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林影杀
阿爸,假如一切都是注定的,那么我做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姬青尧
时秋,血枫乱舞。时昏,残阳斜照。
南疆的老林,自从逐鹿之战后,便变得沉寂,荒凉。那一次天地色变的厮杀,天地俱裂的惊变。最终以巫族的战败而落幕。至此巫族于中原签订盟约,千年之内,绝不北上中原。这老林如忠实的守约者,见证者千年的寂寞。
沙沙的脚步声,打乱了南疆老林千年独唱的虫鸣与蝉叫。交错的密林间投下了斑驳的光线,落在了来者的身上,华丽锦衣上有着斑驳的血痕,上面沾染着扑扑的风尘,显示出来者经历的死斗和仓皇的奔逃。只见来者发丝迎风飞舞,宝剑斜插身后。脸似刀削,露出刚毅,却显得无色苍白,眉似剑锋,斜指向上,像是要直冲天际,不朽抗争。他缓慢的向前迈着步伐,步伐稍显凌乱。高大的身影后有着一个小童,拖着疲乏的步子,紧紧的跟随,锦衣华服也变得陈旧,身后背负着一柄木剑。有着相似的脸,相似的眉,只是更加的俊秀与稚嫩。
童稚的声音响起:“阿爸,我们到底要去那里啊?还要走多久呢?”
男子转过身,望着小童。用手摸着孩子的头,拉着他的手,指着前面一座高耸入云的山说道:“阿尧,看着前面的山没有?我们要去山的那边,到了哪儿,我们就会有属于自己的家!”
“真的吗?”小童激动的跳了起来,拍着手,声音一扫刚才得惫。
“阿爸,阿爸,到时阿妈是不是也在哪里,给我讲故事,陪我玩,给我煮饭。阿爸你烤的烧鸡都糊了,一点都不好吃,我要阿妈做的,阿妈做的可香了。”
男子怔怔的望着小童。三年了,三年的奔逃他从来没有如此惊慌过,在奔逃的三年中,无论是多么危险的情况下儿子也没有找过自己的母亲。儿子异于常人的早熟,让他以为孩子已经相信了自己当初的鬼话。相信他的阿妈已经和他们走散了。渐渐的忘却了他的母亲,可是现在他不得不面对这样的一个问题了。到达目的地之后,又怎么继续这个谎言呢?
有什么力量能够阻挡稚子寻找自己的母亲呢?
没有,没有任何力量!
再早熟的孩子也只是孩子。
男人摸着小童的脸,眼中露出少有的柔情,有着些许湿润。
“阿尧,妈妈已经和我们走散了。你以后要成为一个男子汉的。男子汉是不能整天腻在妈妈身边的”
“那我可不可以不成为男子汉呢?阿爸”小童的声音显得有些急,有些哀求,有些疲赖。“我就是要妈妈”
“阿尧,我的儿子啊!很多事,不是你想要就能要的。想做就能做的。好多事情就像天注定的一样。”姬奇峰语气变得尖锐。
姬奇峰右手骤然发动,拔剑持立。剑在空中划过一道玄奥的弧形,其中蕴含着无尽的道意。像是破开了这方天地,空中灵力剧烈的波动,仿佛是燃烧了起来。缝隙中透露出洪荒远古的气息,就像是要重返洪荒一样。空中飞舞着无数蕴含着道意的符文,缓慢的在空中组成锁链,禁锢着这片要重返远古的天地。
一道泛着黑光的墨黑飞箭自黑影当中疾飞而来,空中的灵力因为疾飞的飞箭的摩擦而燃烧了起来,留下了一道燃烧的飞虹。墨箭与玄奥的弧形发生猛烈的碰撞!
嘭、、、
剧烈的声响,将天地的灵力都冲散了。原本处于有规律流动的灵力,开始了剧烈的抖动。这些原始状态的的灵力,开始慢慢的分解,破碎,燃烧。这方天地仿若破碎了,像是抵达了末世。
左手卷起青尧。急速的向着后边闪去。右手结印,玄奥的道纹随着道印而产生。手中的斩剑,开始快速的转动,一道又一道的道纹随着斩剑的转动形成了一方快速转动的巨盾。散乱暴戾的能量与道盾发生剧烈的摩擦,发出刺耳的魔音。
“射影箭,你影族管的也太宽了”姬奇峰对着前方的黑影道
来者隐藏在黑影当中,正是在沧澜关之役中大放异彩的影族。该役,北狄背围形成四面楚歌之势,北狄请动影族,许以重诺,一夜之间,影族盍族出动,连夜刺杀,使得中原百家,接连陨落四十二名“出尘”强者,从而使得狄族八部青铜王族突围撤退。他们是天生的控影者,能完美的隐藏的黑暗中,这造就了其天生的刺客之名,被誉为暗夜之族的称号。
“无关其他,只是有人想让你父子死而已。”声音自暗影中响起,就像是来者隐藏着每一片黑暗之中。声音充满了淡漠,自信。就像是我要取你性命,犹若探囊取物一般。
“想要我的头,你的要掂量一下你自己的斤两够不够。”
“我自己的斤两我知道多少,就是不知道,你这个所谓的中原第一天才的斤两够不够我称。”话音刚毕。原本随风乱动的影子开始有规律的摇曳,开始了舞动,风声,树音,蝉鸣,兽嚎,鬼叫。。。万籁俱静。剩下的只有影子的舞动,而地下姬奇峰的影子也开始迈动着鬼魅的舞步。像是开始了一场宏大的祭祀。祭祀着将要新死的灵魂。祭祀着往生者的叹息。
只听见在每个舞动的影子中都传出一声爆喝“影杀缚魂术”。无数跳动的影子开始停止。而姬奇峰的喉间出现一把漆黑的匕首,闪动着乌黑的黑芒。眼见着将要一寸一寸的向喉割去。
姬奇峰左手向后一抛,低喝道“走,一会儿阿爸来找你!”
姬奇峰被钉在原地,左手并指,以极速地划印着符印。随着符印的不断产生,道纹也不断地蔓延,姬奇峰更像是遁入了自己的“道”中,变得虚幻,难以琢磨,难以探寻。寂静的空间响起了振聋发聩之音。像是苦行者坐于虚空,不断吟唱。吟唱着自己参悟了万世的道。原本割向喉间的黑匕像是陷入了泥泞,变得寸步难进。姬奇峰右手将斩剑抛起,也划动着异于左手的符文,古朴的符文像是一片祀文,随着姬奇峰的停止,万千玄奥符文,组成太极,斩剑遁入太极弧线。随后太极之中闪出万千斩剑向着前方某处黑影激射而去,定于虚空,形成一幅由斩剑组成的太极,而弧线所封的正是影族黑衣人。
“禁五识,定三魂,锁七魄,绝命,困运,封势,难道是--万剑封道,姬奇峰你的道,居然修到了如此境界!”黑衣开始了厉声尖叫,声音充满了惊惧。
这是真正的天骄,不愧是中原万年难处的天才强者,只要给他时间,是有着争取圣位,夺取仙机资格的天才人物。
“可是又有何用,中原百家埋下伏杀于通往南疆的所有通道。我只是其中一道而已。天机门每一刻便一算,你葬我的天机,更是加速了你的死期。倘若你一刻之间莫能奈何于我,一刻之后,他们便会认为我已经身死道消,此地便是你的殒身之地。你输便输带了一个包袱,失了先手。只要不近我身,一刻之间,只要我不想死,就没人能杀我。”
黑衣影族厉声高笑,在其大笑之时,一把木剑从他的后背斜斜而上,没胸而入,透心而过,影杀缚魂术也随之一松。“啊、、、、、不可能!!!”黑衣人口中露出不可思议的吼叫,声音异常尖锐,像是在颤栗!
姬奇峰爆喝一声,左手直劈太极道图,右手往虚空一抓,石质斩剑,随之而出。一瞬之间,斩剑回鞘,姬奇峰飞升而起,在这一瞬之间他身化利剑,身上大势与身合一。直破虚空向上,虚空的禁锢道链也被他合一道势所斩断。身浸虚空乱流,单手拔剑,口中爆喝“斩剑-斩生拔剑术”,双手合一,直斩而下。随着这一剑的斩下,破碎的虚空开始燃烧起来,烈焰之中焚烧着无尽的道则,这些道则已然破碎,这一方天地无法承受,开始崩毁,虚空乱流开始显现。原本没于虚影中的影族黑衣人,破影而出,从中断为两半,被虚空乱流卷进无尽虚空。
姬奇峰左手画符,聚符成印,一方包含道意的符印形成,右手斩开道下,虚空随之一开,他左手探入虚空,顺手一抓,卷出一六岁小童,此小童,满脸鲜血,无法辨识,唯见其眉峰斜指,像是冲破开天地。赫然便是姬奇峰之子青尧是也。
姬奇峰顺势落下,从怀中拿出一方绢帕。帕上绣有,山川密林,至高峰处,一白毛九尾天狐吞云吐雾,对月啸歌。姬奇峰仔细的擦着儿子的脸。
现在南疆百道,都已经埋下了伏杀,甚至连影族都已经牵连进来,自己将何去何从。三千里的奔逃,已经花费了他太多的精力,连番的杀斗,使得现自己的道胎枯萎,道基也要不稳了。道基一毁,道胎不生,战力不复,即使到达南疆,自己也将无立足之地。
怎么办?难道真的只有逃向哪里,那方绝地,葬送了多少强者,哪里到底是自己和儿子的生路,还是葬所?
青尧瑟瑟发抖,对着父亲说道:“阿爸,我杀人了吗?”,语音中充满了颤栗,惊惧。
姬奇峰被儿子的声音惊醒,望着满脸惊恐,瑟瑟发抖的儿子。心中忽然一痛,他答应过蓝月要照顾好他们的儿子。答应过,可是却从未做好,孩子自懂事开始,便跟着自己亡命天涯。这又算那般照顾好。
好多事情早已经不由自己掌握了,他像一艘乌篷,行驶在大海中,任是海浪,还是巨涛、、、一切都由不得自己做主!
可是自己必须要活下去,无论身化劫灰,还是永堕地狱。为儿子,为蓝月,为自己、、、他曾经想过,拼尽自己的一切,让儿子过上平静,安定的生活。可是一切的命数仿佛自儿子回来,刺下那一剑便开始了。自己终究不能陪他走到最后,以后的路总是要靠他自己走,儿子的路注定会比他更加艰辛,更加荆棘。
他的脑中响起了天机阁对自己和儿子的批语!那些批语像是箴语一样,缠绕着他们!
姬奇峰眼睛有了些许湿润,望着惊惧的儿子,半跪着,平视孩子的眼,双手捧着孩子的脸。道:阿尧,我的儿子。你的路注定是不平凡的,你的未来注定是充满荆棘的,以后你也注定要趟尸山血海,也许你会被整个世界所遗弃,被整个世界所背叛,这就像天命一样。无论是要顺从还是反抗,一切都注定了。从你刺下那一剑开始,命运的巨轮便已经开始转动。阿爸终究是无法永远的守护你!
青尧不解的听着父亲的话,以他现在的年龄,终究是不能理解父亲这一番近乎自喃的语言。依旧重复道:“阿爸,我杀人了嘛!”
“是的,阿尧,你杀了人!”姬奇峰答道,随后默然转身,拉着儿子的手,向密林深处走去。黄昏的密林中,刺骨的晚风中,不断地重复着
“是的、、、、、、、是的、、、、、、、是的、、、、、、、、、”
命运巨轮终究还是开始了转动,还有什么力量可以阻止它的转动?
那不断回响的音,似是绝望的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