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乐三十年,京州在这一年年末,最让人们津津乐道的大事便是小公主——安欣公主的及笄和太子——司空南枫的大婚了。太子的婚事我们稍后再说,说到小公主及笄就不得不让我们想起,我们的林铅华小姑娘是和这位小公主同年同月同日出生的,所以,也就意味着林铅华小姑娘也到了及笄的时候了,那也就意味着,林铅华,终于可以下山回家了。
“华儿,赶紧收拾一下,我们今天得早点儿回去。”莲芯做完最后一招,转身就看到林铅华躺在草地上,头枕着双臂,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翘着二郎腿,正闭着眼睛享受着阳光的洗礼,压根儿没把自己的话听进耳里,不免气恼,于是便悄悄地跑到林铅华身边,一下抽掉了她嘴里的那根狗尾巴草,气鼓鼓地瞪着她。
林铅华正舒服地沐浴着阳光,忽然头上罩下一片阴影,心里微叹一句:真扫兴。然后便迅速地睁开了一只眼睛,看着莲芯那张在自己眼前无限放大的脸,慢悠悠地问道:“为什么啊?”
莲芯看着林铅华这个慢腾腾的性子,真的是能气死了。
“你忘了啊?咱们早上出门前,杜若姐说今天会有客人来拜访。”
“所以呢?”林铅华又迅速地换了一只眼睛睁着。
莲芯气得拿手里的狗尾巴草猛扫林铅华的脸,说道:“当然是回去帮忙招呼客人了!”
林铅华被莲芯痒得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将脸侧开才说道:“好了好了,别闹了,我起来就是了。”说完眯着眼,叹了一口气,才慢慢地起身。
起身后,林铅华拍了拍身上的土,然后弯腰拾起自己的笛子和佩剑,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说道:“莲芯姑娘,请!”
莲芯抿着嘴,鼓着脸,瞪着她,抬脚就朝林铅华屁股狠狠地踹去,疼得林铅华哇哇大叫。
“喂,你真踹啊?”林铅华捂着自己的屁股,跳起来大叫道。
“你就不能正经一点?一个女孩子家,总是嬉皮笑脸的像个小**一样,像什么话?”
林铅华鄙视地看着莲芯,撇着嘴说道:“你动不动就踹人家屁股就是大家闺秀了?”
“你~”莲芯被林铅华气得脸都红了,愤愤地说道:“好,以后我再也不管你了!”说完转身就走。
林铅华知道自己的这张嘴又闯祸了,便赶紧追了上去,说道:“莲芯姐姐,我错了,你知道的,我这人就是这样,老是口不择言,说话都不经思考的,你就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莲芯不理她,绕开她继续朝前走。
林铅华一看道歉没用,便又想出新招,跑到莲芯前面又蹦又跳,又翻跟头,又做鬼脸的,活脱脱地就是一只山猴子。莲芯看着林铅华这样子,直接给气乐了。
林铅华一见莲芯笑了,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便一溜烟儿跑到莲芯身边,拽着莲芯的胳膊说道:“不生气了?”
莲芯假装严肃地看着林铅华,说道:“你呀,眼看就到了及笄的年龄了,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也没有,真不知道夫人看到你这个样子后会不会被气死!”
“噢~你咒我娘死啊?”林铅华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秘密一样,指着莲芯,故作惊恐状地说道。
莲芯一听林铅华的话,立刻急了,忙摇着双手说道:“没有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
林铅华看着莲芯一脸惊慌的样子,大笑着挽过莲芯的胳膊,说道:“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咱们不说这个了。对了,你知不知道这次江南四鬼来药王山做什么啊?”
莲芯知道林铅华嘴巴毒辣,不敢再和她争辩,于是便顺着她的话题说道:“他们不是杜伯伯的徒弟么?应该是回来看杜伯伯的吧!”
“回来看师公?哼!咱们来药王山也有七年了吧,连他们的影子都没见过一次,就连师公生辰也没见他们回来过,如今这不年不节的,说他们回来看师公,你信吗?”林铅华斜着眼看着莲芯反问道。
莲芯觉得林铅华说的不无道理,便问道:“那你说他们回来做什么?”
林铅华松开莲芯的胳膊,边摇着头向前走,边笑着说道:“怕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咱们回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说着二人便加快了脚步。
一进院子,林铅华和莲芯就被院中的情形镇住了,只见四个高大的青年齐刷刷地跪在师公的门外。而林铅华和莲芯还没来得及反应,下一刻便被杜若拉进了厨房。
刚进入厨房,林铅华还没来得及发问,就听见决明揶揄的声音:“呦,林大小姐,您这是踩着饭点儿回来的吧?”只见决明站在灶台前,掂着锅子,带着明媚的笑容,一边炒菜一边揶揄着林铅华,眼睛却专注地看着锅里的菜。
虽然知道决明这话是冲着林铅华说的,但莲芯还是觉得很不好意思,毕竟她们是一起回来的,于是便跑过去,说道:“决明哥哥,我来帮你吧。”
决明转头看了莲芯一眼,温柔地笑道:“莲芯,我不是说你,不用问也知道,一定又是那个林丫头磨磨蹭蹭地不肯回来。”
莲芯但笑不语,开始拿起一旁的菜切起来。
林铅华瞪着决明,愤愤地说了句“要你管”便不再理他,拉着杜若问:“杜若姐姐,外面什么情况啊?”
杜若看了门外一眼,拉着林铅华向里边走了两步,压低声音说道:“师兄们这次回来,是请我爹出山的。”
“出山?”
“嗯,据说南疆那边发生了一场瘟疫,死了很多人呢,到现在还没有找到解决的办法。”
“所以,江南四鬼这次上山是要请师公去医治瘟疫的?”
“嗯~”
“师公不答应?”
“嗯~”
“为什么啊?师公一向都是以救治天下百姓为己任的,那这次……”
杜若看着林铅华,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林铅华不解,正准备询问,却见决明已经走了过来,看着林铅华不耐烦地说道:“你烦不烦啊,哪儿那么多问题啊?”
“你,关你什么事啊?我又没问你!”林铅华怒气冲冲地瞪着他说道。
决明还没来得及还口,就听见杜若开口了:“因为,有人说,当初我外婆的那件事,就是南疆人做的,虽然没有确实的证据,但爹爹一直记在心里!”
嘎~
林铅华和莲芯都愣住了,不知道该说什么。
决明看到杜若有些尴尬,便大声对林铅华说道:“就你事儿多,还想不想吃饭啊?还不去帮忙?”
林铅华自知理亏,也不再说什么,转身走到莲芯身边去帮忙了。
林铅华在转身拿东西时,无意间看到决明正站在那里和杜若说着什么,好像是在安慰她,只见杜若最后点了点头。林铅华现在是真的有些讨厌自己的好奇心了,总是害杜若姐姐伤心。
然而,过了没多久,正在林铅华自我反省的时候,杜若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她身边,说道:“其实,也不完全是因为外婆,南疆盛行巫蛊之术,还用它害了不少人,所以爹爹对南疆人一直没什么好感。”
林铅华看着杜若好像已经没事了,但总觉得现在不是发问的好时候,于是便说了句“哦”就继续做自己的事了。
到了吃饭的时候,林铅华去叫师父和师公吃饭,走过院子时,见那四个人还跪在那里,本想上去说些什么的,但转念一想,还是算了吧,免得待会儿自己又得跟着自己这张嘴受累。
“师父,师公,吃饭了。”林铅华走到师公的房门前,拍着门喊到。
话说自从林铅华知道了自己师父的英雄往事后,对他老人家的态度真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再也不叫他臭老头儿了,因此两人的关系日渐好转,七年下来,两人的关系还真达到了好师父与乖徒儿的最佳状态,而且那老头儿也将自己毕生所学全部都传授给了林铅华,同时林铅华还尽得神医的真传,对于各种奇难杂症也略有研究,当然这是自谦的说法,毕竟是跟着神医学,就算没达到那种神仙画画的地步,至少也得算个半仙儿吧,不然也太有辱神医的名号了!
门开了,林铅华见师父站在门口,脸上带着少有的严肃表情,说道:“把饭送进来吧,今儿个在屋里吃。”
林铅华认识这老头儿也将近十年了,还从没见过他有过这么认真的时刻,心下了然,那女子应该也是他心底的一个痛吧,如果说每个人都有不可逾越的底线的话,那么那个女子应该就是他们所不可触碰的底线吧!于是,林铅华尽力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说道:“没问题,我这就去拿饭菜。”以期可以通过这样的方式为师父伤痛的心底送去一丝安慰。
林铅华这次没再去看院子里的那四个人,直接跑进厨房说道:“师父说了,今儿个在师公屋里吃。”说完也不理会其他三人的反应,径自端了饭菜便朝杜神医房间走去。
饭桌上,沉默得只听得到偶尔有筷子与碗相碰撞发出的微弱声响,倒是杜神医先开了口:“今儿个怎么这么安静啊?”
话音刚落,只见其余几个人均面面相觑,林铅华几次张了张口,却什么都没说,然后便低着头开始扒拉着自己碗里的白饭。
接着,林铅华听到师父说了句“食不言寝不语”之后,饭桌上便又恢复了原先的沉默,直到快吃完时,才听到杜神医又说了句:“林丫头,待会儿你出去将外边的四个人打发了吧。”说完便起身离开了饭桌,进了里面的屋子研究药典去了。
林铅华被突然点名,有点儿受宠若惊,嘴里含着饭,左手端碗,右手执筷地愣在了那里,直到杜神医离开后才将饭吞了下去,呐呐地说了句:“哦~”
一顿饭吃得异常压抑,林铅华一直在扒拉碗里的白饭,几乎没吃什么菜。饭后,杜若和莲芯将碗筷收拾了出去,决明意味深长地看了林铅华一眼后也跟着出去了,而师父什么都没说,甚至连看都没看林铅华一眼便径自回房了。
林铅华看着空无一人的饭桌,又看了眼正在里屋专心研究药典的师公,做了个深呼吸,轻声说道:“林铅华,你行的!”说罢,便起身开门走了出去。
正午的阳光太过耀眼,林铅华刚从屋里出来还有些不适应,于是抬起手遮在额前,这才抬眼向下面跪着的四个人看去,只见四人均是高大英俊,温和、沉稳、慵懒、冷峻,气质倒是各不相同,于是心下笑道:【江南四鬼】这个称号倒是侮辱了你们的长相。
林铅华静默地看了会儿他们才清了清嗓子,道:“你们就是人称‘江南四鬼’的鬼珠、鬼白、鬼刺、鬼针吧?”虽是问句,但语气却是肯定的。
鬼珠抬头冲林铅华温柔地笑了笑,鬼白依旧不动声色地跪在那里,鬼刺抬头慵懒地看着林铅华,撇着嘴,似笑非笑,而鬼针则冷哼了一声。
四人均未回答林铅华的问话,林铅华倒也不介意,勾起唇角,心里想着:看来我这识人的功力又长进了不少啊!
林铅华向旁边挪了两步,来到他们四人的正中间,放下抬着的手,瞬间阳光洒下,照在她那张笑得无害的脸上,让人觉得她就是个涉世未深、单纯善良的好姑娘。
林铅华用比刚刚大了一倍的声音说道:“我是奉了师公之命,特来招呼四位师叔的。”
果然,林铅华这话一出,四人均有了反应。鬼针抬起头冷冷地盯着她,鬼刺刚刚还十分慵懒的双眼瞬间射出了精光,鬼白抬起头皱着眉头看向她,似是在辨别她话的真伪,而鬼珠则温和地开口了:“哦?那小妹妹,师父他可有吩咐什么?”
林铅华看他们四人配合得如此默契,没忍住,“噗”地一下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鬼针冷声质问。
林铅华自知有些失礼,连忙收了笑容,说道:“哦,没什么。鬼珠师叔,您这么称呼我可真是不敢当了,按理说您应该叫我一声【世侄女儿】~”
鬼珠轻挑眉梢,依旧温和地笑道:“好,世侄女儿,请问师父可有交代我们什么?”
林铅华直了直背,大声说道:“师公说了,要你们都回去吧!”
“师父还是不肯答应随我们下山?”鬼针直直地盯着前面的木门冷声道,似是想将其射穿,直接与杜神医对话。
林铅华看着鬼针的目光倒是有些害怕了,但依旧壮着胆子高声说道:“哼!南疆人利用他们的巫蛊之术害了多少人,现在就是上天给他们的惩罚,你们却要师公去救他们,岂不是要师公助纣为虐?”
鬼针将那冰冷的目光转向林铅华,冷哼了一声后说道:“【助纣为虐】?你可知道,什么是助纣为虐?现在南疆境内尸横遍野,方圆几里内都可听到妇孺孩童日夜的啼哭声,到处都弥漫着悲伤与死亡的味道,十几天的阴雨连绵,就连老天也在为这场灾难哭泣!你竟然说这是上天对他们的惩罚?你……”鬼针冰冷的声音说着竟有些哽咽,最后他收回冰冷的目光,只低着头说道:“如若你看过那样的场面,就绝迹不会再说出这样的话,即使是再狠心的人也绝说不出这样的话!”
林铅华被鬼针的话说得羞愧不已,不得不说鬼针的话让林铅华颇为震惊,尤其这样的话是从这么一个冷冰冰的人的嘴里说出来的,更让人觉得为之动容,但面儿上却依旧表现出一副与己无关的样子。
“世侄女儿,”一直沉默的鬼白缓缓开口:“巫蛊之术自是害了不少人,可我们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啊!这世上哪有以地界儿来划分好人与坏人的呢?哪里会有一个地方全是好人或全是坏人的啊?巫蛊之术是南疆人创造的,这不错,但用它来害人的又何尝没有中原人士呢?他们当初创造巫蛊之术只是为了控制各首领,以防他们叛变的,是后来被有心之人得了去,这才成了害人的邪术啊!”
林铅华被他们这么一冷一热,一刚一柔地说着,都快破功了,再这么下去,她可就真的要撑不住了。
正在林铅华强装镇定的时候,鬼珠也开口了:“世侄女儿啊,麻烦你转告师父,就说他不答应和我们一起下山,我们是绝对不会走的。”
林铅华清了清嗓子,大声说道:“我不管,今天师公给我的任务就是要将你们赶出这里,只要你们出了这里,是露宿山林还是去山下的客栈,那我就管不了了,而且就算你们在这里跪下去也没用啊,只会让师公更加生气罢了!”说完便向一直未开口的鬼刺使了个眼色。
鬼刺顿了一下,便挑起嘴角,慵懒地说道:“世侄女儿说得也不无道理,咱们还是先下山等着吧,说不定明儿个师父就想通了呢,是不是啊,世侄女儿?”说着还向林铅华眨了眨眼睛。
林铅华被这个卖萌的师叔汗得直打冷颤,于是说道:“鬼刺师叔说得正是,那侄女儿我就不送各位师叔了,慢走哈!”
鬼刺看着林铅华这一副谄媚的样子,心下觉得好笑,想着,这丫头还真是个会顺杆儿爬的主。而其他三人虽不明白鬼刺的用意,但多年的默契也使得他们相信,鬼刺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于是便答应下山等消息。
送走了这难缠的江南四鬼,林铅华终于可以松口气了。
正在林铅华大口喘气的空当,莲芯跳到了她身边,惊奇地说道:“走了?他们就这么走了?华儿,你也太厉害了吧,就这么三两句话,就把他们轻轻松松地赶走了?”
听到莲芯的话,林铅华不禁嘴角抽搐,心下咒念道:轻松?轻松吗?我差点儿就破功了!于是,林铅华斜眼瞟了莲芯一眼,说道:“呵,如人饮水罢了!”
“啊?”莲芯当然不明白林铅华话里的意思了。
林铅华打了这么一场硬仗,准备回屋好好休息休息,然而一转身便看到决明正斜靠在屋前的梁子旁,双臂横在胸前笑看着他。
又是这意味深长的笑容,林铅华一天被他笑得有些没底儿,于是走到他面前,吼道:“你到底在笑什么啊?”
而决明却云淡风轻地说了句:“我笑了吗?”
靠,有病吧你!林铅华彻底暴走,不禁在心里怒吼。
林铅华深吸一口气,吼道:“没事儿别当道儿!”说完便一把拉开决明,夺路而去。
杜若看到林铅华一脸疲惫地走进来,担忧地问道:“华儿,你没事儿吧?”
林铅华一进门便走向床边,然后就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懒懒地说道:“没事儿,就是有点儿累。晚饭别叫我了,我得好好休息一下,我要睡到自然醒!”
杜若放下手中的针线,说道:“那你好好休息,我不打扰你了。”说完便转身出去了。
夜已深沉
由于林铅华午饭吃了个半饱,再加上没吃晚饭,于是结果便是,在夜深人静,人畜均已如梦之际,林铅华被残忍地饿醒了。
林铅华蹑手蹑脚地下了床,又轻轻地关了门,然后悄悄地来到了厨房,准备找些吃的喂饱自己。然而,她刚到了厨房门口,一道声音便从旁边响起了:“饿了吧?”
林铅华循声望去,只见师公正坐在石桌前笑望着自己,于是便不好意思地叫了声:“师公~”
“呵呵……”杜神医笑着说道:“若儿怕你会饿,特意为你留了饭菜,就在灶边上,赶紧去热热吃了吧。”
“遵命!”林铅华一听有饭菜便立刻钻进了厨房。当看到碗里的鸡腿时,林铅华差点儿没感动地流下眼泪来,嘴里啃着鸡腿,心里念着:杜若姐姐,你简直就是我的知己啊,你的再造之恩我是不会忘记的!
林铅华端着碗吃了一会儿,想到外面的师公,便一蹦一蹦地蹦到了石桌旁坐下。
杜神医看到林铅华端着碗出来,便说道:“你这丫头,怎么不热热再吃?”
林铅华咽下嘴里的食物,笑道:“等把饭弄热了,我早被饿死了!”
杜神医笑着摇摇头。
“师公,这大半夜的,您怎么不睡觉啊?”林铅华端着碗问道。
杜神医笑看着林铅华反问:“你不也没睡吗?”
林铅华一愣,笑道:“我这是被饿醒的!”
杜神医笑了笑没有答话。
林铅华见师公不说话,便放下碗,说道:“师公,我有些话不知该不该说?”
杜神医看着漆黑的远方,轻笑一声道:“该不该说,不都已经说了?”
林铅华一顿,尴尬道:“师公,你都听到了啊?”
杜神医斜睨了林铅华一眼,说道:“你那么卖力地喊,我如果再听不到岂不辜负了你的美意?”
林铅华咧着嘴做了个鬼脸,干笑了两声,说道:“莫说没有证据证明当年那件事是南疆人所为,就算真的是,都过了这么些年了,想必当年的那些人也早已不在了,就算还在,这次的这场瘟疫肯定也会将那些作恶多端的人收了去,所以,师公您大可不必介怀当年那件事了。”
杜神医叹了口气,笑道:“我自诩豁达淡然,想不到如今,倒还不如你个小丫头看得通透。”
“师公,这和年龄无关,不过是当局者迷罢了。今日我作为一个晚辈说这些话,我知道我逾越了界限,但我只是不希望看到师公您一直活在过去的痛苦中。人们都说,这世上最痛苦的莫过于生老病死,爱别离,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世人只看到神医的豁达淡然,却看不到神医内心的孤独与痛苦。
师公,您这么些年悬壶济世,救人无数,为什么明明自己的心上有那么大的一个伤口却任由它溃烂,而不去想办法医治呢?难道神医真的是只懂得为别人医治,却不懂得自医吗?”林铅华说着,渐渐模糊了双眼。”
“哈哈哈……”杜神医听着林铅华的话,突然大笑起来,然后说道:“愚钝了,是老夫愚钝了啊~”
林铅华看着师公的样子,心里很难受,便说道:“师公,你还有杜若姐姐,还有我们大家,您从来就不是一个人呐!”
杜神医没想到自己活了一把年纪,没想到会在一个小丫头面前老泪纵横,于是转过身便对林铅华说道:“林丫头,老夫明日便会启程去南疆。”说完便转身朝屋子走去。
林铅华看到师公终于想通了,心里很开心,于是便喊道:“师公,明天我和您一起去。”
杜神医听到林铅华喊自己,便停下来,转身看着林铅华说道:“林丫头,你很聪明,但是,人太聪明了会活得很累,还是糊涂一点儿好啊!”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哪怕,只是装糊涂!”说完再也不理会林铅华,径自回了屋子。
林铅华愣在原地,想着师公刚刚的话,不明白师公究竟是什么意思,究竟是有没有同意自己去啊?
那一夜,林铅华很困惑,不明白师公究竟是什么意思。直到多年以后,当林铅华再回忆起那一夜时,才泪眼模糊地喃喃道:“师公,华儿终于明白您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