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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阳谋

瞎婆子携了楚逸,一路出了西门。一直到了云梦湖边,两人才停了下来,这一路上并没有唐宁的踪迹。瞎婆子侧耳听着云梦湖上吹过来的风声,一只拐杖点地,敲得地面“叮叮”作响,其中韵律与风声相和,听来悦耳。楚逸想不到瞎婆子此时还有如此雅兴,不由捉摸不透她的心思,只是站在原地,等着她发话。

敲了好一会,瞎婆子才把一张难看的脸转向楚逸,似笑非笑,问道:“楚少侠是本地人吗?”

“不是,我也是偶尔游玩到了这里。”

“哦,那你觉得,这云梦湖气象如何?又有些什么好看的景致,都说出来给婆婆听听!”

楚逸道:“这云梦湖宽广浩大,一眼望去,都看不到边际,人在其中,就生出一种此身渺小,而又胸怀壮阔的感觉。至于具体如何,我这嘴笨,心里想她有千种好处,却又都说不出来。”

瞎婆子喃喃道:“是啊,这么美的景致,好处何止千百种,只是就算你满腹才华,又舌灿莲花,把她的种种好处都描绘出来,那又能怎样呢?终究难比亲眼所见呀!”

说完,沉默良久,又重重叹了口气,神情迷茫,朝着云梦湖的方向,道:“十八年了!转眼十八年就过去了,还记得十八年前,我们一起游玩云梦湖时的情景,依旧清晰可忆,仿若就在昨天。那时的云梦湖,又是多么的美妙!可惜,那样的美景,那样的深情,在那一天之后,我就再也看不到,再也体会不到了!”说着,浑浊的眼睛之中,竟流下两滴清泪,只是尚未滴落,就被湖风吹干,了无痕迹。

楚逸见她此时一反常态,不禁心惊胆战,也顾不上可怜她的过去,心想,我听到又看到了她的真情流露,她等下不会羞恼之下,就杀我灭口吧?

又听瞎婆子道:“楚少侠,老身失态,让你见笑了!”

楚逸忙道:“不敢!”也不敢多说,生怕说错了话。

“我记得这附近有一座天下驰名的迷梦阁,在那阁楼之上观察云梦湖,才更能体会到她的妙处。想必楚少侠肚子也饿了,婆婆招待不周,想请少侠去迷梦阁上少餐一顿,不知道少侠肯不肯赏脸?”

楚逸道:“婆婆相请,我哪有不去的道理?只是不敢让婆婆破费!”

瞎婆子笑道:“那老婆子就厚颜占一下少侠的便宜了!”又道:“我还想在这周围找一找我那孙女,少侠先去迷梦阁点菜,我待会就来。小紫这馋鬼肯定也饿了,烦请少侠把它带去,先让它用餐吧!”说着,手一松,小狐狸不待她送过来,就急不可待地从她手上跳起,蹦进楚逸怀里,可怜兮兮地叫唤着。

楚逸顿时大喜,答应两句,便忙抱了小狐狸,朝着迷梦阁走去。又边走边回头张望,见瞎婆子果然没有跟来,不禁有些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这瞎婆子就这么放心我,不怕我抱了小狐狸跑掉?还是她有什么阴谋?又或者我想错了,她真的对唐宁没什么恶意?

又在心里细细一想,她有老虎在身边,我和小狐狸就算走了,她也一定能让老虎顺着气味把我们找到。难道她是想测试我有没有骗她,所以故意给我个逃跑的机会?不过我也管不了这么多了,等会看看情况,如果能够跑掉,就一定要抓住机会。留在这瞎婆子身边,总是一个祸患!

于是带了小狐狸,进了迷梦阁,来到三楼,找了个靠窗的位置,正好能看到大门外来往的行人。同时进阁的时候,把周围都细细观察一遍,没见到瞎婆子,不由稍微放下心来。

这迷梦阁是一座酒楼,历史悠久,可以一路追溯到云梦城建城以前,因此算是一处古迹。又因为毗邻云梦湖,位置极好,站在阁内,登高望远,可以俯视烟波浩渺的云梦湖,遥见远方的水波接天之处,是文人墨客游湖的必到之地,所以也留下了数不胜数的墨迹篇章,被人们传颂。因此迷梦阁越显有灵性,名楼与名人相互衬托,更是吸引了无数人前来。

楚逸此时却毫无赏景的乐趣,只胡乱点了几个菜。旁边的一众雅客骚人吟诗作对,其乐融融,他却一句都没听进去。其中也有许多佩刀带剑的武林人士,楚逸也无心观察。点了菜,心内挣扎,眼看着瞎婆子仍无踪影,逃跑的念头就止不住地冒出头来。才过了不到两分钟,就再也耐不住了,一把站起身来,欲要下楼逃走。

正在这时,却听楼下一片“叮当叮当”的响声,楚逸从窗外往下一看,却见唐宁急匆匆地走进阁来,进了阁,仍旧一片叮当响,听其声音,是一路朝着三楼走上来了。楚逸不禁大吃一惊,她不是跑了吗?又怎么会到这儿来?

又想道,她回来的唯一的原因,只怕是要把小狐狸救走。而且瞎婆子刚走,她就出来了,恐怕这一路上,她都在暗中跟着我们。只是难为她挂了一身叮当作响的首饰,居然没被瞎婆子发现!又把所有事情串通起来一想,不由大叫不妙,瞎婆子这么大方地把小狐狸交到我手上,一定是想借此引出唐宁。

这么明显的引蛇出洞的计策,唐宁肯定不会看不出来,但为了一只小小的狐狸,她却宁愿冒险。楚逸对唐宁的印象不由改观三分。又想到瞎婆子的心思缜密,这样的计策,她也必定知道唐宁能看出其中的漏洞,但她却能用这样的阳谋把唐宁逼出来,她对唐宁的行为与心理,可谓是洞若观火。想到此处,对瞎婆子更是敬畏三分。

又抬头往外一看,果然远远地看见瞎婆子拄着拐杖,向着迷梦阁疾走而来。正在愣神之间,一个人一把撞上了楚逸,掀翻了一条凳子。那人忙连声道歉,拱手打揖之后,又借机把一个小纸团塞在了楚逸手中。

楚逸往旁边一扫,见无人注意自己,悄悄把纸团打开,只见上面写道:“为兄已在替你安排船只,你注意湖上,等到船一到,就跳下湖来,我在船上接应你!”

楚逸知道这是鸿江带来的,想到自己与他只有一面之缘,他却对自己的事情如此尽心尽力,而且不惜得罪瞎婆子这样的武林高手,心里大为感动。

又走到靠湖的窗子边上,往湖上一看,果然看到远处有一只渔船,向着迷梦阁下疾驰过来。楚逸把那张纸揉成一团,顺手丢进湖里。又见这边还有一张空桌子,便叫道:“小二,麻烦把那桌的饭菜移过来!”

这时唐宁已经上了三楼,一眼扫过,见到楚逸,忙奔了过来,道:“快把小紫给我!”

小狐狸不待楚逸有所反应,就已经蹿进了唐宁怀里,“呜呜”地叫个不停,似在对唐宁诉说这一天的苦处。唐宁柳眉倒竖,怒道:“小紫,你不必说,我都知道!总有一天,我要把那老巫婆千刀万剐,替你报仇!”又教训小狐狸道:“你就是贪玩,又没有记性,上一次被她抓到,虐待成了那个样子,你不吸取教训,还是经常偷偷跑出来,结果可好,又被她抓了吧?我先看看,还好,这一次她还没对你怎样!”说完,似是松了一口气。

楚逸忙提醒她道:“你小心一点,那个瞎婆子已经跟着你进来了!”

唐宁并没有吃惊,只是道:“小紫,这一次他没趁火打劫,和那老巫婆合伙欺负你吧?”

小狐狸一个劲地摇头。

“没有就好,若是他欺负了你,我就先和他拼了!”

楚逸气道:“喂,我说你别好坏不分好不好?如果不是我替你隐瞒行踪,你早就被她找到了!结果你不但一声谢谢都没有,反而一来就要污蔑我!早知道这样,我就向她告密了,让她抓了你去,免得看到你让我心烦!”

唐宁道:“小紫,他说的可是实话?”

小狐狸眯着眼睛,点了点头。

唐宁偏了头,道:“要我向你道谢,我可做不到,最多我不追究你上次欺侮我的事,我们两个之间,一笔勾销罢了!”

楚逸见她的样子,似乎有服软之意,只是嘴里不愿表现出来,又见情况紧急,也不再和她计较,道:“那瞎婆子都快上来了,看你的样子,好像一点都不急,难道你有什么办法?”

“还能有什么办法?她武功那么高,我和小紫都没她跑得快,已经被她发现了,想跑都跑不掉了!”

“你难道不知道这是一个圈套吗?”

“知道啊!”

“你都知道这是一个圈套了,为什么还钻进来?”

“难道让我眼睁睁地看着小紫被她带走,然后生死不知?”又把小狐狸捧在脸边,抚着它的毛发,道:“小紫,你放心,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等会如果跑不掉了,我们就跳湖,那老巫婆不会游泳,小紫你水技好,到时候不要管我,赶紧跑掉,我虽然游不了多远,但运气好的话,还是能走掉的。”

小狐狸连忙摇头。

唐宁佯作生气道:“小紫,你不听话?我是怕你被她抓到了,又要连累我回来救你,只要你跑掉了,我自然有办法从她手里走掉!知道了吗?”

楚逸道:“你听我说,我有个朋友,在湖上弄了一条船过来,到时候……”

这时候楼梯间传来一阵“噔噔”之声,楚逸知道是瞎婆子上来了,连忙把话打住。又往外一看,只见湖上的渔船距离阁楼仍有很大一段距离,心里不禁大为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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