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语音,只剩下一阵空洞的哇哇声,很像一个婴孩在梦中抽泣。这时,海盗头妻子便会把她放在自己的大腿上,她忘记了她的丑陋的外形,只看见了她的悲伤的眼睛,她不止一次地说道: “我真希望你永远是我的哑青蛙孩子!你的美丽外露的时候,那样子更可怕。”
于是她写了一些驱邪祛病的鲁纳文字⑿,把字贴在这可怜虫的身上,可是情况不见好转。
“简直难于相信,她曾是那么一点点大,可以睡在一朵睡莲里!”鹳爸爸说道,“现在她长成了大人,越来越像她那位埃及母亲了。她母亲,我们后来一直没有再见到过!她并不像你和那些博学的人想的那样会有什么办法。我一年年地在这荒原沼泽上空飞来飞去,可是看不到她的一点踪影!是啊,我告诉你,这些年来,我每年比你们早来几天,为的是先把巢整理整理,把这样那样东西安顿好。总有一整夜,我像猫头鹰或蝙蝠一样,不断地在宽阔的水面上飞来飞去,可是一点用也没有!我和孩子们费尽气力从尼罗河之乡叼来的那两件羽皮也没有用上。那真是艰难呀,经过三次远行我们才把它们搬来的。要是这儿一旦发生火灾,那样便会把木屋烧掉,那两件羽皮也就完了!”
“那我们这个很不错的巢也完了!”鹳妈妈说道,“你对我的巢想得远不如你对羽皮和你那沼泽公主想得多!你该有朝一日掉到她那儿去,葬身在沼泽里!对你的孩子,你是个坏爸爸。从我第一次孵蛋起,我就这样说!但愿那疯海盗姑娘不会拿箭射中咱们或者咱们的小孩!要知道,她不明白自己干过些什么。不管怎么说,我们在这里成家比她早,她得考虑考虑这个!我们从来没有忘记应尽的义务,每年依法纳税,一根羽毛,一个蛋和一个孩子。你以为,在她跑到外面来的时候,我会愿意像以前那样,或者像在埃及那样,跑到下面去吗?
在埃及我和他们已经算得上半个同伴了,不会忘记自己,望望坛坛又瞅瞅罐罐。不,我只蹲在上面生她的气——鬼丫头!——我在生你的气呢!你真该让她呆在睡莲里,那样便没有她了!”
“你是嘴上强硬心里慈善的人!”鹳爸爸说道,——“我比你自己更了解你!”
于是他跳了一下,使劲地扇了两下翅膀,把两腿往后一伸就飞走了。翅膀再没有动,是滑翔飞开的,等他滑翔了一段路后,这才使劲拍了一下翅膀,太阳照在他的白色羽毛上,颈子和头往前伸去!快极了,敏捷极了。
“不管怎么说,他是所有鹳中最美的!”鹳妈妈说道,“但是我不告诉他。”
※ ※ ※ 秋收季节刚到来,海盗头回来了,带来了战利品和俘虏。俘虏中有一个年轻的**神父,就是那种**北方国家所信仰的原始神祇的人。近来,常常在大厅、在闺房中谈起这种所有南方国家中散布得极广的信仰。是的,甚至还随着圣洁的安斯加里乌斯⒀传到了斯利恩的赫则毕⒁了,就连小赫尔伽也听到过对这白**⒂的信奉了。这白**出于对人类的爱竟舍身拯救人类。可是对小赫尔伽来说,就像俗话讲的那样,是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对于那个爱字,看来她只有在变成可怜的青蛙形象蜷缩在关得死死的屋子里的时候才有所感觉。可是,海盗头妻子听进去了,而且还奇妙地感到自己被那些关于唯一的真正的天神的儿子的传说和故事所感染。掠夺归来的男人们说,用价值昂贵的巨大石块为这位传播爱的信息的人修建了宏伟的教堂。他们带回来两只工艺精湛的刻花纯金罐子,份量很重,每只都有特别的香味,那是香炉,**神父在神坛前挥来挥去的那种东西。神坛前从来不流淌鲜血,而美酒和奉献的面包在他的血中转化了,这血他奉献给了尚未出生的后代。
那年轻的俘虏,**神父,被关进木屋下石块砌成的深层地下室里,手脚都被皮带绑得死死的。他非常漂亮,“看上去就像巴都尔⒃一样!”海盗妻子说道。她被他的不幸遭遇所感动;但是年轻的赫尔伽说,应该有一条索子穿透他的膝盖,把他拴在野牛的尾巴上。
“然后我便把狗放出来,嗬!飞奔过沼泽地,驰过水潭子,迳直往荒原而去!那才叫好看呢!要是跟着他奔,就更加有趣了!”
海盗头不愿他受那样的死刑。由于神父藐视、仇恨尊贵的原始神祇,他应该第二天在树林中祭祀石上奉献给诸神祇,这是第一次用人作祭祀。
年轻的赫尔伽要求让她用他的血洒在神像上和人民身上。她把自己那明晃晃的刀磨得锋利无比,院子里有许多凶恶的大狗,就在这时,一只大狗从她的脚面跑过,她便用刀子在狗的腹侧捅了一刀:“拿你来试试刀!”她说道。海盗头妻子悲伤地瞅着这狠毒的野姑娘;黑夜来临,女儿身躯上和魂灵中的美交换了位置。母亲压抑住内心的悲痛,用热情的语言对她说话。
丑陋的青蛙魔力附体,蹲在她面前,棕色哀怨的眼睛盯着她,听着,似乎明白了人的语言。
“我从来没有讲过,甚至对我的丈夫都没有讲过,我因为你而倍受痛苦!”海盗头妻子说,“为了你我伤心透顶,这巨大的悲哀连我自己都无法想象!母亲的爱是极其伟大的,可是这爱却从未感染过你的心。你的心像一片冷冰冰的沼泽!你毕竟是从那儿来到我家的!”
接着,那可悲的东西便奇怪地颤抖起来,这时就好像这些话触到了肉与灵之间的一条纽带,她的眼睛里淌出了大颗的泪珠。
“你艰难的日子总有一天会来的!”海盗头妻子说道,“那一天对我也是残忍的!——趁你还是个婴孩,就把你放在大道上让寒夜把你冻死就好了!”海盗头妻子哭了起来,流出了咸湿的泪,悲伤地愤愤走开了,转身到垂挂在梁上隔开屋子的皮帘子后面去了。
那只缩成一团的青蛙独自蹲在一角。此时四周是寂静的,过了短暂的一刻,从她的体内发出一阵受压抑的叹息声,就好像在痛苦中,一个新的生命在她的心房里诞生了。她往前扑了一步,听了一听,又向前扑一步,她用自己笨拙的手握住了那沉重的闩门的杠子,轻轻地把它弄开,静静地把门梢抽开;她抓住身前一间屋子里一盏已经点燃的灯;好像是一种强烈的意志给了她力量一样,她拔掉地窖门上的铁栓,悄悄地溜到了囚徒跟前;他睡着了;她用自己冰冷粘湿的手碰了碰他。于是他醒了,看到那丑陋的形象,他颤抖起来,就像是看见邪恶的东西一样。她抽出了自己的刀子,割断了他的索子,对他表示,他应该跟着她走。
他口中念着圣洁的名字,划着十字。看见这个形象蹲在那里没有什么变动,他就读了圣经的话: “为可怜者着想的人是有福的;上帝在他遇不幸时定会拯救他⒄!——你是谁?为什么你生了一副动物像,行为却这么善良!”
青蛙的形象向他表示,带着他走向一条隐在帘子后面的孤寂的走廊,出去到了马厩里,指着一匹马,他跳上了马,但是她也爬到了最前面抓住了马鬃毛。囚徒明白了她的意思,匆匆地驱马驰过了他根本找不到的一条路,奔到了开阔的荒原里。
他忘却了她的丑陋的形象,他通过这个丑怪的东西体察到了上帝的仁慈和恩德;他作虔诚的祷告,唱着圣洁的赞美诗。于是她颤栗了;影响她的是祷词和赞美诗的力量呢,还是那即将到来的清晨的寒意?她的感受是什么?她昂首望着天空,想制止住马跳下去。可是那**神父竭尽全力紧紧抱住了她,高声唱着赞美诗,这赞美诗好像发出了可以消除她体形的丑陋的力量。马不停地往前奔驰,天空泛出朝霞,头一道阳光透过云层,在清朗的光流中,转化出现了,她成了魂灵恶毒身躯美丽的年轻姑娘。他手腕里抱着的是最漂亮的年轻女子。他害怕极了,从马上跳了下来,制住了马,他以为自己遇上了一个新的毁人的魔鬼。年轻的赫尔伽也同时跳到了地上,短短的童裙只齐及她的膝头;她从自己的腰带上抽出了那锐利的刀,冲向那惊恐未定的人。
“等我抓住你!”她叫喊道,“等我抓住你,拿刀捅进你身体里!你苍白得像麦秆似的!奴隶!不长胡子的家伙!”她逼近了他;两人进行着一场殊死的搏斗。可是有一种看不见的力量,使那信**的人坚强起来;他把她紧紧地抱住,旁边的一棵老橡树帮了点忙,它的根从土里松露出来,树根把她的脚缠住了。附近有一股缓缓流动的泉水,他用那清新的泉水洒在她的胸上、脸上,要驱散她身上那不洁的魔法,按照**教的做法为她祝福。可是那洗礼水并没有威力,皈依的源泉还没有从内心流出。
然而,他依旧是强者。是的,在他对待那猛烈挣扎的魔力时,他具有的远不止是人的力量。他的力量制服了她,她的双臂垂了下来,用奇怪的眼光望着这个人,脸色苍白。他好像成了一个很有威力的魔法师,非常懂得使用魔水和密法;他念的是具有魔力的鲁纳文字,在空中划的是密咒⒅,本来,即使他在她眼前挥舞闪闪发光的斧子或者锋利的刀,她也不会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