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龙羽柔的警告，我不由得收敛了自己的放松，开始带着几分警惕地揣摩着这个诡谲而神奇的地方。
因为龙羽柔自己也不知道她所要找的人现在何处，我们便只好向着背离大海的地方缓缓前行。
只要不是光芒溃散殆尽、即将轮回往生，这里的人们一般都不喜欢在冥海边停留太久。
夜晚，我们在一处树林里安歇。往生界里没有昆虫，因而树林里很是安全舒适，再加上我神经一直有些紧绷，在林间惬意地躺下之后，很快便安然入眠。
有时候，在梦里看到的景象，能改变我们的内心。
我一点也不怀疑，如果真有往生界里的阴灵夜夜向我托梦，在梦里对我温柔地笑，我或许真会爱上她。
就像《画皮》里的小唯，在梦里与王生**，直至王生最后说出那句“我爱你”，我相信，那不是假话。
但所幸，在往生界里的第一个夜晚，我梦到的是她，我阳间的恋人。
有些人，记忆里永远带着微光，与往生界里的光芒一样，不是耀眼的，不是刺眼的，只是温暖而已。
比如她。
在梦里，她淡淡地冲我笑，如同第一次相见一样，隐隐发着光，很美。
真的很庆幸，温柔我岁月的人，与当初的紫芍一样惊艳。
“那什么……把你手机里的社交软件都卸了吧。”
“好，那你也卸了。”
“行。”
“那我们在一起吧。”
“嗯。”
如同淡淡的一壶茶，氤氲着令人愉悦的芬芳，我眼中的爱情，大抵就是这个样子。
而且，我从不怀疑它的美丽。
……
第二天睁开眼睛，龙羽柔正默默托着腮看我。
“梦见她了吧？傻笑！”她的面色似乎比起昨天更苍白了一些，眼里也多了些许血丝，似乎是没睡好。
我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连忙解释道：“不是**啊……”
“我当然知道。”她笑了，“往生界里，人们永远只有一种梦——看到阳间惦念着自己的那个人。这也是我为什么说，或许紫芍在阳间并不爱你，但来了往生界，事情也就不一样了。”
我不由得沉默。
的确，每天在梦里相见，身上发着淡淡的光，这样的人，渐渐必然是会爱上的。
我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般，惊讶道：“那你……”
“睡了一会儿。”她这么解释着，目光却微微有些闪躲。
“为什么？”
“你不明白么？”
我摇了摇头，却不知该说什么。
“你已经不爱往生界里的那个人，却依然要来这里救他；你在阳间有深爱你的人，你却不肯让自己爱上他。”我有些恼火，“公平么？”
她淡淡看了我一眼，勾起嘴唇：“我是恶魔，你不是不知道吧？”
看着她笑起来的样子，我似乎恼火更甚了一些，几乎不经大脑地脱口而出：“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往生界救他！”
她身体明显一震，苍白迅速爬上了脸颊。
即便五官依然硬朗，英气犹在，这瞬间失去的血色，依然让她看上去楚楚动人。
“对不起，”我自知失言，赶紧凑过去，将她搂在怀里，“是我不好。”
“没什么，你也没说错，我的确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来这里救他。”许久之后，她才开口，低声说，“这只是我的一个执念，做完了，才能没有遗憾。”
我大概隐隐能猜到一点来龙去脉。
她这么聪明，甚至说得上是狡诈的女孩，当初或许是预见了那个她深爱男孩的死亡，于是便构想好了复活他的未来——离开男孩，让自己忘了他，甚至让另一个女孩爱上他。
然后，男孩死了，龙羽柔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带着他的尸体来到自己幽深的密室？
她定然没有让自己看一眼那个男孩的面容，因为她怕自己变成那个最爱他的人。
在黑暗的密室中，她如同地穴里孤独轮回的蝉，静静等待，然后，因为最先留下的执念，义无反顾地结束自己的生命，捧着蝉儿，来到往生界，只为了救他。
尽管此刻，她已经不爱他。
而他在往生界这些日子，夜夜梦见阳间那个女孩，大概也不可能爱着羽柔。
他们，甚至在来世都没有再见的缘分。
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一个悲剧。
是这个所谓的恶魔，给自己留下的悲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