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记,是个残忍的词,不懂适可而止。如若要真的忘记,除非是失忆,不然又怎能轻易的压住自己的心?
冬天去了,春天来了。冬的寒冷已被春的温暖替代。和煦的春风吹绿了池塘边的柳枝,吹开了争香斗艳的百花
,吹醒了冬眠的一些小动物,吹动了一颗颗萌动的心…
平静的湖面上,一颗圆整而且很薄的石块在打着水漂,激起一圈圈如同年轮一般的涟漪,潋滟的水光在岸边渐渐平息,映出了一个英俊欣长的人影,身边没有别的影子,形单影只。
少年依照篝火旁所说的那些言语,离开少女以后竭尽所能的过好属于自己的生活,重新开始运动,重新回到修车厂,赚很多钱,开一所属于修车店…
那个不眠的夜,少年在屋外静静地看着流浪的雪,心也被冻结。回到屋子里,悄悄的打开少女的房门,看着少女熟睡的安详的面容,想到以后再也不能留在少女的身边,眼里噙着的还在打转的泪水一不小心就掉落下来,恰好滴在少女好看的脸颊上。一滴泪的滴落,伴随着他抽心的刺痛。他狠下心肠把挂念掐断,安静地看了看那张熟悉又美丽的面孔,那张喜欢的会从心底里流下眼泪的面容。但是他又生怕会打扰少女甜蜜的美梦。
等到窗外隐隐射进一些微弱的光,不远处的黎明催促着少年该离开这个地方,要禁止悲伤。于是,他悄悄地打开房门,出到门口又转身,看了她最后一眼,在悄悄的把房门合上。他拿了行李独自踏上了苍凉的旅途。天还下着小雪,少年踩在干净洁白的雪上,发出毕毕剥剥的声响,如一首轻柔的歌,轻唱着内心对离别的不舍。
少年看着湖面,仿佛里面有那张熟悉的脸。时间从离开的那一刻就好像变得很慢很慢了,过了那么久那么久才转到春天。少年依旧是安静的看着湖面,好像没有别的什么能够吸引他的视线。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久了,就默默的往回走,回他工作的修车厂。
少年知道少女已有自己的生活,而且过得很好。少女也依了篝火旁的诺言,以后尽心尽力地过好自己的生活。她找了一个地方隐居,深居简出,足不出户,一心一意的写小说,没有人找到她。可是,少年却不知道,少女在那天回去之后,虽然已经步入了生活的正轨,但是却一直在接受着心理治疗。她还是爱着少年,这股强劲有力的爱却一直被强迫地压抑着,无处宣泄,对她构成威胁。虽然接受了治疗,可情况还是一直不见好转。她的心不像外表一样明丽鲜亮,留下一滩比沼泽还要深的黑暗。少年自欺欺人地以为少女过得很好。因为少女过得好是他继续生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春过、夏去、秋来、冬至。时光轮转更换,日子流逝如常。又转回到冬天,依旧冷得斥骨。
树叶经过了嫩黄、翠绿、泛黄、枯灰四个阶段,匆匆地走完了一年的时光,完成了一生短暂的轨迹。
少年的耳朵里,突然听到了少女要结婚的消息。而结婚的对象,是上次准备和她结婚的那个人。可就在结婚的前几天,少女的未婚夫来找他。他甚感惊讶,可当少女的未婚夫说明来意的时候,少年更是说不出的慌乱。
原来,少女的未婚夫以为少女来找少年,他知道少年和少女之间的关系。当他发现少女不曾来过,他说:“她已经失踪两天了,而且该找的地方都找过了,都没有找到。”少年没有回话,心急如焚也没有表现出来。他接着说:“自从去年冬天,她就一直在接受着心理治疗。我被她骗了,以为她真的恢复得很好。”少年还是没有回话,他无言以对。少女的未婚夫临走前,走到门口,停了下来,反问了少年一句:“不知对你来说,爱是什么,情为何物?”少年依旧没有回话,他无话可说。他急如火燎,这样的问题太费脑筋,当务之急,再也没有比找到她更要紧的事了。
少年匆匆来到与少女最后相聚的地方,那座孤零零地卧在雪地里的房子。门没有锁,少年冲了进去,房间里不见人影。她呼喊着少女,却无人回应。只看见一个行李箱在等待它的主人。少年找遍整个房子都没能找到少女。少年用他焦躁时一贯的动作抹了一把脸,静下来想了想,又马上跑到外面的雪地里去,曾经和少女一起去过的雪地,他一直不停地呼喊着少女,可惜久久没有回应。
少年一直不停地呼喊,天空都被他已带嘶哑的声音喊黑了。可一直都不曾有少女的回应。整个山野都凉飕飕的,冷风不断,寒气不止。天上升起一轮缺月,冷光黯淡,寒气却盛。
黑暗,黑得诡谲,总是充当悲伤的描写。少年找了好久好久,终于在一处阴暗的角落找到了早已昏迷的少女。他摇晃着少女,可是她睡得很沉,他赶紧抱起她往回走。他未曾注意在她手上遗落下一串手链。
那手链是当初哥哥送给她的,当她遇到少年的时候,转送给了少年。当少女找到病中的哥哥之后,少年又把这手链换给了她。她为此哭了整整一夜,这啜泣声全部跑进了哥哥的耳朵里。可以说,这手链见证了这场爱情的前因后果。拿回来之后,少女一直如家珍地收藏着,虽然她答应过忘掉对方的一切。
少年艰难地背着少女往回走,可惜这地段已经远离房子,路途太远太远。再加上少年找了一天,滴水没进,粒饭未食,早已疲乏的身体全凭着意志在苦苦支撑。他背着她来到一座小山坡,雪落了挺厚的一层,旁边有一棵古松树,白须白发的,像一个老气横秋的老人。
少年累极,他放下背上的少女,不停呼唤着她,搓着她冰凉的手脚,可少女还没有半点反应,她简直没有丝毫知觉,人又少年把喉咙喊哑:“你不能死啊!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快醒醒啊,不要睡…”他赶紧脱下身上的棉袄,披在她的身上,并不停地呼唤她,希望她能听见,希望能给她取暖。他把少女抱在怀里抱得那样紧,哭得涕泪并流,不停地说着“对不起!”他多希望少女能够应他一声。可少女却似乎很任性,好像这样才能体现自己的重要性似的一声不吭。少年深情的独白,后悔着对不起,希望能唤醒少女求生的意志。他的泪止不住的流,把她紧抱在怀里,深怕她会飞走…
黑搭配的是夜,夜终究要回归静谧。少女最后不知是出于无力,还是源自冷静,只是静静地抱着少女。这无从考究。只知道他在整个夜里,都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少女冰凉的身体…
清晨,视线看过去就像未染尘埃的玻璃,甚至连蛰伏在空气中的寒冷都看得一清二楚。懒懒的阳光静静地洒落在洁白的雪面,一群欢呼雀跃的精灵似的。松树上长着一根根锋利的冰针,周围没有别的树木,光秃秃的都是雪,远处太阳升起的地方,可见一个沉睡的冰湖。冷风清啸而过,抚摸松树下那座美丽的冰雕。
那两个相依偎的人被雕刻的栩栩如生,少年俯身而坐,怀里抱着少女,他的发打了冰腊,双眉像是搽了雪花膏,但是没有涂匀。他的唇色薄凉,肤泽冷白生寒;少女背靠在少年的胸前,腿脚覆盖了一层厚厚的雪,头上盘着的发漏出几丝随风而动,她的脖子上还戴着围巾,围巾上落满了雪。他们俩一动不动,那样安详,生怕会打破清晨的宁静。他们总算在了一起。他们的幸福没有芥蒂,也不会有人觊觎…
“哦,你怎么会来这里啊?”
“因为我想你。我真的没有办法再忍下去。”
“本来我做的很好。为了不让任何人察觉,我很坚强,很勇敢。我一直都做得很好的。”
“我知道。”
“我在没有人能找到的地方,认真地写小说,只字未提任何有关你的事迹,你看没有你我也能活得很好哟。”
“我知道。”
“你的名字像一个讨厌的足球,被我踢到一个很远很远的远方,反正我是到不了那么远的。我把你忘得一干二净,真的。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就连一次,甚至一秒都没有再想你呢。”
“我知道。我有话跟你说,这话一定要出我口、入你耳。在人生当中,第二个让我痛苦的是,当我重重的伤害你之后,看到从你眼中流下了泪水;在人生当中,第二个让我开心的是,你肯原谅我的那时候;在人生当中,第二个让我幸福的是,当我听到你说你还是喜欢我这样的人。谢谢你,我不觉得冷,我觉得很温暖。因为有哥哥,因为有你,这世界对我来说好不美好,好不温暖。谢谢你,让我尽情地爱你,爱得无怨无悔。”
周围很静,风吹动了树的影子。少年的左手从少女身上滑落,静然安放于地面,吸附在手上的冰晶雪屑没有融化。少女闭合的双眼略动了动,像是听到了来自远方重要的话,想要极力地把眼睛睁开,又像是晨风吹动的缘故,终究还是没有办到。她的嘴角看上去稍微弯了弯,弯得不明显,几乎看不出来。她略动的眼睫蒙了一层湿泽,仿佛是在一个偷懒的看守在放松警惕的那一刻有泪水趁机逃窜而出,在寒风中瞬刹凝成两朵冰花,融入望不到尽头的冰雪世界…
少女从此,长伴在少年的身边。她就这样被少年紧抱在怀里,很久,恒久。
那是一个晴朗的清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