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瞒了大半年的身份竟然被最不该知道的人戳穿了,黎远心里真的有些失措了。原本他以天才科学家的身份出现在太空联盟,只是为了想要更快的找到黎简。他甚至从来没想过,一旦自己身份暴露会发生什么。
然而所幸的是,他的目的最终似乎还是达到了,他知道了黎简的下落,而且还有了救黎简出来的希望——虽然是一种不太妥当的方式,但一想到能救自己的爸爸黎简,黎远心里也就渐渐释然了。
可惜黎远终究是年纪太轻,黎简当初教他的东西也都太过善良美好,以至于他甚至会忽略了这世上还有邪恶的存在。如果时光能倒流,黎简当年一定会告诉他——“光明”背后还有“黑暗”……
卢克斯静静地看着已在一旁沉默了半晌的黎远,也不去打扰,许久才温和的开口问了一句:“法儿,你还好吧?”
“嗯,主席,我没事。”黎远抹去眼角的泪痕,轻声应道。
“法儿,你爸爸不在你身边了,现在你只能靠着自己的力量去战斗了。所以,你要学会坚强!你需要长大!你不能再让眼泪落下!”卢克斯语气严肃的教诲,又像是另一种方式的劝慰。
黎远抬起头来看着卢克斯,迎着卢克斯眼神里那传过来的无坚不摧的勇毅,他郑重的点了点头。
“然而,法儿,你需要知道——”卢克斯忽然有些颓然的开口,紧接着又拿着低沉的语调说了下去,“一个人犯错了,就要被惩罚。”
黎远有些好奇的看着卢克斯,他有些不明白卢克斯的意思。然而接下来的一幕,却让他震惊了。卢克斯从抽屉了拿出了一把装饰着金色手柄的U**C-M9军刀,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就挥刀砍向了自己的左手。
大半只胳膊血淋淋的落在了地上,浓稠的鲜血一下子铺满视野,真实的有些毛骨悚然,黎远甚至觉得自己都快要窒息了。然而卢克斯却只是皱着眉,仿佛那流的不是他的血一般。迅速的放下了手里那沾着血的军刀,卢克斯从抽屉里拿出一瓶药液轻轻含了一口,右手按住了左臂肱动脉,嘴里的药液一口就喷向了伤口。说来也神奇,那药液所到之处,血流一下子就小了下去。紧接着,卢克斯又不知从哪拿了些药粉均匀的撒在了伤口上,这次他脸上倒是露出了极度痛苦的神色,但是那伤口却在以可见的速度结起了痂。
“法儿,我说过,犯错了就要被惩罚。”卢克斯抹了抹额上的汗珠,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知足的笑来,“我做了对不起你和你父亲的事情,所以我必须受到惩罚。”
黎远终于从震惊中清醒过来,语无伦次的说道:“主席,您没事吧……其实我之前就相信您的话……”
虽然黎远嘴上说之前就相信卢克斯,但是刚才卢克斯自断一臂谢罪,却是真的让黎远放下了原先心里隐藏着的诸多芥蒂。黎远眼神复杂的望着卢克斯,只见卢克斯从桌子上拾起那把军刀在衣服两面一抹,就抹去了那上面残留着的血迹。随后,他又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刀鞘来,把那噬血的锋刃藏了进去。
“复仇的刀刃,接着。”卢克斯摩挲了许久刀鞘,才把那带着刀鞘的军刀扔给了黎远。
黎远下意识一躲,那军刀就“哐当”一声落在了地上。踌躇良久,黎远才从地上拾起了那外表华美的刀刃。与此同时,对面的卢克斯脸上也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
“法儿,你看你认识这个人吗?”卢克斯指着半空中出现的光影问道。
黎远抬头一看,这张脸怎么能不认识?那可是害得他和黎简真正离散的人——安德斯!他现在正在那观察室里看着监控画面,而黎远二人却在这不远的办公室里看着他。
看着黎远眼里的愤怒,卢克斯突然说道:“只要你按下这个按钮,就能让他受到应有的惩罚。”
说完,卢克斯就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类似遥控器的东西来递给了黎远,那上面只有一个红色按钮,除此之外,别无他物。黎远颤抖着从卢克斯手里接过那遥控器,他忽然发现自己有些不忍心让安德斯也失去一条手臂,即使曾经安德斯那般对待他与黎简。
“唉,法儿,你还是在犹豫么?”卢克斯忽然叹息道。
黎远听着卢克斯的叹息,就仿佛听到了嘲笑声一般——你这么软弱,怎么救你父亲!你这懦夫!
“不,我不是懦夫!我不要当懦夫!”黎远忽然嘶声呐喊道,左手猛的拍向了那右手握着的红色按钮。失神的丢开那遥控器,黎远整个人一下子就蹲了下去,脑袋深深埋在了膝盖上。
卢克斯只是冷冷的盯着那半空中的画面,只有他知道那对安德斯意味着什么,黎远不知道,安德斯也不知道……
观察室里的安德斯不知从何时开始觉得身上有点燥热,然而一开始还不觉得怎么,只是下意识脱去了身上的外套。可是当他赤膊还依旧觉得炽热非常时,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
安德斯毫不犹豫的就冲向了门的方向,然而这平日他进出自如的门,此时却怎么也打不开。他脸上终于露出了惶恐的神色,他似乎能感觉到自己身体里的水分在蒸发,也似乎感觉到了自己意识正在丧失。
最终,安德斯冲向了他最后的希望——卫浴室。然而,希望越大,失望更大,当他打开淋浴时,换来的却是自己的一声嘶吼。花洒里流出的水,早就如同烙铁一般,几乎一瞬间就把他的头皮灼烂了。安德斯忍着痛关掉了淋浴,几乎是哭着跌坐在了卫生间的地上——他知道,这回真的是,茅坑边跌倒,离屎不远了……
忽然好想回到那个旧仓库,好想回到自己那落后却平静的老家。也许是自己过去对别人做过了恶事,所以苏帕伊(Supay,印加神话中死亡之神)也要惩罚自己吧……
安德斯就这样想着想着,像是经过了一辈子,终于,再也想不了什么了。
……
等黎远再站起来时,正好看见那半空中画面里的惨状,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整个人一下子昏死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