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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雨园

这一路,众人各怀心事,唯有梅环儿是最高兴的,每天兴致饱满,她觉得这是人生里最开心的日子。

这日在庆阳境内的桃花滩稍作歇息,众人散坐在一片斜坡上,看一片云天水地。

桃花滩既名桃花滩,自然以桃花出名,不过正是初冬,树叶凋零,化作土壤,连踪迹都无,只有光秃秃的树干,在寒风中微微颤抖。

“我记得上次跟大哥你去定州府途经此处,这里繁花灿烂,似锦如涂,现在却如此落败不堪。”纪宝之侧头与纪存之道。

“如锦似涂风光过而今黯然收。有如人生,风光灿烂时人生万般美好,住高楼,用金器,绫罗缠身,娇妻美妾身边环绕,人生如意快乐,连神仙都羡慕。时局改变,家道落败时,能裹腹、能敝体已是奢求,这中间的落差是何其之大。”纪存之出言感叹。

祈慕雪似乎颇有感触,眼中翻滚着莫名的情绪。

“这春去春回,花谢花开都是自然现象,现在虽然有些荒凉,但只要春天一到,这里就会又似锦如涂起来,不要只看到眼前衰败,应该想到来日好景,经历这个寒冬后,霁月春光又到来了呀。”梅环儿闪亮着乌灵的黑眸,清脆的声音在灰色的天地里响起。

“哥,你看倒是咱们在伤春悲秋,不及环儿豁达明理。”纪宝之笑道。

“论豁达明理我哪及得上宝姐姐你,连爹爹都夸你心似琉璃,敏慧多思,豁达洒脱。”梅环儿朝瞪她的纪宝之咯咯一笑。

“尽会胡说八道。”纪宝之伸手敲着梅环儿的头笑骂道。

“表小姐,小姐说的是真的,上次小姐把曲灵寺禅佛会搞砸了后,老爷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直接把小姐扔进房间关了起来,还不让我送吃的,后来夫人心疼小姐,偷偷地送了去,小姐堵气不吃,最后还是老爷收了禁令,小姐才出了房门,那时小姐一边吃东西一边气鼓鼓地对老爷说舅老爷比老爷好,不会动不动就关人。老爷说:‘若你也如宝之那般懂事,不任性胡闹,我怎么会关你。’后来老爷还夸赞表小姐心似琉璃,敏慧多思,豁达洒脱这些话。”小娟认真的回忆与纪宝之道。

纪宝之摆手笑道:“平时见姑父挺严肃的,没想到他倒对我有这样的夸奖。环儿,听禅会这个事情我听说了,这也难怪姑父会气得把你关起来啦。”

“到底是怎么回事?”祈慕雪好奇地问道。

“唔,这个事情我知道。”纪存之回答,“去年三月十五,她跑去曲灵寺听禅,当时参加禅会邀请了当朝的户部侍郎,李忠。李侍郎在禅会上提出,为表示对佛的虔诚将在家中各房设神龛,日上三香、入门即拜。在众人附合之时,环儿站起来道:佛家曰,佛在我心,我心有佛,既然我心是佛,是不是还得朝自己日上三香、入门即拜,这日上三香好说,给自己立个牌位就办到了,入门即拜,自己拜自己又该怎么拜呢?她这一番言语,把户部侍郎气得脸色紫青,引发宿疾,病倒在床上好几天。正因为这样,禅佛会也没能顺利开下去。我听闻这事为了这事,姑父向李侍郎赔礼了好久,还将自己收藏多年的黛纹砚送给了李侍郎,李侍郎才做罢的。”

“哼,那个李贪官,风师傅说他是衣衫虱子,不义之财堆满堂。”梅环儿忿忿道。

“环儿你真的几天没吃喝吗?”纪宝之问道。

“小姐早就把梳妆盒里塞满了零嘴点心,还让小虎子去度香楼买了醉香鸡,然后我在夜深无人的时候偷偷地从窗口递给小姐。”小娟抢着说道。

“就知道你鬼精鬼精的,害我白担心。”纪宝之刮着梅环儿的鼻子笑道。

打闹嘻笑一翻后,众人精神恢复了许多。

“等到了庆阳,找家好点客栈我一定要好好休息一下,这几天我都没睡好。”梅环儿敲敲肩道。

“不用住客栈,我家在庆阳有一座园子,到时我们就住那儿。”纪存之道。

“是,那座园子我喜欢得紧,反正园子够大,大家一起住进去热闹。”纪宝之连声附合。

“怎好意思叨扰。”祈慕雪道。

“祈姑娘哪里的话,那座园子就几个仆人守着,空着也是浪费,虽不是高阁楼台,总比客栈好些,还望祈姑娘与秦兄肯赏脸。”纪存之真诚地邀请。

秦寮沉吟不语。

“放心吧,表哥,大哥与祈姐姐当然是愿意的,大家住在一块才热闹嘛。”梅环儿急忙道。

“如此,便却之不恭了。”秦寮望了一眼梅环儿,缓缓道。

“祈慕雪也承二位盛情了。”祈慕雪施礼道。

“我都不知道宝姐姐家居然在庆阳还有一处园子的,那园子大不大?”梅环儿闪动着乌灵的墨玉眸好奇地问道。

“你放心好了,园子有二十三间房子,还有一个听雨楼阁,环儿一会喜欢那儿的。”纪宝之拉着梅环儿的手十分肯定地说道。

那座园子是父亲纪长铭在十年前买下的,园子的设计是请了当世有名的园林设计师傅汪清所设计,汪清因其名字嵌水,生性也素爱有水相关物件,包括在庭楼园子的设计,父亲买下的这座园子,就是汪清的得意之作——雨园。其中听雨阁就是这座园子的点睛之作。

“听雨阁,听起来很不错呢。”梅环儿一脸的期待。

庆阳素有“陇东粮仓”的美誉,小麦、玉米、油料、荞麦、小米、燕麦、黄豆各种杂粮颇负盛名,用各种杂粮做的各式小吃臊子面、荞剁面、羊羔肉也是一绝。其中面的就制作方法而言有擀面,扯面、削面、揪面、拉面、撮面、切面、河漏面等、就成品而言有汤面、炒面、烩面、臊子面、油泼面、干拌面、杂酱面等。

梅环儿一行人来到庆阳街头,看到面馆里每人都是一大碗面条,正呼喇喇地埋头大吃。

“我也好想吃面。”梅环儿看得肚里馋虫全醒了。

“等下叫芳嫂给你做。”纪宝之笑道。

穿过长街,向左不过一里地,就到了雨园。

雨园布局疏落相宜、风格清新秀雅、朴素自然。园子虽不大,却有一种天然精工之势。

中间一座楼阁建于湖水之上,简朴淡雅,构思巧妙,下雨时,雨声滴答于房檐之上,穿透于湖水中间,有如长短不一的音符,可洗涤心灵的尘埃,抚平心中的烦燥。

众人边走边叹,想不到在这西北僻远之地,还有这样一处妙境。

“环儿可喜欢?”纪宝之微笑首问梅环儿道。

“喜欢,喜欢,我太喜欢了。”梅环儿高兴地抱着纪宝之大叫道,“等回到家后,叫爹爹也请人来改成这样。”

“又说傻话了。”纪宝之抚着梅环儿的头发笑说道。

雨园的几仆人见少主带了朋友到来,很是热情打点服侍。

晚上的晚饭,纪宝之特地吩咐负责厨房的芳嫂给梅环儿做了一碗臊子面。

臊子面因浇臊子汤而的名,是庆阳上等传统美食,大凡祝寿生日之长寿面,贵客到来必用臊子面款待。其制作要经过和面、揉面、馐面、擀面、切面、煮面、捞面、浇汤。汤的制作也相当讲究,选萝卜、豆腐、大肉等切丁,加黄花节、木耳、海带等配葱的调料入锅热油爆炒,兑水加入油泼辣子、打入鸡蛋即成香气四溢的臊子汤。庆阳俗语曰:“煮在锅里莲花转,挑在筷子打秋天,捞在碗里一条线,吃在嘴里活神仙。”

“好吃!芳嫂这是怎么做的,等回家了我叫刘妈做给我吃。”梅环儿吃得畅快,抬起头来问道。

“好吃也不用这么急。”小娟一边替梅环儿擦汗一边说道。

站在旁边的芳嫂见有人这么爱吃她做的面,心里自然欢喜,笑着说道:“这臊子面的臊子是用羊肉切成肉丁,再加入盐、姜粉、大香,辣椒面和花椒等调料、臊子可提早做成,装入瓮罐保存,随用随取;做臊子汤,先用清油将葱花炝炒,然后加入臊子、熟猪油和辣椒面,再放人红、白萝卜丁和豆腐丁、黄花、木耳,加水煮熟,再放人鸡蛋菱形薄饼和菠菜。这做面打的诀窍不仅汤要好,而且做面条十分讲究,面要和好、揉好、擀好、切好、煮好,这‘六好’中有一好不到位,臊子面就没了味道。”

“一碗面条,这么讲究,怪不得这么好吃。”梅环儿边吃边道。

“宝之就偏心了,单叫芳嫂做给环儿吃,我们却没有。”纪存之表示了意见。

“哦,这个,这个真是对不住了,环儿说想吃面条,我以为就她想吃,大家还是以米饭为主。”纪宝之笑着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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