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医院里,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病房,在病床上躺着一个因伤心过度而颓废酗酒的少年。他终于从昏迷中苏醒,在病床上稍微费力地撑着身子坐了起来,马上恢复了一贯桀骜的作风,顺势拔了尚插在手臂上的针头,任点滴瓶里的注射液喷洒而出。他拿起床头柜上的一件外套,穿在身上踉跄而出。他走到走廊的一个转角口,却恰好看见憔悴无比的少女正坐在候椅上,仿佛是老天在冥冥之中的苦心安排。四目交汇,时间停顿了几秒,各自的目光定格在对方的脸上。少女的眼神渐渐涣散,被蒸发出丝丝水汽,似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从何说起,眼一眨,泪水差点就破堤而出。少年则眼神黯淡,尽量的表现出绝情的冷光,无力的咬了咬牙,显得很无奈的样子。然后,缓步移到少女旁边,坐了下来。他失神的眼睛流露出冷漠的消息,正全力地配合着季节应有的寒气。
少年的眼睛像湖面被风吹起了涟漪,头没有任何偏转,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语气无关紧要似的,但如果正面看他的话,可以看到其实他也显得很吃力:“哥临终前留有遗言,一字一句…用尽所有力气…艰辛地艰辛地…别再让她哭泣…她是爱你的…不是我,她爱的人是你…”
少女听到这句话,嘴唇微微颤动,内心扑闪着说不出的难过。她转过头盯着他,自从他说话开始。单从眼神就可以看出她是那样的认真,生怕自己会错过任何一句话。然后就没有偏移过,泪也一直在眼中盘旋打转。
少年却一眼也不曾看她,只顾着说了,还是往常那种冷静的神情,仿佛这都无所谓,没有什么值得在意。然后喉咙吞咽了一下,又继续接着说了下去:“我没法替她做的…没法疼惜的…没法爱的…你来替我千倍万倍地守护她,爱她…”虽像极了自言自语,但少女心里其实都明了得很。少年没有停下的意思,还在接着说,似乎早已做好不去理会她所反应出来的情状的打算。少女原本还有一丝美丽的脸庞变得苍白,脸上写着伤心欲绝的悲恸。他依旧说着:“而我,说了不去遵从。我无法遵从!那个我做不到,我对他说了,不能完成他的愿望。”
少女彻底动了悲伤。泪,无法阻挡地滑了下来,泪珠都约定好了一般全部停留在嘴唇上方,然后聚集好了兵力。只待一声令下,“进攻”的号角一响,纷纷从嘴角争先恐后地涌入少女的口腔,酸的、苦的、辣的、咸的…百味俱全,却唯独少了一味甜。她失魂落魄,全身都在颤抖,颓丧的面容,没有光泽,没有一丝血色。她极其无力地拖着身体从少年面前走过,转过墙角,扶着墙壁,走出一段距离,双腿却软得难以支撑她那原本就不算重的身体,倒了下去,坐在地上。她啜泣不已,哽咽非常,过往的画面不断地在她的脑海闪现。她想起了过去的种种,如从山顶滚下的雪球,越垒越大,一触碰到地面,就破散了开来,裂成锋利的冰刀,一进入身体就融化的暗器,伤人于无形。原先不明白的,都在此刻得到了解答:难怪他之前莫名其妙地暴躁,难怪他握着我们双方的手示意要在一起,难怪他总是赶我走,不要我呆在他的身边…
少年其实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坚决,也没有表面上那样斩钉截铁,他在她转过转角走开的那一瞬,泪就从眼角偷偷地跑了出来,四下张望,像是在打探什么,看到没有人注意,才悄悄地滑了下来。但他依旧无动于衷,还是没有其他的表现,他并没有追上去把坐在地上的她扶起。虽然他特想追赶远去的少女,但他还是坐着不动,眼里开出泪花,裂开嘴傻傻一笑。在心里不断地告诫自己,不停地叮嘱自己,她有自己的生活,自己一定要狠下心肠。
少女撑起摇摇欲坠的身体,站了起来,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扶着墙壁缓缓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