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轩的速度很快。
约莫十分钟的时间,二人就到来了树林的尽头,映在眼前的,居然是一片波光粼粼的大江,这条大江自西而来,向东流去,看不见尽头,碧绿的江水缓缓流淌,江面上,水汽氤氲,朦朦胧胧,根本看不清对岸,也没看见江上有船只往来。
江边,立有一座石碑,痕迹斑驳,显是历经无数年的风吹日晒,石碑上刻着三个大字:苍兰江。
江风吹来,带来一片湿气,拂在脸上凉凉的,叶慎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连续赶路的些微疲惫都尽皆消散了。
“师父,这苍兰江之名,可有什么来历?”
叶慎伸了伸懒腰,没话找话的问道。
“自然是有来历的,来历还不小呢,这条江不是自古就存在的,而是在百年前,被人生生劈出来的,始作俑者便是这苍与兰,那一战,震动大陆,不少人至今都记忆犹新,苍兰江之名,便由此而来。”纪轩负手身后,微笑着缓缓道来,眼含叹服的神色。
叶慎吓了一跳,没想到自己随口问问,居然扯出两个牛轰轰的人物来,不由得顺着江面左看看右看看,这苍兰江的长度和宽度都是平生仅见,在前世,想要开辟这样的河道,不知道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财力、时间才能完成,而在这里,居然只是两个人决战的产物,这个事实已远远超出他的认知。
“这苍、兰二人不知是何方神圣,居然如此了得?”叶慎目光呆滞地问道。
“好好修炼,日后自知。”纪轩哈哈一笑,并不回答。
叶慎一阵无奈,咕哝道:“高人是否都喜欢装神弄鬼……”
纪轩闻言,哑然失笑,正要说话,却听得身后有破风声响起,不由得转身望去。
片刻后,三道身影便出现在视野中。
叶慎定睛一看,来人是一名留着八字胡的瘦小中年男子,带着一个少年和一个少女,少年与少女年纪相仿,约莫十七、八岁,长相皆是不俗,衣着得体,质地优良。
叶慎目光移到那少女脸上,依稀觉得有些眼熟,凝思了片刻后,才忽然想起,此女正是那日追杀东方炎,并断其右臂的千斤鼎大小姐——习瑶悦,再看向那中年男子,赫然是那日参与追杀的泰龙。
“是了,东方炎曾经说过,这习瑶悦是太坞学院的学生,魂体达到二阶,没想到竟然在此遇见,东方啊东方,我是否该寻个机会帮你做掉她,还是留待你日后修炼有成,再亲自手刃仇人?”叶慎的眼中凶光一闪而逝,脸色便恢复了平静,他虽然没有杀过人,但对此女,却是动了杀机。
习瑶悦等人看见叶慎二人,只是点了点头,便来到江边,隔了他们一段距离。
“习姑娘,这苍兰江的景色倒是极美呀,却无船只摆渡,不知如何才能到对岸去?”那少年目光随意扫了叶慎一眼,便转头对习瑶悦问道。
“铁公子不必心急,此时尚早,并无摆渡之船,但只需对着江面叫唤两声,自然就有船家过来了。”习瑶悦微微一笑,宛如冰雪乍融,语气更是柔和动听,沁人心脾。
在对她心有成见的叶慎眼中,习瑶悦的这番模样,自是做作扭捏,但那铁公子却是眼睛一亮,心中也自欣喜,径直向前走了几步,将双手搭在嘴边,围成喇叭形状,大声喊道:“喂,喂,渡船的,快过来。”
果然,不多时,划水声便响了起来,一只小船悠悠地穿过氤氲的水雾,伴随着一阵鸟儿般欢快的歌声中,出现在众人眼前。
众人只觉得那歌声中充满了一种异样的魔力,就像炎炎夏日中忽然跃入清凉的湖水一般,那种畅爽的感觉,实在叫人忍不住心生愉悦,单单是声音,就能让人产生这样的感觉,这让叶慎心中暗暗吃惊,隐隐感到这种声音,不简单。
“这丫头不简单呀,如此年纪,就将佛悲之道修炼至这般境界,太坞学院果然不乏天才。”纪轩摸了摸下巴,将声音凝聚成一束,送入叶慎耳中。
“佛悲之道?这声音果然有点门道。”虽然尚不知道佛悲之道是个什么东西,但总算证实了先前的猜测,叶慎微不可察地点了点下巴,心中暗道。
船儿更近些了,一个窈窕身影,披一件蓑衣,撑一只竹竿,渐渐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那窈窕身影微微抬头,笑容悄然绽放,像一朵水中青莲,带一点清晨的露珠,清新自然,不染半点尘埃。
别说铁公子看得眼睛发直,就连纪轩这等人物,也不得不心中暗赞。
如此佳人!
叶慎的心弦似乎被轻轻触碰了一下,一段话不自觉地浮上心头,情不自禁便轻轻念了出来:“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声音不大不小,却恰好被在场的人都听见。
众人尽皆动容!
习瑶悦与那铁公子出身名门望族,自幼修炼拳脚武艺之余,也熟读诗词文章,水平自是不差的,但即便以他们的自负,也自知万万作不出叶慎这等惊人水准的诗句来,这样的才华,几乎是他们所见之人中,最为出众的,这时,他们才正视起叶慎来。
习瑶悦目泛异彩,而自诩风流的铁公子却是神色复杂。
纪轩亦是有点目瞪口呆,没想到自己这徒儿在诗词文章上,居然有如此才华,这不得不让他感到震撼,他游历神越大陆半生,什么样的英才俊杰没见过,他的诗词造诣虽然称不上大师,但鉴赏力却是一点都不逊色,所以才更加深刻体会叶慎随口吟出来的诗句的精妙之处,简直将眼前的女子形容到了极致,殊不知,叶慎只是借花献佛,沾了前世《诗经》的光。
那撑船女子一呆,握着竹竿的手立时顿住不动,灵动有神的双目盯着长相不算出众的叶慎,俏脸微红,口中却是轻轻低吟着刚才的诗句,细细品味之下,越发觉得妙趣盎然,脸蛋更加红了,长这么大,头一次有人对她如此夸赞,那么直,那么白,偏偏那么优美,心中不免有些慌乱,手足无措之下,终于忍不住跺了跺脚,白了叶慎一眼,嗔怒道:“你这轻薄少年,何敢如此调戏人家!”
原先那清清淡淡的出尘模样,碎成一片娇憨少女的生动。
这一番薄怒的神情,又是另外一种风情,叶慎只觉得赏心悦目,大感此行不虚,但凡遇见美好的事物,他总是发自内心的欣喜,当下正容道:“在下叶慎,姑娘此言差矣,在下并非轻薄之人,此乃赞誉之词,实在是出自肺腑,不吐不快,还望姑娘见谅。”
那女子又是一呆,看着叶慎清澈的眼神,倒也不似作伪,皓齿轻咬着她那不点而红的唇,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时,习瑶悦上前笑道:“原来是邹岚学妹,谁这么大胆,竟让你来当船家?”
邹岚这才收回目光,回复平静,对习瑶悦笑道:“习学姐,并无人相逼,只是我觉得有趣,一时兴起,便抢了萧家兄弟的活计,溜了出来,这不,刚没多久,便听见你们的叫唤了。”
边说边看了一眼铁公子,铁公子见状,三步并作两步,上前行了个礼:“在下蛮王州铁氏家族的铁兴之,今日有幸遇见邹姑娘,实乃人生快事!”
邹岚淡然一笑道:“原来是蛮王州与千斤鼎齐名的铁氏家族,铁氏家族天才辈出,小女也是常听人说的,公子不必多礼。”
铁兴之得美人夸赞,脸色不禁浮现些许得意的神色,略带挑衅的目光瞥了叶慎一眼。
邹岚说完,俏目环视众人,在叶慎身上微微停顿了一下,便移了开去,看向纪轩:“不知前辈如何称呼?”
纪轩负手笑道:“山野村夫,姑娘不必在意。”
邹岚也不多问,点点头:“既然如此,诸位,便请上船吧。”
习瑶悦闻言,点了点头,正要开口邀叶慎一起上船,却发现叶慎的目光始终没有正眼看过她,既觉得无味,又有些懊恼,总觉得这叶慎对她似乎有些淡漠,无奈之下,只好与铁兴之并肩上了船,泰龙紧随其后,最后才是纪轩和叶慎。
习瑶悦、铁兴之、泰龙三人皆进了船舱,邹岚在船头撑船,而叶慎则是被纪轩带到了船尾,纪轩手一挥,隔绝了声音,显然不想让其他人听见他与叶慎的谈话,叶慎对这种情况并不陌生,知道纪轩有话说,当下打起精神,看着纪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