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儿这始料未及的拥抱,让谢中靖身子一颤,脸上立显窘色,不自在的轻声唤道:“瑶儿......”
在谢中靖这一声轻唤之下,瑶儿忽的双眼溢泪,哭声顿起,说道:“瑶儿好怕中靖哥走了后,就再也不会回来!”
谢中靖被瑶儿的哭声惊到,赶忙安慰:“别哭别哭,短则一年半载,长则三五十年,无论找没找到她,我都会回到部落。”
又是一句她,瑶儿心中登时一紧,轻拥着谢中靖的双手缓缓落下,背过身去,止住眼泪,仍带哭腔道:“雁姐真的那么重要吗?”
谢中靖一怔,重要?这个从未出现过的字眼让谢中靖脑中一片空白,长久以来,谢中靖只是一味的想着沉雁,想着她的一切,与自己的一切,可即便失去这一切时,谢中靖也不曾发觉她对自己的重要性。
也许是没有人像瑶儿这样问起过类似的问题,所以一根筋的谢中靖在那么多想沉雁的时刻都只是一种缅怀与放不下的心情,根本没有想过她在自己生命中扮演着如何重要的角色,但现在被人问起,谢中靖这才猛的感觉到自己内心深处原来那么在乎沉雁!
捋了捋思绪,谢中靖肯定的回道:“我一直以为沉雁对我的照顾是理所应当,可失去她的那一天起,以前的种种让我在潜移默化中明白了自己有多依赖她,虽然现在她已不在,而我也无须依赖她也可存活于世,可那份精神上的依赖,早已深入骨髓。”
瑶儿小嘴微微发颤,泪眼婆娑的她陷入了纠结的境地,虽明白自己无法企及沉雁在谢中靖心目中的地位,可瑶儿还是忍不住想为自己争取些什么。
“如果没有雁姐,中靖哥会不会多看几眼瑶儿?”
谢中靖转过身,面向背对着自己的瑶儿,不知所谓的重复道:“多看几眼?”
一瞬间,瑶儿眼泪戛然而止,回过头望向谢中靖,在他坚韧的脸上那抹懵懂不知,霎时间让瑶儿明白了自己有多傻。
没想到连开始的开始都未进入,自己就已经败下阵来,带着忌恨与不甘,止住落泪的瑶儿眼泪再次决堤而下。
“笨蛋!大笨蛋!”瑶儿嘶哑的对着谢中靖哭骂了几句,掉头便往部落的方向跑去。
谢中靖怔怔的站在原地,看着瑶儿带泪奔去的身影,除了对她潸然泪下表示不解外,那两声笨蛋更是令自己困惑非常,细想过往,这还是瑶儿第一次无来由的哭,以及对自己无来由的骂。
寻思之下,谢中靖决定先去道歉,然后问个究竟,但刚迈开步子,身后一颗大树后面却突然走出一个人来,且叫住了谢中靖:“中靖。”
这静谧无比的树林凭空响起一声幽静的声音,还是叫自己,这让谢中靖着实吓了一跳,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忙朝身后看去,只见谭卿逸站在不远处的大树旁边,正用他惯有的面无表情望着自己。
谢中靖舒出一口气,惊色道:“我还以为是谁呢,这静悄悄的林子。”
刚说出口,谢中靖猛的意识到自己竟会不察不过几步之遥躲在大树后边的谭卿逸存在,心中立时不甚惶恐,但为了不显得自己大惊小怪,便佯装打趣道:“看来你深藏不露啊,我都没有觉察到你的存在。”
谭卿逸没有立刻搭话,而是选择了走到谢中靖面前,与谢中靖对视几眼后才出口解释道:“我是来出恭的,不巧碰上了你和瑶儿来此,为了不打扰你们,所以就没出来。”
谢中靖半信半疑的“嗯”了一声,狐疑的看着谭卿逸,这个在众人中闷里闷气,言行举止都尽显异类之风的伙伴,虽说合群,但那也都属于随波逐流的跟风之举,从未发表过任何个人意见,十足的怪人。
不过也罢,既是同族中人,又是一起长大的兄弟,谢中靖在如何生疑,也只好惨笑一声,诉苦道:“看来你都听到和看到了,你说说,瑶儿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就哭了,还问我古里古怪的话,问完还骂我笨蛋......”
“你当真不知?”
“我知道还问你?”谢中靖没好气的回道。
谭卿逸又细细的看了几眼谢中靖,待确定了什么后,方才徐徐说道:“瑶儿喜欢你,而且,这份喜欢是从小开始。”
谢中靖大惊:“你说什么?瑶儿喜欢我?”
谭卿逸点头应然:“嗯!”
得到谭卿逸的肯定,就算在如何不懂情爱之事,谢中靖也还是明白喜欢二字的意味。
一个闪念突然在谢中靖脑海炸响,那个日思夜想的名字,沉雁,难道也是喜欢?
像是发现了天大的秘密一样,谢中靖瞳孔大张,倒吸一口气,碎碎直念道:“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
看着谢中靖中邪一般的自言自语,还是反反复复只重复“喜欢”二字,听得久了自是有点不厌其烦,只见谭卿逸斜了一眼谢中靖,不动声色道:“瑶儿是个好女孩,又是一名巫师,作为老祭祀的孙女,在我们滕桑部落中以后谁娶了她,都将受到族人最大的尊敬与爱戴。”
谢中靖完全没有将谭卿逸的话听进去,整个心间与脑中,都被欣然发现的秘密所完全占领,原来,自己对那个朝夕相处并无血缘关系的女子,已有了喜欢的念头,但却浑然不知。
“中靖!”谭卿逸见谢中靖出了神,于是拍了拍其肩膀,将他唤醒过来。
“嗯?”谢中靖犯迷糊的看着谭卿逸,脸上不自禁的流露出欢喜的神情。
对于谢中靖的满脸喜色,谭卿逸嘴上不说,心里头却早已怀揣妒意,无奈自己与谢中靖同乃滕桑部落中人,又是发小至交,加上瑶儿中意之人并非自己,故只能由衷的在心里为他们两默默祝福。
在自己的指点下,谭卿逸看出了谢中靖有所意识,但还是忍不住提醒道:“中靖,过不了几天我们就会和海叔出谷,那些你脑中的念想,最好能加以克制,免得成为我们在外闯荡时的一种羁绊。”
谢中靖愣了愣,看来谭卿逸会错了意,以为自己钟情于瑶儿,殊不知......
想到此处,谢中靖突的感觉到一阵迷茫,沉雁彻彻底底的消失于自己生活中已有两年之久,是生?还是死?这些都无从知晓,唯一知道的便是她身为大陆人人得而诛之的风灵人身份,以及她言辞中求死的心。
“别想了,今日狩猎已毕,叫上凌希他们一起去河中修炼吧。”谭卿逸催促道。
谢中靖似有不愿,道:“我看还是算了吧,过不得几天就走了,不如多陪陪你父母亲,况且,这半个多月以来,河中修炼之法的增进速度早不复以前那般日新月异,我也提不起精神在去河中修炼。”
谭卿逸心知谢中靖所言不假,犹豫片刻,只好轻声一叹:“也罢,那就回部落吧。”
谭卿逸说着便往部落那头走去,但谢中靖站在原地却迟迟没有挪步,得知了自己对沉雁的心意,欣喜与不安两种情绪就像水与火,惹得谢中靖心烦意乱,不甚烦忧。
思忖片刻,谢中靖只得在心中祈祷沉雁安然无恙的待在某处后,带着对她的挂念,以及有朝一日定能寻到沉雁的决心,快步追上了谭卿逸,与其一道走回了部落。
四天后早上,谢中靖与凌希、凌卓、冯旻、谭卿逸、何偖五人跟着谢海准备离开部落,站在部落与树林的边缘处,一场别开生面的送别正在不舍中温情展开。
酋长站在族人们最前头,作为部落首领,这不仅是他第一次送部落中人离开部落,更是滕桑部落建立数百年以来的第一次,看着眼前高高大大,精神抖擞的年轻一辈,他这个酋长心中与凌希等人的父母家人一样,着实不愿让他们远走他乡,离开部落。
但不舍归不舍,既然已经答应了老祭祀,加之凌希等人也十分愿意追随谢海去到外面的世界闯一闯,当下临行在即,酋长纵有不舍之情,也万万没有后悔之路,故只好饯言几句道:“你们要走了,临行前,酋长还得老生常谈说上一些这几天你们可能都听腻了的话。外头不比在自己的部落,凡事多个心眼,多点忍耐,有事就与你们海叔商量,切莫莽撞行事。另外,你们要是想加入其它部落,酋长也允许,但有一点,你们必须牢记于心,那便是莫忘故里!”
“不会的酋长,我们生是滕桑部落的人,死了,那也是滕桑部落的鬼!”凌希脸上堆笑,对着酋长担保道。
“是的酋长,我们也与海叔说了,无论身处何地,都以滕桑部落中人自居,绝不会加入任何部落!”冯旻亦如是说道。
在凌希与冯旻的义正言辞之下,凌卓、冯旻、谭卿逸自是点头称是,而谢中靖与谢海站在一边却不言语,叔侄二人脸上都稍显一丝尴尬。
酋长与身后凌希等人的亲人都露出满意之色,在看向谢中靖时,虽对他一言不发感到些许气愤,但大家都明白一个铁铮铮的事实,那便是谢海早已不是滕桑部落中人,作为他的侄儿,谢中靖一旦离开无亲无故的部落,归属将再无定论可言。
谢中靖对酋长以及众族人投过来的异样目光深感不适,可心里也十分明白,因为谢海这个从天而降已不再是滕桑部落族人的大伯,自己在族人眼中无论如何自居,都会免不得让人心存偏想。
不过谢中靖无畏他人所想,就算碍于谢海站在身边没有说出自己永不叛离部落的想法,但在心里早已将自己的生命与滕桑部落绑在了一起,无论世事如何变迁,自己也绝不会背弃身为滕桑部落中人的族人身份!
老祭祀被瑶儿搀扶着站在酋长身后,垂暮之年的她虽有几年光景没有离开房门半步,部落大小祭奠等事宜也都全权交给了瑶儿,就连成人祭这等部落大事也不例外,可此番谢中靖与凌希等人随谢海即将出谷之际,老祭祀却站在了全族人的前头,驼着背,一双眯成线的老花眼不住的往谢中靖与凌希等人身上瞄去。
扶着老祭祀的瑶儿这几天哭红了双眼,就是现下眼中还噙着泪,一会儿看看谢中靖,一会儿又瞅瞅凌希一众,含泪的眼中充满了深深的不舍情义。
为了不耽误时间,凌希五人与酋长及父母家人又寒暄了几句后,终于踏上了出谷的道路。
听着背后家人与族人们呼喊的“一路顺分,保重身体”等祝愿词语,凌希五人再难以抑制自己的情绪,眼泪,夺眶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