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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镜与梦(一)

一面巨大的镜子正横亘在树林间,所有人的影子都反射在镜子里。玺狈突然在梦轩怀里不安地动了动,梦轩低下头,轻轻抚摸着玺狈头:“你又怎么了?莫非是看到镜子里的自己,以为是来了另一只玺狈?呵呵,来我带你走近些,让你看清楚。”她抬起头,无意中看向镜子,一下子愣住了。

镜子里众人姿势怪异、形态各不相同的木立着,仿若一尊尊刚塑好的蜡像。梦轩赶紧回过头看向众人,却见他们一个个死死盯着镜子站着,一动也不动。一阵恐惧紧紧擭住梦轩的心,她觉得自己仿若掉入一个深不见底的冰窟窿,浑身上下冷了个透。梦轩穿过人群,一个一个摇晃他们,死命的叫喊着他们的名字,但是他们对她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师父,二哥、巧云、大哥……你们怎么了?到底怎么了,快醒醒,快醒醒!”梦轩又着急又害怕,脑子里一片空白。她不断来回跑动,推搡着他们。

玺狈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跳到了地上,朝着她低低吼叫着,像是在诉说什么。

梦轩没有理会它,拼命晃动着她身边的人,可是依旧没有人有反应。突然间,她觉得裤子一紧,低头一看,却是玺狈一口咬住了她的裤角,脑袋不断地摇晃着。

“小兽,你别添乱了,我都急死了。”梦轩觉得自己都快哭了。

玺狈松开了嘴,舔了舔它的左前腿,然后朝梦轩叫了两声,又继续舔前腿。

“小兽,怎么了,你的前腿又怎么了?伤不是早好了吗,难道又受伤了?”梦轩蹲下来,抬起小兽的左前腿看了看,前腿好好的,毫无异状,“没有受伤啊,你别叫了,我该怎么办啊,怎么办啊。”

玺狈却不理会她,一直叫着,还是不断舔着前腿。

“到底怎么了!左前腿?……伤?琴?”梦轩疑惑的说,“你的意思是弹琴可以救他们?”

玺狈像是听明白了似的,点点头,低低又吼了两声。梦轩赶紧掏出琴,信手拨弄了几声,观察了四周,大家好像都没什么反应。她又拨了几声:“这到底有没有用啊?”

“你继续!”

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把梦轩吓了一跳,她抬起头发现邵昆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她的身边。

“师父……”

“不要停,继续弹,弹你最拿手的……”邵昆打断了梦轩的话,嘱咐道。

看到邵昆,梦轩一下子觉得自己有了主心骨,很快沉下心,仔细弹奏起来。一首曲子未完,四处突然想起了碎裂的声音。她抬起头,发现邵昆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镜子前。镜子上已全是裂缝。裂缝不断扩大,转瞬间片片碎落,竟然化为烟雾在风中消散得无影无踪……

雾气慢慢散去后,众人也都恢复了正常。梦轩收起玄琴,跑到巧云面前,上上下下仔细端详了一番:“巧云,你没问题吧?吓死我了。”

巧云带有几丝迷惑:“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美妙的梦,梦到一半被吵醒了。”

赵远连忙说:“巧云,你不知道这里面的厉害。梦轩,谢谢。”

柏璟居然一反平时嬉皮笑脸的样子,正儿八经的对梦轩行了礼:“多谢救命之恩。”梦轩觉得很不好意思,嘴上忙说:“没什么,没什么,太客气了。”

“比天籁之音就差一点点了,好吧,我承认你踏入了玄琴师的大门。”柏璟接着说。

梦轩觉得一种神圣的自豪感从脚底升腾而起,她装出一副深沉的样子,轻轻拍了拍柏璟的肩膀:“认识到了就很不错了,不要为此过多自责……”

“梦轩姐,梦轩姐……”则日诺跑到梦轩面前,给梦轩行了个大礼,“谢谢你救了我们的生命。族长说,如果不是你,我们都要被石化了。”

“石化?!”梦轩惊讶地问。

“恩,族长说,这是金枪头洞蛇的幻镜术。看到的人会不知不觉陷入梦境,然后慢慢变成石头,镜子消散的时候就会变成粉末永不复生。”

“不会吧!”一阵阵后怕涌上心头,梦轩看向巧云发现她眼里也全是恐惧。

“梦轩姐,你不知道,我刚才在镜子里看见我们部族又兴盛起来。全族的人都围在一起唱歌、跳舞,可热闹了。不过这时,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了奇怪的琴声,一会儿错一个音,一会儿错一个音,断断续续的,天地的和谐美全破坏了,我就醒过来了。族长说,是你故意用这样的琴声把我们叫醒的。梦轩姐,没想到你居然是玄琴师!在源起,只有缺少罡气的白人才有机缘成为玄琴师。我居然能认识个玄琴师,真太好了!你真太厉害了!”

“噗”柏璟一下子没控制住,笑出了声音。赵远一脸似笑非笑的样子。巧云的小脸憋得通红。

梦轩觉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她瞪向那无良的三个人:“要笑就大声笑,不要再装了!”

则日诺很奇怪地看向他们四个人:“怎么了?我说得有什么不对吗?”

“哈哈哈,没有,你说得很好,我心情从来没那么爽快过。哈哈哈哈……”他一把扯过则日诺,“走,我们到前边看看。”四个人以最快的速度溜走了,只剩梦轩一个人站在原地仰天长啸:“上苍啊,你到底是在表扬我,还是在批评我啊?”

趁人不备,梦轩找了个机会蹭到邵昆的身边:“师父,刚才为什么就我一个没被幻镜迷惑住?师兄他们都说是因为我修习幻琴的缘故。可是师父,你不是也能简单弹奏幻琴吗?他们没有看到你也被……真正的原因是不是因为我不是这个大陆的人?”

邵昆看了看四周,低声严厉地说:“梦轩!我记得提醒过你……”

“我只是好奇,你就告诉我一声是不是就行了。”梦轩恳求地看向邵昆。

“你就这么想知道?”

“恩,宁做清醒鬼,不做糊涂人!”

邵昆思考了一下:“好吧,幻镜术是……”

“邵先生,邵先生,族长说都准备完毕了,让我问您什么时候出发?”则日诺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刚好打断了邵昆的话。

“宜早不宜迟,我马上过去。”邵昆仿佛忘了梦轩似地,回答完则日诺,大步流星地走了。梦轩张大嘴巴,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她扼制住内心深处想掐死则日诺的冲动,“温柔地”看向他,“则日诺,你去哪了怎么跑得满身汗,你过来我给你擦擦。”

“刚才和柏璟兄在林子里练了下摔跤。”则日诺毫不防备走向梦轩,“梦轩姐,你不仅人美,心更美。”

梦轩抬起手狠狠地在则日诺的脑门上敲了几下:“以后不要跟着二哥混,会把好好的脑子摔笨的!”说完,走了。则日诺捂着脑门呆呆的看着她的背影:阿爸说得对啊,女人的脸果然翻得比天还快!

队伍很快又出发了,劫后重生大家的心情都很好,一路谈笑风生。不过走在队伍最后的邵昆和泽罕布诺却是一脸凝重。

“邵先生,金枪头洞蛇很少主动攻击人类,除非人类触犯了它们。这次它们为什么攻击我们呢?”

“我也觉得很不对劲儿。我们虽然逃过了这次攻击,但是它们绝对不会轻易放弃,以后我们要更加小心。”

“还有,泽罕族长,晚上宿营的时候我们都好好询问下自己队伍里的人,看看是不是真的触犯到了它们。找到原因,才能对症下药。”

“是。”

“泽罕族长,现在你不需要用这种态度对我。”

“是。”

“你……”

吃过晚饭,泽罕布诺就把所有的族人叫到身边一一询问起来。他惊讶地看着则日诺从口袋里掏出的三颗七彩钻石般闪亮的珠子,一下子觉得天旋地转,摇晃了几下,几乎站立不住了。

“族长,怎么了?”素来稳重的乌卡一把扶过族长。

“你,你!”指着则日诺,一阵浓重的悲哀突然涌上泽罕布诺的心头,“这是金枪头洞蛇皇族的蛋啊,它们一定不会放过我们,一定不会……上苍啊,难道真要让我族精华全部葬送在这里!我的决定是错的,我不该带领你们来,不该来……”一行行混浊的眼泪,从族长满是皱纹的脸上滑过,滴落在前襟上。

“泽罕族长,事情已经发生了,不必太过自伤,我们还是想想办法吧。好在金枪头洞蛇皇族的蛋还在,一会儿我拿到密林里还给它们。”柏璟安慰道。

则日诺表情突然变得怪异起来:“这……这……我……我……打破了一个……我前几天在树林里一棵很奇怪的大树上看见的。它们藏在树干中,因为有一道阳光照在上面,树皮闪闪的,我觉得奇怪就扒开了,原来是四颗漂亮的珠子。我想阿妹肯定喜欢,就装口袋里了。后来……后来仔细赏玩时不小心掉了一个砸到石头上,碎了……可……是这是蛋吗?碎了也没有蛋黄之类的东西……”

邵昆盯着则日诺沉默了很久。所有人只觉得邵昆身上杀气不断升腾,但谁都不敢挪动一下。半晌,就在所有人认为他要发作的时候,邵昆自己叹了一口气:“唉,我先去还蛋,其他再说。你们加强戒备,晚上一定要三个人同时值班,要排好顺序,不要疏漏了。泽罕族长,这里就交给你了。”邵昆说完,小心接过则日诺手中的蛋转身就要走。

“师父,我跟你一起去!你不能一个人去冒险。”赵远赶紧说。

“师父,我也一起去,人多好照应。”柏璟跟着说。

邵昆看了看赵远和柏璟,说道:“这样吧,赵远,你跟我走。柏璟,你要和朗布诺族一起保卫好这里。一定要小心。”

“是,师父。”

“邵先生,我想跟你一块去,我自己犯下的错误,不能让你们来承担。”则日诺走到邵昆面前,冷静地说。

“这么快就冷静下来了,这孩子素质真不错”邵昆在心里想,不过他没有表现出来,“我们两个就够了,你的责任是守护这里!”

“我……”

“不要再说了,则日诺!邵先生,一路小心,我们会誓死守卫好营地的……”泽罕布诺已从悲伤中挣脱出来。他站在营地中央开始指挥。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威严从他那不算高大的身躯中散发出来。族人们像是得到了什么鼓舞,顿时有条不紊的忙碌起来。

“泽罕族长真不是等闲之辈!”梦轩感慨。

“能挑起一族存亡重任的人本来就不是等闲之辈。再说,如果是一个昏庸的族长,他也不会为年轻一代冒那么大的风险到镜梦森林里来。族长常常为族人付出很多很多,甚至是生命……”柏璟回答,他的目光穿过泽罕日诺看向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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