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驱元辟宋群雄会濠州
虎视龙瞵诸路举教主
三人出了涌翠山庄,一路便望北行来。半个时辰,已离了涌翠山庄十数里之外。江华阳笑道:“云飞兄,上次大都一别,已是一年,今日如何到了涌翠山庄上?”楚云飞拿着酒葫芦,浅酌了一口,笑道:“一言难尽,一月前,我在汴梁城里问月酒家寻醉。看见一胖一瘦,一高一矮,两个道家模样打扮的人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四名十七八岁的少女,都生的容貌姣好,颜色俏丽。但个个神态恐惶,形容憔悴,好不惹眼,因此我便多看了两眼。忽然其中一个用脚在地上写了“救命”两字,向人求救。我便起身寻问他两个,不想这两人正是峨眉二老。那个眉似黑漆,眼若铜铃,生得矮胖的道人便道:‘快些滚,少管道爷闲事!’我道:‘你两个本是方外之人,如何敢抢掠民女?’他未曾与我答言,一掌便打了过来。我接住与他斗了起来。未曾十合,被他重重一掌,打在了胸口,没奈何逃去。可惜没救得了那几名少女。以此受了内伤,颠沛流离,流落街头,旬月有余。后至庐州,逢陆机赈灾,施予一饭,救得一命,痊愈后便作了他座上嘉宾。”宋敏道:“陆机如此爱财,也肯舍钱为民赈灾。”江华阳笑道:“恐是朝廷逼迫,不得不为。”楚云飞道:“有时人心实是难测。”说话间,星月依稀,已是亥初,离涌翠山庄已是数十里之遥。三人在淡淡浓浓的星光下,翻过了一座山坳,看见不远有几处稀稀落落的灯火。不移时,走近看时,却是一个乡下村落,远远近近的灯光中辉映出几间茅屋,三人敲开了一家农舍,自去歇息了不提。
第二日晨起,三人在农家吃罢早饭,江华阳笑道:“云飞兄,不如你也加入白莲教,与我等一起驱除元蛮如何?”楚云飞笑道:“那可不行,我疏狂好酒,入了白莲教,便会有人管束,怕是要误了我的好酒啊。”江华阳笑道:“云飞兄一世逍遥,堪比酒中仙,可真当得起五湖醉客的雅称啊。”楚云飞笑道:“好酒如何都醉客,归山未许真性情。我还是浪荡天涯、快意恩仇的自在。”江华阳笑道:“楚兄四海行侠,醉颜真心,旁人难及。就此拜别,有缘再见吧。”说罢,给了屋主人些散碎银两,与宋敏和陆子泉拱手告别。
不道楚云飞四海任侠,五洲除恶。且说江华阳、宋敏当日离了庐州地界,免不得晓行夜宿,三日后巳初时分,正是濠州总坛大会时节,两人到了濠州城外。濠州城是河南江北行省淮西江北道重镇,三年前被白莲教执法法王毛贵攻克,便作了白莲教的总坛。濠州城四围高墙危壁,城垣坚固,甚为险峻。江华阳、宋敏从西门入城,放眼瞧时,见城内百业萧瑟,商贾绝踪;街上行人稀少,百姓脸有菜色,家家院门紧闭。与一年前景象已大为不同。
宋敏道:“今日的濠州城,如何成了这般模样?”江华阳叹了口气道:“去年来时,城中百姓乐业,廛市集中,商埠繁华,堪似江州。莫非杜教主今日仍然未回,濠州城内乱了不成。”宋敏道:“几日来,沿路江湖传言,濠州城中白莲教五大法王,各揣心事,俱怀心机。相互不服,已斗了起来,难道传言是实吗?”江华阳道:“实难预料,圣教五位法王,弘法法王彭莹玉为圣教宿老,老成持重,与人无争,教中却颇有人不服;执法法王毛贵攻城掠地,劳苦功高,为人刚正,行事秉公,执法严厉,从来不徇私情。却拂逆了小人意旨,得罪了几个奸邪;护法法王韩山童最重义气,袒护门中部卒,庇荫旗下坛主,引来众人不满;传法法王刘福通恃勇好胜,逞强不恭,盛气凌人,不将别的法王旗下坛主、舵主放在眼中,也早有人恚怒不忿;信法法王徐寿辉心机最重,精明了得,但贪墨擅权,有人对此颇有微词。若杜教主被擒,一旦众人知晓讯息,五位法王群龙无首,相互不容,日久生隙。一时无人节制,难以统辖,极易生出变故来。”宋敏道:“这可是麻烦的紧啊。此次濠州总坛大会,毛法王会来吗?”江华阳道:“也许来不了。”宋敏道:“执法法王毛贵在腹里征战吗?”江华阳道:“是啊,毛法王在济宁路、大同路与元廷腹里左丞相泰不花相拒。一时恐难以分身,见过他已有二年了。”宋敏笑道:“执法法王毛贵大你三十岁,却和你兄弟相称,如今想来,的确令人忍俊不住。”江华阳笑道:“想当年,他任河南江北行省坛主,我是他旗下濠州路舵主。随他东征北战,克汴梁,夺濠州,下中兴,战无不胜,攻无不取。他长我三十年,却强以兄弟相称,不计世俗,成忘形之交。”宋敏笑道:“他和你是志趣相投,秉性相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