰绳,随时观望着周围有没有驼队的成员落单。在这样的天气里,一旦和驼队失散,那就等于被宣判了死刑,断然没有生还的道理。

“不好,前面有龙卷风。”秦建邦心下一沉,前面视线的极限范围内,两道贯穿天地的龙卷风,携着无与伦比的气势,扭动着死亡的身躯,朝着驼队所在的方向,顺风而来。

“死定了,”秦建邦心下一沉,这样的龙卷风所带来的破坏力,是难以想象的。秦建邦甚至能够听见身后的驼队中,有人发出了绝望的嚎叫声。

“大家不要慌乱,”这时候,扎鲁特大叔的声音,坚定的穿透沙漠中的漫天沙烁,清晰的传进了驼队中每一个成员的耳朵中。“所有人抓紧缰绳,我们从两条恶龙的中间穿过去。”

沙漠中的牧民,往往把龙卷风称为恶龙。因为每次龙卷风走过的地方,总要带走无数的牛羊生命,就像沙漠中世代传说中的恶龙一样,吞噬牧民所圈养的牛羊。

“对,”秦建邦眼睛一亮,龙卷风形成的时候,会有无比惊人的破坏力。但是物极必反,当两条龙卷风同时出现在一处的时候,会因为相互之间强大的气压,而形成一个真空带。当然,这个所谓的真空带,并不是真正的真空。但是如果小心谨慎的话,还是很有可能从中间穿过去的。

听见扎鲁特大叔的话,驼队像是忽然有了主心骨,有了灵魂一般。所有人都死死的抓住身边骆驼的缰绳,驼队排成一个整齐的队伍,像是沙漠中的一支利剑,朝着两条恶龙所在的中间穿行过去。

随着驼队不断接近两条龙卷风的范围,秦建邦感觉到周围的压力越来越大。沙子击打在身上,也像被巨力撞击过一样,疼的深入骨髓。但是秦建邦仍旧死死的攥住手里的缰绳,一刻也不敢放松。秦建邦知道,这个时候,只要松手,那就意味着死亡。

终于,驼队距离龙卷风越来越近。但是秦建邦却意外的发现,作用在自己身上的外力,竟然像是忽然间小了许多。就连盘旋在周围的沙粒,也一下子少了许多。

“大家抓紧,千万不要放松。”扎鲁特大叔的声音又一次从四面八方传进自己的耳朵中。秦建邦心头一紧,原本略微有些放松的心情再一次绷紧了起来。

终于,驼队像一把尖刀,插进了两条龙卷风中间。这时候,周围的沙粒越来越少,视线也越来越清晰。秦建邦睁大了眼睛,一边跟着驼队直行,一边忍不住的朝两边的龙卷风张望去。

两条龙卷风贯穿在整个天地间,看不见有多高。风带中注满了狂沙,倒像是两条黄色的巨龙一般,高速向前移动。在漫天的沙烁中,秦建邦隐约可以看见大块的石头,在半空中盘旋。

终于,整支驼队穿过了这两条象征着死亡的恶龙。两条恶龙,也高速的朝后面飞去。“终于活着过来了,”秦建邦听见身后有人大笑着吼叫。

“不要大意,”扎鲁特大叔的声音依旧如同磐石一样坚固,“危险才刚刚来临,都抓紧缰绳,跟好队伍。”

秦建邦心头一紧,扎鲁特大叔经验丰富,必然不会无的放矢。果不其然,两条恶龙一般的龙卷风乍一离开驼队的视线,周围的狂风再一次呼啸袭来。大块的沙烁,夹杂着石块,比先前更疯狂的袭击而来。

“加快步伐,快,快。”扎鲁特大叔一边高声叫喊,一边带领着驼队高速超前跑去。

“啊…!”驼队后面,忽然传来一声惊恐的嚎叫。秦建邦下意识回头一看,队伍的最后面,有一道身影,忽然从队伍中脱离出去,不住的在地上翻滚着朝后面远去。

“不好,卡斯掉队了。”后面有一个声音传来。

秦建邦知道卡斯,一个和自己年纪相差不大的青年,为了娶到心爱的姑娘,铤而走险跟随这只驼队,走上这条死亡之旅。

“不许离队,”扎鲁特大叔的声音坚定的传来,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

“可是,”驼队后面有人还想说什么。

“都跟上,快走,快。”卡鲁特大叔加大了几份音调。

秦建邦看着身后慢慢消失在视线中的卡斯,知道这个时候,这种决定,虽然残忍,但是却代表了更多的人能够活下去。

狂风,更加凶残的袭来。即便是秦建邦,也渐渐的开始抓不住手上的缰绳。脚下,也开始疲软起来。

“快看,鄯邺古城就在前面。”这时候,驼队中一道声音传进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秦建邦浑身一个激灵,这是赵天华的声音。秦建邦仰起头,努力穿过风沙,朝着前方看去。果然,虽然视线有些模糊,但是几道残破的土墙,还是出现在了自己的视线中。

“快,快,快。”扎鲁特大叔连续说了三个快字,但是声音中,也明显带了几丝兴奋。

驼队行进的速度又加快了几份,每个人都像是迸发出了全部的精力,像是飞一般的超前狂奔。虽然实际上,驼队在狂风下行进的速度甚至不比平日里行走快上几份,但是眼下,绝对是迸发出了最快的速度。

终于,视线中的土墙越来越清晰,几乎已经到了触手可及的地步。驼队中的众人随着骆驼,穿过了那几道破损的土墙中间的空隙。狂风,像是一下子消失不见了似的,众人纷纷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

秦建邦站在原地,张大嘴巴,一动也不动。倒不是秦建邦的体力比别人好多少,而是秦建邦的确被眼前的一切,震惊了。

延绵数十里的破旧古城,高大的城墙,虽历经千年,破而不朽。仍旧以伟岸的身躯,为过往的商旅们遮挡住了漫天的风沙。

整个鄯邺古城,比沙平面要低上几分,在几道高大的城墙的作用下,行程了一个奇特的下凹城市。

城市中房屋林立,即便千年,依旧能够看出当年的风采。纵然外面狂风肆虐,但是进入这座古城之后,秦建邦明显感受到了死一般的沉静,似乎耳边的呼啸声早已不复存在一般。

“这就是,沙漠中的死城,鄯邺古城。”秦建邦望着眼前这不可思议的一切,喃喃的低语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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