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秦靖估摸着已经是凌晨四点了。空中飘起的似有还无的细雨使得整个紫荆城显得是如此的冷漠、无情。呼啸而过的冷风不断地往秦靖头脖子里钻,虽然冻得他好像骨头都失去了知觉一般。不过却也可以使他的头脑始终保持清新,不致于太困而意识模糊。
“吱吱......”一阵车轮辗过路面那破败的树枝的声音从远方渐渐向城门驶来,而沿途的士兵则大都纷纷为这辆马车让出一条道来。既便有那么几个不开眼的上前拦下,也被从车窗里伸出的一块令牌所轻易打发。除了那极其普通的车夫之外,居然便没能看见轿子里的人的模样。
也只能冒一次险了,再这样呆下去,天亮了可就更加没有离开的希望了。
趁着那马车拐向最后一个弯是,秦靖将自己的身体瞬间调整到了最佳状态。自五年前从那密境中出来开始,秦靖便每天都把自己崩得紧紧的,不停地苦练。这也使得他既使是在极度疲劳的状态下也能很快调整过来,发挥出全部的实力。
犹如一缕青烟,借助着过弯道时视线的死角,仅仅三十米的距离秦靖几乎眨眼间便如同一片树叶般轻轻柔柔地帖在了马车底部。没有一点多余的震动,相信既便是马车里的人也毫无知觉吧。
“小姐,这次怎么这么突然就要离开这紫荆城了呢?”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响起,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不过仍然没能逃过秦靖的双耳。秦靖立刻警惕地将自己的呼吸控制在了极度缓慢的程度。
“小樱,根据家族里传来的消息,天南帝国恐怕会在今晚发生震惊整个大陆的大事件。虽然咱们不怕被波及到,可也让人厌烦。而且我也不想因为我自己的任性而惊动家族里的那些大人物,所以咱们还是及早抽身的好。”声音轻轻柔柔,既有流水的细腻,亦有风吹过松树林的清爽,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点蜂蜜的甜美。
光是听这声音,便已经让人思绪万千了,不知会是怎样的一个绝世红颜。
“好不容易能碰到这么有趣的事情,又没来得及看就走了,真没意思。”那被称为小樱的女子一个人在一边嘀咕了一会便不再言语了。
很快,马车便驶到城门口。
事情远远比秦靖意想的要容易得多。那些守城门的士兵在见到了从马车里递出来的令牌后便轻易的放行,甚至不敢多问一句!
车轮缓缓地驶出那极度雄伟的城门,慢慢的将紫荆城甩在了身后,与那无边的黑夜融合在了一起!
“老大,刚才那马车怎么轻易就放过去了呢?上面不是交代说今天所以出城的人都要严格控制?”城门口一个小卒疑惑地问道。
“你懂个屁!看见那令牌了吗?那可是候爷的令牌,而且还天字令牌。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我都懒得跟你们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小兔崽子们说!”一个小首领模样,背着一把大砍刀,一脸横肉的男子不屑地说道。
周围四五个小卒立即围拢了起来,纷纷拍起了头领的马屁。在这个寒风刺骨的深夜,守城门可不是什么好差事。所以稍微有点事情,大家便凑到一起谈论,时间也过得快些。一时间弄得那小首领感觉自己变成了整天和王爷喝茶,同皇子听戏的上层人物。
“知道原本的守城军去哪儿了吗?好好的干嘛把咱们调来这帝都吗?告诉你们可别出去乱说,那是四方候郭候爷的安排!过了今晚,这皇帝老儿的座位说不得就该换人座了。刚才这金边令牌可是郭候爷亲自为那些有着深厚交情的人做了,总共才不过五枚而已。你说这马车,咋们能拦吗?人家要是一个不高兴,咱们几个的脑袋掉了可没人为咱们这些可有可无的小人物追查究竟。”那头领压低了声音说道。
“那是那是!”周围的小卒立即附合着说道。知道这种事情,可不是自己这些人能谈论的。连忙将话题转移开,很快便熟练地谈论到那些个赌场和青楼女子身上。
而此时秦靖正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在离开紫荆城后,马车很快便驶出了正道,沿着一条坑坑洼洼的小道行驶。而秦靖因为担心才离开不远,不知道在紫荆城周围会不会仍然有藏在暗中的埋伏。
不断地颠簸,甚至在有些时候,后背都会和地面碰撞。秦靖感觉自己的胃在不断翻腾,自己如同那风中的一片树叶,不断的晃呀晃。整个马车不断地发出吱吱声,秦靖不禁担心会不会禁不起这样的折腾,而一下子垮掉。
这种情况总算没有持续多长时间,那马车便停了下来。
“出来吧,在下面呆着可不好受。”虽然声音刻意冷冷清清,不过那天生的略有些甜腻的嗓音是无法掩盖的。而将两者揉合在一起后,更有一种浑然天成却又独特的感觉。
稍稍犹豫了一下后,秦靖便缓缓从马车下爬了出来。此时的秦靖,早已不是以往京城那个锦衣荣华,醉卧青楼的风流秦三少。自从五年前离开秦府后,秦靖的生活便与普通人相差无几。
秦靖身上的衣服本是普通麻布所做,经过一开始的打斗和刚才在马车下面的颠簸,早已是满身的尘土,后背甚至与路面摩擦而出现许多裂口。脸上虽然尘土满面,长相普通无奇,甚至还有些微微的脸红。不过身体始终站得笔直,双眼更是显得无比有神,似乎一点也没有刚刚逃离险地,又面临背井离乡的苦恼。
“刚才幸得姑娘之助,才能逃离紫荆城。小子必铭记于心。”秦靖拱手抱拳说道。
那马车里传来女子“呀”的一声惊叹。虽然被压抑得声音很低,仍然轻易被秦靖所发现。显然,秦靖的出现大出那女子的意料,甚至那女子应该是认识秦靖的。要不然不会如此惊讶,不过听刚才的惊叹声中居然隐藏着些些欢喜与愉悦。想来应该不是自己以前的仇家吧。
“小姐,你怎么了?”声音极其低,秦靖估计是贴在耳边说的。如果不是因为这里荒山野岭,几乎没有什么声音打扰,恐怕以秦靖那敏锐的意识也无法听到。
“哦,没什么。只是没想到堂堂帝都秦三少会落魄到今天这个地步。”
恰在此时,紫荆城方向猛然一声巨响。虽然秦靖现在所处的位置离紫荆城已经比较远了,仍然感到地面一阵摇晃。旁边山上的石头与泥土都被震松,不断的滑落下来。
紧接着,便看见一道冲天的火焰燃烧了起来,将整个紫荆城照得犹如白昼。整个紫荆城猛然间传来巨大的喧闹与喊叫声。紧接着便是金属碰撞声,声音是如此地大,秦靖不敢想像到底有多少人会因此而丧命。这其中恐怕不仅仅是那些士兵与当权者,还有那最无辜平民。既有正在如花似玉的少女,也会有嗷嗷待哺的婴儿,还有举步维艰的老人。比如当初曾拼命让秦靖在地下室中躲过一劫的汪文。
当然,这其中最让秦靖担心的还是他自己的家人。不知道以后是否还有再见之日?
“终于开始行动了,准备了这么久,果然是一动就不同凡响。看来这一次天南有难了。”声音不大,却带着淡淡的怅惘。
“姑娘可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从当初偷听到那么一点东西开始被人不断追杀,可秦靖对于内情却一点也不知道。只是猜到有人会对秦府不利,会对天南帝国不利。
“好吧,我就把我所知道的一些事情告诉你吧。”声音一如既往地柔和。
“这是被封为‘四方候’的郭锦发起的一次政变。其实早在几天前,他已经通过多种方法秘密将自己的嫡系转移到了紫荆城周边的效区。实际上现在天南帝国有许多地方官员已经默许了郭锦的叛乱,只要他能在最短的时间里控制住紫荆城和皇室,那么那些地方官员便会承认郭锦的地位。当然,仅仅是一些。不过如果真出现那种情况,皇室这一晚不能熬过去,那么更多的墙头草将倒向郭锦一边。天南帝国恐怕很容易便出现分裂,而其余三个大国难免会乘虚而入。危矣!”
“那不知道我们秦府这次会怎么样?”秦靖一脸焦急。
“秦府这次恐怕凶多吉少了。郭锦这次为了保证万无一失,特意从‘血影’请来了排名第三和第四的杀手,书生,红颜。以大将军的实力,恐怕很难幸免于难。”
虽然不愿意相信,但现实却残酷地告诉秦靖,这一切很可能就会发生。拳头被狠狠地捏成一团,指甲已经刺进血肉中而不自知。时间不长,但秦靖仍然能感受到大将军夫妇对自己的关心。
看着那张普通的面孔,不知为何,心中居然有些微微的酸痛。
从怀中取出一个吊坠。看似普通,却雕刻着细小而又繁杂的图案。又从身边取出一张白纸,刷刷刷,快速地在上面写下了一排字。
“三少若觉得无处可去,可持此吊坠前往纸上地方去。相信到了那里,莫说区区一个郭锦,便是那‘血影’也不敢前来寻衅。我现在还有重要事情,便先走一步了。”
秦靖上前接过那玉坠和纸条,道了声谢后,便看着马车由来路返回,向正道驶去。
此时秦靖心中却非常不是滋味。遇到如此之大的变故,自己不知道该到什么地方去。刚才那女子知道这么多内幕消息,想来身份定然非同小可。不过自己如果真像她所说,拿着玉坠到纸条上所写的地方去,不成了苟且偷生么?既使是被勉强收留,还不是整日被人瞧不起。男子汉,要活便当顶天立地,那样活着还有何意义?还不如在秦府与大伙一起同赴黄泉。
虽然不准备前去,不过秦靖仍然将那玉坠挂在脖子上。毕竟,这也是人家的一番心意,想来这玉坠应该是价值不菲了,若是弄丢了,等将来再遇上可不好交待。虽然既便遇上,秦靖恐怕也认不出来。
榕真城,桦江楼。
纸条上只有这么六个字,可不知为何,秦靖总感觉这字似乎很熟悉,在哪里见过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