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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永恒的痛

“单羽死了,单羽自杀了!”

次日傍晚,单羽在琉璃湖自尽的消息不胫而走,整座小城笼罩在一片悲伤之中,人们纷纷赶到湖边送这个年仅14岁的少女最后一程。按照当地的风俗,死在外面的人是不能带回村中的,而且单羽是个短命鬼不吉利,所以只在湖边停了一晚,第二天就被草草地掩埋在了一片荒坡地里,连个坟堆也没有。

死亡是最彻底的反醒,人类总是在一次次面对死亡的过程中慢慢领悟什么才是真正的生活,而单羽的死所带来的思考随着她草草的掩埋草草的结束了。当初人们全城空巷赶到湖边去送别她是出于对一个年轻生命本能的惋惜,而当她尸骨未寒之际,人们集体选择了沉默,则是一种积蓄了千年的愚昧。一个14岁花季少女离去的悲伤竟敌不过人们对吉凶的敬畏,因为担心过多地谈论一个短命鬼会带给自己不吉利,人们竟如此统一选择了对她的死避而不谈。甚至连她为什么要自杀,都没有去追问。听人说,人死后头七天,她的灵魂善在人间游走,真不知道,她的魂灵若真的回来过,看到这样的场景该作何感想。我想,她一定也不会太难过吧,她不正是因为太早地看透了这世道的炎凉所以才那么急着要离开这个无情的世界吗?

当全城都对单羽的死保持缄默的时候,静书对单羽的怀念才刚刚开始,不仅因为单羽是韩新曾经的女友,而且选择了她与韩新第一次约会的同一时间同一地点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更为她年轻的让人心痛的生命和无情到让人无语的世道人心。记忆中,单羽走进静书的视野只有两次,一次是韩新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宣布她是他的女朋友,再一次就是她的死亡。第一次,静书的心虽然被她的名字触动,却并未对她上心,连她的长像都没有记清。而这一次,静书虽然没有勇气去与她作最后的道别,去看她留给这世界的最后一个表情,但是她的名字却从此深深地刻在了她的心中,成为她一身都不能卸下的包袱。

单羽选择了那样的一个时间和地点,毫无疑问她依然爱着韩新。也许,静书和韩新的第一次亲密接触是压倒单羽的最后一根稻草。静书敏锐地感受到,她与韩新的这份爱结束了。虽然她知道,韩新选择单羽当女朋友只是一场游戏,然而当单羽以那样的一种方式离开的时候,这就成了一种宿命。不管静书与韩新之间的爱有多深都不能填满单羽的死在他俩心间挖下的这万米深壑。

单羽的死与爱有关,然而单羽的死仅仅是因为爱吗,为了弄清个中原由,静书展开了全面的调查,不查不要紧一查吓一跳,这个调查结果让静书感到了无比的震惊:单羽从小就是个胖姑娘,没念幼儿园之前,她一直都是家中的宝贝,她奶奶常常抱着她到村里的代销店打麻将。一来二去,单羽就把小店当成自己的家,想吃什么拿什么,等奶奶麻将结束之后再一起结帐。这个不大不小的习惯起先一直都没有引起单羽家人的注意,直到进了幼儿园,老师经常告状说单羽偷其他小朋友的东西,没有小朋友愿意跟单羽一块玩,这才让单羽一家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然而他们处理问题的方式是那样的简单和粗暴,每次只要老师说单羽拿人家的东西,单羽的爸爸都会狠狠地抽她一顿,最严重的一次,单羽差一点被她爸爸给活活掐死。严厉的体罚并没有帮助单羽改掉爱哪人家东西的坏毛病。单羽虽然知道拿人家的东西不对,可是总是控制不了。在单羽最需要得到帮助的时候,她得到的不是专业的辅导,而是父母的打骂,老师、同学的鄙视和疏离。后来,单羽无师自通地想到一个好办法,每当他想要去拿别人东西的时候就去翻垃圾堆。别说这招还真灵,因为她总能在垃圾堆里有一些收获,所以慢慢地她竟改掉了拿人家东西的坏毛病。然而,当她为自己这一进步感到高兴并满心希望因此得到表扬和认可的时候,迎接她的却是更凶猛的皮鞭。因为在大人的眼中捡垃圾吃比偷东西更可耻,更应该打。整个幼儿园阶段,单羽都是在这样的打骂中度过的。

进入小学之后,单羽在文化课上的差劲表现,让她的处境越发艰难,老师们常常找出各种理由不让单羽在教室上课,即使在教室里,绝大多数时间不是罚站黑板就是练蹲马步。她越学不好就越不受老师待见,越不受老师待见就越学不好。这样的恶性循环,让单羽在三年级的时候就是全校出了名的“脑残妹”。四年级的时候,单羽与正经历地蜕变之痛处处招人排挤,打压的韩新成为同病相怜朋友,并短暂地做了韩新的女友,那段时间是单羽生命中最光辉灿烂的时候。

进入初中以后,不会读书的单羽却出落的亭亭玉立,然而姣好的面容却给她带来了更深的恶梦。因为在学校里找不到一个可以谈心的朋友,再加上青春期的叛逆心理。她慢慢地脱离了学校,走上了社会,与一些街头的混混成为朋友。并在他们的引诱下一步步走上了不归路。

静书不知道单羽有没有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期盼过韩新的拯救,是不是直到被水淹没了全身也没有停止过对这个世界的幻想。听说单羽走的时候很安详,脸上带着微笑,静书不敢想象那是一种怎样的微笑,微笑中的人是一种怎样的心情。

关于这一切,静书从来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如果伤痛不分担就不会扩散,那么就应该独自承受。如果单羽只是特殊历史背景下不可重复的个案,那么就应该让它淹没在历史的长河里。然而,让静书无法释怀的是,在单羽离开人世18年后的今天,当她再次把目光投向校园,看到的却是依然有孩子在遭受着单羽当年的遭遇,甚至在某些方面有过之而无不及时,她不敢也不愿再独自背负这样的苦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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