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你的模影,却再也无法令我欢喜。每次回响起的声音,所剩有的,只有锥心的疼痛————夏文己】
方子良则倒在地上,残存余息,却无力再说话驳斥,只能看着那蔚蓝的天空,天空散着几朵白云,漫无目的地游离,离去那儿?却是不知,也许到底不过是一片虚无。长年紧迫的征战,这一
刻,方子良竟觉得有股松心,仿佛那满腹的不甘,在此刻也不算什么了——也许,这就是将死之态了吧?
这时,方子良的天空中,探出一张脸来,那张脸森冷,毫无温度。继而,一支冷冽的枪刃指在了他的眉间。
“‘十将军’门下二将——是吧。”夏文己执枪指着地上的方子良,冷然说道,似问,似说。
方子良只喘着气,双眼无神地看着夏文己。随即,勾起一边嘴角,不屑地一笑,眼中满是藐视与嘲讽。
夏文己眼中一狠,长枪举起,就要刺下——
“不要!”一个身影却咋然冲出,挡在方子良身前。夏文己瞪着眼,看着那冲出的人,手中长枪停住,顿在那人眼际。
那冲出的人却是刚才在轿中的女子,只见她跪在方子良身前,大张着手将方子良护在身后,澄澈的双眸与夏文己直直对视,眸中噙着泪光,却透着坚毅与勇敢,并带着乞求。
“碧……白石主子,你……快让开……”方子良侧头看着那女子的背影,艰难而焦急地开口。
女子却无动于衷,对就在眼前的枪刃也毫不畏惧,只是始终直视着夏文己的眼睛,毫不怯避。
“求求你,不要……好吗?”女子看着夏文己,恳求道,语气因噙着泪而带着些哽咽。
夏文己看着她,手中长枪也迟迟没有刺下。
“不要恨,不要悔——好吗?”不知是否因女子最后的语气相似,夏文己的耳畔似乎回响起这遥远,却又近如昨日的声音。
夏文己的眼睛不由凝起,双眉拧紧,眼中透着痛苦的神色。他手上举着的长枪,缓缓放下。那女子的眼中不由透出一股惊喜,这惊喜却又在下一刻被打破。
“哈哈哈!真不懂十兄弟你到底动不动手。这什么‘二将’就交给你处置了,但这俊俏的娘们儿我要了!”石亨大笑着走上前来,左手一把将那女子拦腰抱起,再横腰扛于肩上。待女子再反
应过来挣扎,终究不抵石亨霸道的蛮劲。
“放手!放开我!救——救命——”女子终于惊声呼救,手足乱蹬,却被石亨抓得死死。
“嘿嘿,你这娘们儿就回去给我做媳妇儿吧!”石亨得意笑着,一手扛着巨斧,一手扛着这次的战利品,调头便往回走了。
“嗨!好事儿被八哥捷足先登了!”朱启恒故意笑笑,又对夏文己说一声:“文己,解决了就跟上来吧,我们先走一步了,着实困的不行。”说完,朱启恒便招呼着还能行动的手下,扛着负
伤的人,带上轿中搜刮的钱物及地上随从的装甲,先走了。
夏文己没有答应任何一句话,只是面色痛苦地杵在原地。原地,刚刚还发生着激烈交战的丛林小道,此时只剩下站着的夏文己及地上奄奄一息的方子良。一时,安静得出奇,甚至能清晰听到
树叶间的婆娑声。
半晌,夏文己深吸了一口气,面色略有缓和,回复到面无表情的状态。他斜着俯视一眼地上的方子良,随即微微噘嘴,转身便要离开。
举步,却感到裤脚被一个人拉住,夏文己停下,微侧回头,却见到满面泪容的方子良。
“她……她……只有她不能够——求求你,救她!”方子良紧抓着夏文己的裤腿,竟滚着豆大的泪,对夏文己乞求,乞求时因心情激动而语错,这不由令夏文己顿然一愣。
“为何——要我救她?”夏文己问,眼神仍是无温。
“她是我这次护送的人,我乃吕朝将领,却反被她所护,苟存于此,我……我……”方子良悲泣不成声。
“她——是什么人?”夏文己斜睨着方子良,随口似地问。
方子良却沉默了,睁大着眼不说话。
“是吗?原来不能说。”夏文己移开目光,便要转而走人。
“她是吕朝三等官员的爱女,身份尊贵,所以……所以——你一定要救她!”方子良几乎是卯足了劲喊出来的,喊完之后不由重重咳了两声,粗重喘气,却是喘出的气多,吸进的气少。
“哦,三等官员的子女就身份尊贵了。”夏文己重新停下,对这答案并不意外——能由吕朝将领护送的,也只有官员贵族的身份了。
“可惜,你似乎忘了,我也只是一个万恶不赦的匪贼。你们达官贵族的事——于我无干。”夏文己冷冷说完,迈出脚步,硬是甩开了抓在裤脚的手,便继续往前离去。
“不……不行……她……只有她……只有她不能落入山匪之手……你……你一定要救她,一定要救她啊——”方子良大喘着气,最后撕心裂肺地吼道:“夏文己——”
夏文己继续向前迈去,没有任何回应,似乎充耳不闻。
回往九堂寨的路上,夏文己脚程较快,赶上了石亨一众的步伐。石亨已将那女子从肩上放下,只用绳索捆住她的双手。
“哈哈,十兄弟,你回来啦!”石亨笑着与夏文己打一声招呼,熟络地一拍夏文己的背,夏文己微微皱眉,面有痛苦之色。
“哎,八哥,你拍到文己的伤口了。”朱启恒提醒。
“啊!哎呦,我手贱。对不住,十兄弟,八哥我真不是有意的!”石亨急忙道歉。
“无妨。”夏文己摆摆手,看一眼石亨与朱启恒,说:“二位大哥也受伤了吧?”
“哈哈!小伤,不痛不痒!”石亨爽朗说道,还拍了拍胸脯,仿佛那上面的伤口真的不痛似的。
“我这也只是被蚂蚁咬了一口而已。”朱启恒也笑着说,抬了抬受伤的手臂。
“哈哈!九兄弟你才是蚂蚁吧,刚刚那什么‘二将’还这么说你呢!”石亨取笑道。
“那是说我的箭,八哥你就莫再笑话了。”朱启恒憨笑两声,又转而对夏文己说:“对了,文己,那个方子良怎样了?”
“死了。”夏文己只这么回答。听到这个回答,一旁的那双手被捆、一直默默无声的的女子倏然转过脸来,睁大着眼瞪着夏文己,一脸不可置信。
“哦——这就好。对了,说来为何文己你如此痛恨‘十将军’呢?每次听到‘十将军’的名讳你的脸就变得好快。”朱启恒好奇似地问。
“哈哈,九兄弟你不是早就知道的吗?当初正是‘十将军’将十兄弟逼上我们九堂寨的呀!”石亨笑着说道。
“这我当然知道,我是想问具体的,当初为什么会被十将军逼上……”
“往事不堪回首,还请二位大哥休要再说了。”夏文己打断朱启恒的疑问,不冷不温恳求道。
“哈哈哈!好好好,咱们不再说了,倒是惹得十兄弟不开心了!”石亨大笑着答应。
“我并不痛恨十将军,我不恨——不会去恨任何人。”夏文己近乎自语地喃喃说道,说完,便迈大脚步,默然走在了前首。
仰起头,秋季的天空一片湛蓝,蓝得有些过分,近乎透明。此时无云,天空空寥寥的——
“小舞,怎么了?”
“完……完了……小梧,是十将军段回的第二下属追来了!”
“十将军第二下属?”
“咻——”一支箭羽破空划过,挂着凛冽的风雪,噗然没入一片白茫之中,原本漫天的雪白色调中,咋然迸溅开一朵血花,那血,红得刺目,红得冰冷,直令夏梧一阵晕眩——
恍过神,夏文己的拳眼紧攥,微暴青筋。稍会儿,却又慢慢松开,完全舒张着、无力着,任着风拂过。风与掌心,始终只是擦错,两者终究不为谁把握。
我并不痛恨十将军,我只是……抑不住因十将军而勾忆起的往事。
我只需不怨、不悔。我只需,不怨,不——不悔?舞姬,这谈何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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