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昔是个宅男,因为除了去学校,他只呆在家里,学习之余,就玩游戏、看小说,几乎不外出。他看过无数的穿越小说,也无数次地想过,人若是真的穿越了,会是一种怎样的心情呢?迷茫、无所适从、惊慌、恐惧、悲哀乃至绝望?
高兴?李昔摇摇头,不可能!突然离开自己的亲人,能高兴得起来?
你说,会有一点兴奋?也不可能!这种想法体现的是你对生活不满渴望改变现状的心态,你幻想着和大多数作者设想的那样,自己会穿越成皇帝或是王爷,但可能性有多大?渺茫,万万分渺茫!而且,许多穿越成王者是后天努力之后得来的,初时的境况并不好。
试想,你穿越到了古时候某个朝代,朝代嘛,任选,清、明、元、宋、唐、隋、汉、秦、战国、春秋、周、商、夏……唉,别再往前了,越往前越苦!
俗话说得好,温饱思***,温,穿衣保暖也,人是恒温动物,保暖是基本的生存需要,现在的你不管怎么样,即使是在祖国冰天雪地的北疆,穿上厚厚的羽绒服,不至于会冻死吧?但你想想古时候的人们,他们能穿什么?清代明代?乃到唐代汉代,哦,别再往前想了,一到冬天,冻死者无数哪!
饱,饮食裹腹也,也是基本的生存需求,想想你现在吃的是什么,牛奶?清蒸鲈鱼?肉都不想吃?这个,咱就不往太前的说了,就想想你的父辈爷辈,他们那时候吃得怎么样?
淫,哦,这个字很正常,别想歪了啊。***女之事也,这是生理方面的需求,你若想淫,也得先解决温饱是不是,咱说说淫的对象,人类的基因是不断进化优化的,总体来说,现代的人类美于以往,更有优质的化妆品日夜呵护,三分相七分扮,所以,告诉你,美女还是现代多。
欲,心中的念想,这应该属于更高一层的物质和精神追求了。你住楼房、别墅,坐小车满大街跑,乘飞机全世界游,看电视电影,玩电脑逛迪厅,累了往松软的大床上一倒,盖的是又轻又暖的羊绒被……
还忘了告诉你,其实最可怕是照明!你想想可恶的停电瞬间吧,那还只是个瞬间,你若真穿了,面对的就是永远永远的黑灯瞎火。
你说,用油灯习惯了也一样,古人不就是这样过来的吗!你真的这样想?我告诉你,错!古人见过电灯吗?没有!但你见过,你若去了古代,你看着那如豆的灯火,心里想着的却会是那明亮的灯光,你忍受得了?
李昔总结出来了,穿越到古代其实是件痛苦的事,由奢入简,难哪!
得出这么伟大的理论时,李昔才十五岁,三年之后,十八岁那年,他真的穿越了,来到了一个混乱的时期——五代十国。他身处南唐的泰州府,在大街上游荡了好几天,又冷又饿,在即将成为一个乞丐的危难时刻,被一对经营铁器铺子的中年夫妇相中,成了一名学徒兼小工,叮叮当当地干活,包吃包住没工钱,但上谢玉帝下谢土地,总算有了栖身之地。
这一切遭遇证明,五年前李昔总结出来的理论是正确的。
你会说,李昔的幸福生活很快就要来了,他长得英俊,讨女孩喜欢,美女会倒着追的,而且一抓一大把,或许,不久的将来,他就当上什么将军王爷甚至皇帝了!错了,李昔长相是不错,身体也标准,但他有病,眼睛有病,他左眼有两个瞳孔,有医生说是先生性白内障,还是变异形的,治不好。
试想,先天性白内障,好看吗?有美女喜欢吗?
所以,李昔是可悲的,但偏偏就是这样一个可悲的李昔,穿越之后却笑了,他虽然差点成了乞丐,最终又成了一名辛苦的小铁匠,但他就是高兴,就像劳苦大众获得解放一样的高兴!
这完全违反了他自己总结出来的伟大理论,不是吗?原因何在?原因就是最近三年的生活改变了李昔,改变得彻彻底底!
他宁愿不穿那温暖的羽绒服,宁愿不吃那令人垂涎的美味佳肴,宁愿不瞧大街上那些娇颜美腿,宁愿不看电视电影,不玩电脑——天哪,电脑可是他这个宅男的最爱!
李昔只想逃离这个世界,永远的逃离,他无法忍受那无时无刻跟随着自己的无边无际的恐惧和悲凉,但他没有勇气自杀,最终,穿越拯救了李昔!
李昔出生那天,爷爷因公殉职,这让家里蒙上了一层阴影,邻居们看李昔的目光有些特别,说他命硬,克死了爷爷,但十五年过去了,一家人平安无事,这种言论也就渐渐消声匿迹了。
就在他那伟大理论总结出来的第二年,也就是李昔十六岁那年,他那替领导开车的父亲公车私用,载着一家人去探亲的路上出了车祸,身为司机的父亲离开了人间。同一年年底,李昔清楚地记得那个寒冷的雨夜,晚自习后,母亲送伞来学校接他回家,昏倒在校门口,送到医院一查,肝癌晚期,一个月后,母亲也随父亲而去。
父母双亡,家里的天全塌了,但是,灾难并没有结束!
两年后,也就是李昔穿越前的两个月左右,唯一和他相依为命的十五岁的妹妹再遇车祸,撒手人寰,支持着李昔坚强活下去的信念终于完全坍塌!
安葬了妹妹之后,回到那个静悄悄的家,李昔收到了一所三流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他只看了一眼,就随手丢出了窗外,看着随风而去的纸片号啕大哭。
从那之后,李昔迷上了酒,终于在一次醉酒之后,登上了后山,失足掉了悬崖……
离开了那个世界,也就远离了那无法抹去的悲伤,因为李昔有理由相信,逝去的亲人们一定也和自己一样,活在了另一个世界里。
你说,李昔不应该高兴吗?
一转眼,他已在铁器铺干了几个月。
夜了,李昔躺在木榻上,睁眼看着漆黑的屋顶。虽然身体已锻炼得十分结实,但劳累了一天,全身还是酸痛无比,可他心里却安宁而踏实。原来幸福就这么简单,它不是好吃好喝,不是衣着光鲜,也不是什么醉卧美人膝醒握杀人剑,只要你平平安安,远离悲伤,拥有一颗宁静的心,也就拥有了幸福。
李昔只有十八岁,但那几年地狱般的日子让他的心无比沧桑,他沉默,他寡言,但他不再幼稚,不再鲁莽。他常常想,身为十八岁的自己,已经拥有一颗八十岁的心。
他过得很开心,真的很开心,他虽然是学徒,是小工,但收留他的中年夫妇对他很好,夫妇俩没有儿子,几乎把李昔当成了自己的儿子。
老铁匠叫张二狗,从小打铁,膀粗腰圆,力气很大,性情却很憨厚诚实,人缘极好,他经营的铁器铺是泰州府信誉最好的铁器铺子。妻子袁氏,长相平平,虽然嘴上不饶人,心地却好。
夫妻俩收留李昔,一开始是因为铺子生意好,以前的一个徒弟学成之后离开了,打铁得有帮手,他们没有儿子,张二狗一人忙不过来,袁氏一介女流,偶尔帮帮还行,但不能长久,所以他们留下了李昔。经过了几个月的观察,夫妻俩对李昔很满意,知道他孤身一人,竟动了心思,欲将他们唯一的女儿嫁给他,招他为婿。
李昔能吃苦耐劳,没有年轻人常有的浮躁性子,很对张二狗的脾性,就连牙尖嘴利的袁氏也无话可说,只是轻声抱怨着,这个小伙子若是眼睛正常,那就十分完美了。
完美的年轻男子会留在铁器铺吗?张二狗这样告诉婆娘,于是,夫妻俩统一了意见,将李昔当半个儿子看待了。
张姑娘小名囡儿,十五岁,圆脸,小眼睛,虽然不漂亮,不过一个十五六岁的花样女孩,皮肤娇嫩,水灵灵的倒也透着几分秀气。
李昔隐隐知道他们的意思,估摸着娶了囡儿,就这样平静的生活一辈子也不错。但李昔不大敢和囡儿在一起,十五岁,对于他来说,是一个十分敏感的年龄,一看到她,就会牵动他记忆深处的创伤,脑海里就会浮现出妹妹那满是鲜血的苍白的脸。
张姑娘从父母平日不经意的言谈中猜出了他们的意思,对李昔也特别关心起来,但是李昔有意无意的躲避令她难受,她芳心暗伤,李昔哥哥不喜欢她。
早上,李昔还没起床,袁氏那尖尖的声音就在院子里响了起来:“李昔,日头都晒屁股了,还赖床呀,偷懒哪,小心我拿鞭子抽你!快起来,把这碗豆腐脑儿喝了,干活好有力气儿。”
李昔应了一声,赶紧起床,他早就习惯了师娘的尖叫,也习惯了她尖叫声中隐隐包含的关心。
豆腐起源于汉代的淮南,到南唐时期已颇为流行,特别是在淮南一带,更是寻常百姓家里待客的必备菜目,其中,豆腐脑儿更是珍贵,据说是补脑佳品呢。
“喝,快喝,喝干净,别浪费,年轻人,力气耗得快,不补补可不行!二狗,看什么看,你身子壮,不用喝它了,干活去。”
袁氏看着李昔喝完了豆腐脑儿,转头斥着在一旁憨笑的张二狗。
李昔抹了抹嘴角,起身道:“师娘,我先挑水。”
“嗯,去吧,别磕着桶了,再磕破了桶板就罚你一天别吃饭。”袁氏冲他叫着,转身进去,忽又止步,回头道,“还有,井沿高,再要是磕破了膝盖,照样罚你没饭吃。”
说完之后才施施然往后院而去。
李昔面露微笑,挑起水桶出门而去。
身后,囡儿东张西望了一番,见母亲没注意,悄悄的出了门,趿着花布鞋,踩着石子路,跟在李昔身后而去。
几个月锻炼下来,一担水百来斤,李昔已不在话下,轻松地迈着均匀的快步,从弯曲的小巷中拐出来了。
拐角处,囡儿冷不防的将一个馍馍塞进李昔张开的嘴里,轻声道:“快吃了它,别让娘看见。”
李昔一个趔趄,差点被水桶带着往前栽倒,赶紧稳住步子,放下扁担,饶是如此,桶中的水已浪出了大半,泼湿了他的鞋,想开口说话,却又被馍馍塞着,呜呜呜的语不成声。
三两口吞下馍馍,李昔脸胀得通红,想责备这丫头,又不忍心开口。
看到李昔这副模样,囡儿噗哧娇笑起来。
“哎哟,姓李的小哥儿,瞧你这福气,多好哪,看样子,就快成二狗家的女婿了。”一个粗腰的中年女人挑着一小担水经过,笑嘻嘻的开口打趣。
“花婶儿,你说什么呢,不理你了。”囡儿圆脸通红,瞪了那妇人一眼,掩面而奔。
花婶儿大笑:“还害臊呢,女人都得有个男人依靠着,不是吗!李小哥虽然是个闷口葫芦,可身子骨壮着呢。”
李昔重新挑起了水桶,往铺子而去。忽然,前面人声鼎沸,浓烟滚滚,大清早的哪里起火了?李昔惊愕的加快了脚步,走出巷口。
前面烈焰冲天,噼啪作响,烧的正是张家的铁器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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