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傍晚,天空低沉雷电交加,小岛上又一次风雨大作,巨浪由汪洋冲击海岸,与天空一起发出隆隆的骇人声响。睁不开眼,听不清身边人大喊的翻滚海涛中,两名落难渔夫拼命抓住身下的小木船,由着飓风与浪涛起伏不定,却幸运地向岛屿飘来。临近时,木船被海浪托起,重重甩在沙滩上摔得粉碎,但两名渔夫活了下来,凭借他们训练有素的海上身手和好运。
“兄弟!”劫后重生,虎背熊腰的大胡子喜极而泣,一把拎住旁边正从沙地上爬起的瘦小同伴,将他整个抱在怀中。
“大头!我们活了!我们活了!”后者亦抱住大胡子,闷声闷气道,风雨中两人无比的欢欣,无比的激动,可激动归激动,很快他们就恢复了冒险家的严谨,这次的事故虽然惊险,但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他们还没那么容易被吓倒,环顾四周,两人决定先找个地方避避风雨。
沿着山体往上走,很快他们便发现了一个山洞,躲在暗处丢一根树枝进去,还好,里面并没有野兽栖息。小心翼翼走进洞内,疲惫不堪的两人怀着感恩之心,躲在急风暴雨外一方小小的安宁中鼾然入睡,完全不担心会有外面的野兽来袭击,这样的天气,野兽也出不了门的,况且,像这样的小岛上一般不会有大型的野兽。
眼睛一闭一睁,风雨黑暗已然变成了粉红色的清晨,恬静怡然的第一缕阳光下,两人相继走出山洞,在婉转鸟鸣声中伸个懒腰,然后捧起水洼中的清水洗把脸。
“大头,已经第四天了吧?”瘦小渔夫站起身道。
大胡子渔夫擦干脸上水珠,想了想后粗声粗气道:“出海的第二天下午遇上第一个风暴迷了路,昨天是第二个,却是第四天了。”
“这几天,不知岩生和雅倪……”瘦小渔夫眼望天边,忧心忡忡道。
大胡子渔夫见状连忙挤出一个笑容道:“有我家岩生在,你担心什么?”却是一个假的不能再假的笑容。
“唉~~”瘦小渔夫忍不住地唉声叹气:“你说那童逆风会信守承诺么?”
“啊哟!我说林阿送啊林阿送!”大胡子渔夫一下子变得不耐烦道:“我都跟你说了几百次了,童逆风虽然脾气古怪,但说话向来一说一个准儿,这连三岁的小孩都知道!”
“可雅倪是我唯一的女儿,万一他说话不算话,我可怎生是好?”幽怨了一会儿,瘦小渔夫又道:“那你说我们能捉到一条鲛鲨么?”
“会~~”大胡子渔夫使劲点头,嗓子却发颤。
“你就别骗我了,我们怎么可能捉得到鲛鲨?况且现在只剩下四天不到,或许……我们父女连最后一面也见不到了。”瘦小渔夫眼眶一红,声音变得哽咽起来。
“这……”大胡子渔夫眼珠转了转,突然挤眉弄眼道:“其实,雅倪做童逆风的压寨夫人不也挺好,到时候你就是他老丈人,还怕见不到女儿?”
“李大头!”瘦小渔夫拉长了脸,沉声道:“那童逆风已经娶了八房压寨夫人,你这是要我家雅倪去做他小妾么?就是打死我,我也不会同意的!”停了一停,他又道:“不过,如果雅倪真的不幸嫁给了童逆风,我看你的岩生怎么办!”
“说说而已,说说而已。”大胡子发觉自己开了一个不好玩的玩笑,只得灿灿笑道,笑着笑着眼前一亮,兴奋道:“对了!我们捉一条小的不就行了?”
“捉一条小的?”瘦小渔夫眨巴眨巴眼睛道:“这样做,童逆风肯善罢甘休?”
“你傻呀!”大胡子渔夫推了一下自己的同伴道:“他又没说要多大的,再说大的他吃得下吗?”
“你说的也有道理。”瘦小渔夫点点头,却又眼巴巴望着大胡子道:“可现在我们什么也没有,怎么捉?”
“木筏!”大胡子渔夫巨掌一拍道:“赶紧搓绳造木筏!”
瘦小渔夫听后有些沮丧,在这个荒岛上,就凭他们两个人的力量,搓绳造木筏也不是件容易的事,要造一个经得起海浪长时间冲刷的就更不容易,再加上准备食物的时间,最快也要花去半天的工夫。
“对!造木筏!”瘦小渔夫咬牙道,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为了女儿一生的幸福,他不能放弃任何希望。
言毕,两人忍着腹中饥饿,沿着太阳升起的东边山坡,靠近海岸的地方一路向北,开始找寻可用的藤蔓与断木,不一会儿,两人便找到了不少的材料,尽都堆在近处的沙滩上。
“真是没想到。”大胡子喜滋滋道:“暴风雨摔坏了我们的船,却又带来这么多藤条和断木。”
“那当然,老天爷也不会让雅倪嫁给那种人!”双眼闪着光,瘦小渔夫理所当然道。
“然~然~”大胡子渔夫连连道,心中却想:老天爷懂什么,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前面两场暴风雨又算什么?
只一眼,瘦小渔夫便看出了大胡子脑中想的什么,但自己本不是喜欢吵架的人,看在他舍命陪君子的份上,他装做没发现,继续举目远望,寻找制木筏的材料。
走得不远,一截长短适宜,粗细正好的实木映入眼帘,瘦小渔夫向同伴打个招呼,率先走了过去,走着走着,一个紫色身影突然出现在木头后方,瘦小渔夫浑身一颤愕然驻足,惊恐道:“童……童逆风?!”
“什么?”大胡子快跑几步来到近前,探头看了看木头后的人,惊疑下不由得咧开嘴巴笑道:“什么童逆风,分明是个十八九岁的小子,林阿送,你怕童逆风怕疯啦!他怎么可能到这里来?”
闻言,瘦小渔夫哑然,是啊,大胡子说的对,童逆风不可能出现在这里,不过确实怕疯了,一看见紫色就害怕,杀人不眨眼的山寨大王、土匪头子,就连官府也拿他们没办法,谁不怕呢?
“你快过来,看是不是还活着?”大胡子渔夫又道。
搬开断木,瘦小渔夫伸出食指与中指在少年颈项探了探,但指尖除了冰凉还是冰凉,俯身听他心跳,最后又将他眼皮扒开。
“怎样?”大胡子渔夫轻声问道:“还有救吗?”
仔细查看少年眼眸后,瘦小渔夫轻轻收回双手,惋惜道:“断气有些时间了,这么小的年纪,真是……”
“死了么?”大胡子怔怔望着少年,原本干涩的双目竟然湿润起来:“你可看准了,千万别误人性命。”
望着他严肃认真的样子,虽然确信少年已死,但瘦小渔夫仍就拉起他手腕,屏气凝神地为他诊脉,颈项、心跳、眼眸复又仔细看了一遍,最终却只是沉默地别开头,望向别处。
大胡子渔夫见状一屁股坐倒在沙地,喃喃道:“谁家的孩子,怎么运气这么差,年轻轻的就……”说了两句便再也开不了口。
“大头,你看那石头边……”瘦小渔夫忽然伸手扯了扯同伴衣角,有些紧张道。
顺着他的目光,大胡子抬眼望去,只见不远处的大石头边,一艘乌篷小船毫无预兆闯入眼中:“船!真是船?”
两人惊喜交集又半信半疑地向小船奔过去,使劲一瞧,可不是吗,一条结实的载客乌篷!
“比我们那条大多啦!”拳头敲打着船身,大胡子渔夫喜不自胜道:“虽然比较旧了,但总比木筏好使。”
“大头,你看这个。”瘦小渔夫手中抓着石头与船之间的绳索道:“有人把它拴在这里的,而且是艘乌篷……”说着,两人不约而同向少年望去,看了看又回头瞧着船。
“那个……”瘦小渔夫讶异道:“之前隔壁村子老王家远房亲戚的独子和他父亲吵架,结果不是驶着家里的一条乌篷船出走了?”
大胡子怔怔点头道:“是啊,大家还帮忙找过,但找了好多天都没找到,夫妻俩急得跟什么似的。”
“你说……”返回少年身边,瘦小渔夫仔细打量一番后道:“他像不像老王家的远房亲戚?”
大胡子俯身看了看,而后摇摇头道:“那夫妻俩的样子我不记得了,你记性比我好,你瞧着像不像?”
“不怎么像。”瘦小渔夫回忆着,想了想又道:“不过有的小孩这里像父亲,那里像母亲,合起来就谁都不像了,也有完全不像的,你说是不是?”
“要我说。”大胡子面孔一凝,有些低落道:“八成就是那个孩子,和我们一样被海浪冲到这里来了,不然怎么会有一条乌篷船。”
“是了。”瘦小渔夫叹息道:“如果他上山时小心些,那夫妻俩也不会落得白发人送黑发人。”
“现在怎么办?”大胡子吸了吸发酸的鼻子道。
“当然得把尸体带回去,虽然很残酷,但事情既然发生了,总是要面对的,还好那条船能坐四五个人。”瘦小渔夫道。
点点头,大胡子拉起少年双手,不费吹灰之力便将他扛到了船舱内。打猎和烤肉太花时间,两人只在山上摘了些水果,作为以后三天的食粮和水源,鱼叉是数根长木削成的,鱼饵就用匆匆抓来的几只山鸡代替。揭去中间的竹篷,解开大石头上的绳索合力将船推入水中,判明方向,他们很快远离了小岛。
伯赏做梦都不会想到,自己竟然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被两个渔夫从岛上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