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里有四个兄弟。这在当时民国的时代背景之下,一家子有四个兄弟,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儿。
我那没多少文化的老爹,按着“花开富贵”的顺序,给我们四个兄弟取的名字。我排行老三,于是当时我那老爹就给我取了“李三富”这个名字。
老大和老二、远在南方、说起来,我们已经很多年没有过面对面的联系了。我的心里,始终是在惦记着他们,但是由于路途的遥远还有一些其他的原因、所以只能通过每年少许的书信来进行联络。
我们这一家、说起来并没有多大的背景。祖上也没有出现过什么大官或者文豪、最多的,也就是清朝中期的时候、那个应该是我曾祖爷爷辈分的祖上曾经以富有盐商的身份见过那高高在上的皇帝。
或许、这就是我们这种家庭唯一能拿得出去显摆的一种荣耀了……
我们兄弟四人、除了我这几年一直待在老家有来村之外、其他的不是南方忙活计、就是在学校里读书。
而除了老大之外、我们四兄弟每个人、都曾经上过一段时间的小学。其中上学时间最长的、就莫过于我那兄弟老四了。
民国的教育体系也跟如今相差不远、我和老二、由于家庭的经济条件还过得去、所以曾经上过小学、但是后来由于种种原因、所以读了四五年之后、也就各自退学了。
然而老四与我们不同,他上过大学。记得当时我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心中一直极为激动。我们家虽说经济条件不算差、但是就从来没出过一个大学生。所以对于此事、除了我之外、老大和老二也都极为关注、甚至当时远在南方的老大还有说过要回来一趟看看……
但是后来……一切就都不了了之。
他被学校开除了、不到一年的时间、老四由于参加了一些在当时在当时一度被民国政府视为禁忌的学生运动。而被开除出学校、甚至还差点因此丧了性命!这让当时的我还有老大和老二都非常恼火。
老大也因此没有回来、而老二、则是写了封书信之后、也再没有多问。但是只有我明白,老大和老二对我有些失望了……
他们怪我没有把最小的弟弟照顾好、他们也怪我没有好好栽培老四……他们的心、我都理解。我自己、也常常为此而内疚。
我家那媳妇儿叫做杨美丽、刚进家门没有几年。其间不知道什么原因、也没有生儿育女,再加上老父老母临终前的嘱咐以及老大和老二的托付、所以我的心里对待那个比我小了近十三岁的弟弟一直就夹杂在一种既像父母又是兄弟的感情当中。
那个年头、正是事故多发之际、只是读过几年小学的我没有多大的文化,对待所谓的国家前景,我也只能勉勉强强看懂字的表象、而字中的含义当时的我也没有多想、仅仅认为所谓的“国家前景”就只是国家前景而已……
“三富、可以过来吃饭了”媳妇儿的声音将床上正处以沉思状态中的我给唤醒。
看了一眼墙上的日历、这是民国二十四年九月末的日子、天气已经有些变化、风吹过中、带来了凉爽的讯息。
媳妇正在外头忙着做饭,一阵阵黄米熟透所带来的香气弥漫在我的鼻间。
我从床上站起来、缓缓的走出了房间。香气扑鼻之际、媳妇儿那张淳朴的脸颊,就映入我的面前。
美丽是外乡人、几年前经过村里王媒婆的牵线、所以我才得以迎娶她入门。
她算不上有多漂亮、只是略有姿色而已。在没嫁到我家之前,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黄花闺女。
说起来倒也有趣,我生平经常在外闯荡、遇见过名字中带有“美丽”两个字的女子,实际上大多是名副其实。她也一样。普通而平凡。
“我说三富啊、你看老四今天会回来吗?”坐间、美丽并没有急于吃饭、而是朝着我开口问起了老四的问题。
闻此、我放下了碗筷,看了一眼桌上三人份的饭菜,笑着说道:“快回来了、快回来了。”
“得到老四被学校开除的消息,我这段时间问你你都没有个准信,整天都念叨着“快回来了、快回来了”,这饭菜每次都是做了三份、可真够浪费的呀!”美丽见我这样子,似乎有些闷闷不乐。
然而听得她说的这番话、我却并没有把心思放在浪费粮食上面。
美丽由于原本家境清贫、再加上已经嫁给了我作为人妇。所以对于一些事情还是有些计较。她心中的思绪,我也能够理解。只是对于我来说、老四即便是再让我失望、但他照样也是我的兄弟,我的亲兄弟。
“呵呵、说不准待会儿老四就回来了。你知道我这兄弟虽然说不懂事,但是还是很孝顺的,你也别计较这些了,省的心里堵得慌。”我朝着美丽说道、并示意她不要在多做言语。否则以她的性格,准能把事情想到自个窝火。
闻此、美丽质朴的眼睛里有了些郁郁之色,然而却是在没有开口了,反而是提起筷子,一筷子落下就是一大把的菜被她给夹入碗中。还给我添了一大堆满满的。
见此、我笑了笑、低头专心致志的对付起眼前可口的饭菜。
“三富叔、你们家老四回来了。”一个光腚的孩子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冲着我喊道、面上有些怪异。
我记得当时我就愣了一会儿。想到我那兄弟四贵,从那隔壁家那孩子的口中得到消息的我、不顾媳妇儿美丽的诧异、立马二话不说就放下碗筷、冲出宅子、朝着村口的方向跑了过去。
然而还未到村口、一个让我日思夜想的人,我那兄弟四贵就映入了我的眼前……
人生的一帆风顺,只是相对而言。
“衣不遮体、面色蜡黄、身体瘦弱……”在我有些模糊的印象中,老四当年的回归,就是这个模样。
老四回来了。
待他痛快的洗了个澡之后,那天晚上,我们俩个兄弟喝了很多很多的酒。
在外面的时候、有人说我们这地方自古以来就多生英雄豪杰,这点、我倒是不清楚。不过若是有人说我们这儿的爷们儿能喝酒,那么我就非常赞同。我们无法倾尽心中的喜悦,唯有酒精,才能够让我们将这份喜悦发挥得淋漓尽致。
记忆中、那天老四的情绪显得有些欢喜有些惆怅……更多情绪我如今说不清楚了。但是从白天到晚上,我们两个兄弟除去聊天、就是一直在喝酒、直到地下储藏室中的白干都被我们喝了整整三分之一,这才昏昏沉沉的睡去。
那天喝的酒、我就只感觉几乎将这几十年里的酒都给一下子喝完了。还记得媳妇儿美丽在我和四贵酒醒来之后,就劈头盖脸的朝我们俩一顿埋汰。我倒是吸取了教训、而后的一段时间里,我甚至都没有在碰过半滴的白干,每次闻到那股酒味我就一阵后怕。这事直到后来才渐渐好转。
那天和老四谈话的内容,随着这么长的时间的过去,我对于那些内容的记忆早已经淡化。但是一些关系比较大的事件、我还是记得很清楚。如今想来、当年那种学生的爱国精神,却实很值得深思。
整整过去了一天半的时间、我和老四这才从酒劲中缓了回来。
印象最深的两件事情之一。就是喝水,不停的喝水。
第二件事,则是老四拿出的那个古币。也正是因为那个古币,改变了我几乎整个下半生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