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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卡萨布兰卡

在周桦目送米佳进了白色轿车飞驰而去的时候,远远的看见包子在向他挥手。包子比中学那会儿又胖了一圈,长的越来越像“包子”了。周桦快步走过去,还没来得及开口,包子已是一个大大的熊抱。

“欢迎回来,好兄弟!都安排好了,今晚给你接风,老潘下午有任务,不能来接你,直接在酒吧跟咱们汇合,走!”包子说着接过周桦手中的旅行箱,快行了几步,走在前面带路。

周桦是第一次来江城,完全不认得路。包子开车载着他在漆黑的雨夜中驰行了十多分钟,然后绕过一个很大的湖,进入一条宁静的街道,从街两边闪烁的霓虹灯上可以看出,这大概就是包子之前跟他提过的江城很有名的老酒吧街了。

包子开的这家酒吧叫卡萨布兰卡,坐落在老酒吧街一个不很起眼的角落里。这条街远没有三里屯那么繁华,大大小小的聚集着十来家酒吧,街上三三两两的不见太多的人。街边是两排粗大的法国梧桐树。酒吧临街的玻璃上贴满了奥黛丽赫本、费雯丽和马龙白兰度的大幅海报,粗壮的圆形木啤酒桶摆放在入门显眼的位置,墙上挂着牛头、盾牌、利剑和各色好莱坞明星的海报。酒吧里摆放着好莱坞西部电影中常见的木质桌椅,舒缓的蓝调音乐充满怀旧的气息。这个酒吧无论哪儿,都让周桦觉得舒服。

老潘见他们进来,连忙起身招手。一身警服在身,让本来就高大魁梧的老潘更加英气逼人。

上中学的时候,有次学校礼堂放电影,包子叫上周桦、老潘一起去看。放的正是费雯丽和马龙白兰度主演的《卡萨布兰卡》。包子那时候就说,他以后也要开一家酒吧,一家原汁原味的酒吧,就叫卡萨布兰卡。后来从昭远一中毕业后,包子没能考上大学,跟随做酒品生意的舅舅到了江城,后来在舅舅的资助下,开了这家酒吧。

与满是浪漫主义情怀的包子不同,老潘出身警察世家。他的爸爸原本是昭远刑警大队的大队长,破过很多大案要案,是昭远出了名的打黑英雄。后来调动工作,当上了江城警察局的副局长。受父亲的影响,老潘从小就立志当刑警,除暴安良,保一方平安。从警官学院毕业后,他也如愿成了江城公安局刑警支队的一名警官。

周桦跟包子、老潘无论性格、家庭环境还是成长背景,都是风马牛不相及,谁也想不到三年中学下来,我们仨会成了死党铁哥们儿。那时候,他们翘课打游戏,帮着浪漫主义诗人包子追隔壁班的女生,仗着老潘人高马大,打来学校闹事儿的流氓小混混,俨然成了一中“三害”。临毕业有一天,老潘不知道从哪儿弄了瓶白酒,倒了满满三大杯子,包子随手掏出张白纸歪七扭八的画了个关老爷,他们仨刺破手指挤出血滴进酒里,当着关老爷的面儿一饮而尽。自此成了同生同死、唇齿相依的亲兄弟。

“今天咱们三兄弟再聚首,可得不醉不归。这要细算起来,咱们得也有四年多没正经在一块儿好好聚聚了。”包子很感慨,“浩子!弄三杯德啤让我兄弟尝尝!”他转身吆喝一个服务生。

“这德啤呀,是世界上最好的啤酒,国内目前的啤酒就等于是在德啤兑了十倍的水,根本不是酒,就是水。这德啤除了麦牙含量浓过国内啤酒四五倍以上外,酒精度也是国内啤酒的两倍,后劲儿冲,倍儿过瘾,我最近就迷这个,你们也尝尝,不行咱就换白的!”

“行啊,咱兄弟先干一杯!话不多说,都在酒里了!”老潘说话间,一口喝干了整杯酒,然后一脸豪气的把酒杯倒扣在桌子上。

“老潘酒量见长啊,哈哈,周桦,来,咱也干!”

包子和周桦重重碰了碰酒杯,一饮而尽,也像老潘一样装酷的把酒杯倒扣在桌子上。三个人对视了一眼,继而哈哈大笑。在那一刻,周桦想起了四年前他们拜把子喝血酒的场景。想必包子和老潘,也跟他想起了同样的画面。

包子又叫了三杯德啤,他们就这么边喝边叙旧,对于这些年发生的一切,感慨万千。这六年来,他们从青涩懵懂的少年,逐步踏入社会,追求着最初的梦想,也经历着此前从未想过的坎坷。周桦说起这两年多在B市的蚁族生活,在实现梦想征途上的曲折与困惑。包子聊起他高中毕业后的创业经历,六年来一步一段艰辛的坚持梦想。三杯酒下肚,周桦和包子都有些动情。

“这些年大家都不容易。今天咱们三兄弟坐在一起,这些过去的就过去了。从今天起,咱们一起开创新生活!”老潘明显感觉到周桦和包子的情绪低落,连忙劝说。

“对对对,这些都过去了,咱们三兄弟在一块儿,得高兴不是。老潘,你那儿有什么有趣的事儿,说来听听!”包子也应和着转移了话题。

“有趣的事儿倒是没有,前段时间公安部下了通知,要在全国范围内开展清网行动,集中处理一批积压已久的大案要案。今天下午我还在局里查以前的卷宗。20年前,江城曾发生过一起灭门惨案,也是当时江城的一号大案。当时金兰集团创始人罗景坤的妻子和一岁多的孩子在睡梦中被人一把火烧个干净,加上之前罗景坤刚刚意外坠楼身亡,很多人怀疑是罗家得罪了什么人,才惨遭灭门。”

老潘的这个新话题,立刻勾起了包子的兴趣。“哦……,还有这档子事儿?那现在的金兰集团董事长廖承业跟罗景坤是什么关系?”

“案卷上说,这罗景坤、廖承业和江天寓原本都是对越自卫反击战时的老兵,参加过老山战役。”

“你说的是天寓集团的那个江天寓?”包子忍不住问。

“对,就是天寓集团。老山战役中他们死里逃生,结了异姓兄弟。复员后三人被分配到了江城市城建局。1989年,罗景坤成为江城市第一建筑工程公司的法定代表人兼经理。其间,三人迅速赚取了百万级别的第一桶金。1992年,罗景坤三兄弟、罗的同乡萧长天、苏东林、钱海六人,合资2562万元,向江城市城建局收购了第一建筑工程公司,并转为私营,正式更名为江城市金兰建筑工程有限公司,也就是现在金兰集团的前身。”

老潘喝了口酒,看我们饶有兴致,就接着说:“后来罗景坤在一次巡查工地的过程中,意外坠楼身亡。我查了当时的案卷,现场勘查结果也确实是个意外。再后来廖承业和江天寓不知道因为什么闹掰了,廖承业继承了金兰公司,江天寓被扫地出门,远赴广州创立了天寓集团。”

“哦……,原来金兰集团和天寓集团还有这么一出,这曲折离奇的都能写部小说了。”包子唏嘘不已。

周桦听不大懂老潘和包子在说些什么,这个金兰集团,他还是第一次听说。相比较而言,天寓集团倒是有名的多,他在昭远上中学的时候就听说过的,但也只是听说而已。

包子看他一脸茫然的样子,说道:“这个金兰集团,现在已经是江城最大的地产集团了,主要做别墅什么,江城最有名的金兰湾,就是他家的。”他说着指了指东边,示意那就是金兰湾所在的方向。

“这个天寓集团,做的是写字楼、高档小区、酒店什么的,比金兰集团做的要大。”包子接着补充道。

周桦完全不关心什么金兰集团和天寓集团的,也对他们之间的事儿不感兴趣。只是感慨罗家实在是太惨了,这样的歹徒,枪毙十回都不够的。

“我这人平时有点儿八卦,但是金兰集团这事儿,偶尔也只是听来酒吧的客人提起,但是能说的这么详细的,还真只有你老潘。”包子冲老潘伸起了大拇指。

“呵呵,我今天也是头一次翻出来以前的案宗。这案子积压的时间太长,有用的线索实在不多,局里的人都愁着怎么破案呢。”老潘说起来也是一脸的愁容。

“唉……,我说老潘,这本来咱兄弟叙旧情的地儿,可不知不觉成了故事会了。管他金兰不金兰的,他们爱谁谁,就当是个开胃菜了。来,咱们喝咱们的酒。”周桦觉得是时候换个话题了,要不老潘和包子,能为这案子聊到天亮,而他,只有干听的份儿。

“就是,来,咱们喝咱们的酒!”包子举起杯子附和道。

“哎呀,你说我愁的吧,呵呵,来,咱们喝酒!”老潘也举起了杯子。

之后发生的事,周桦完全不记得了。醒来时已是第二天的中午,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大床上,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钻进屋子里,隐约听到外面大街上汽车鸣笛和路人的喧闹声。打开手机,周桦发现有一条包子发来的短信,告诉他昨晚上他和老潘都喝多了,吐得是稀里糊涂的,其状之惨烈令人发指。他现在住的这间屋子是包子专门给他租的,暖瓶里有热水,午饭在桌子上,有事给他打电话。

周桦之前还一直觉得自己挺能喝的。大学毕业前,班上同学聚餐拼酒,他连喝了八瓶啤酒之后依然神志清醒,不经意间做了周扒皮的弟弟,人称“周八瓶”。长这么大,像昨晚上那样喝的失去记忆的,也还是头一回。这德国啤酒的后劲儿,果真名不虚传。

昨晚上具体喝了多少,周桦实在记不清了。到现在依然头疼的厉害,胃里能吐得都吐了,饿的直发慌。他起身洗了把脸,狼吞虎咽的把包子留在桌上的午饭吃的干干净净,又喝了满满一大杯水。

周桦走到窗边,一把拉开窗帘,阳光瞬间洒满了整个屋子。透着窗子望过去,天已经完全放晴了,如洗的碧空上飘着朵朵白云。远远的一汪湖水明镜一样铺在大地上,沿湖一圈苍翠的树木像是给明镜镶了绿边。湖上有几艘游艇疾驰着,留下一道道白色的涟漪。临湖一大片红顶白墙的别墅群,从湖边一直延伸到了远处的山脚下。别墅群的红顶掩映在苍翠的树林中,霎是好看。正当他感叹人类建筑与大自然结合的如此完美的时候,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手机那头,传来了包子的声音:“周桦,还没睡醒呢?这都大中午了!”

“早醒了,你留的短信我也看见了。你这房子,真是太棒了。”

“那是,这房子南向光,直接能看见金兰湾,景观绝对一流。当初买的时候,我可是托了好多朋友,花了大价钱才搞到手的。”从声音里不难听出电话那头的包子很是得意。

“哪儿是金兰湾?那一大片别墅区吗?”

“就是那儿,金兰湾,江城最高档的富人区。还有那金兰湖,也是江城有名的旅游景点,咱们昨晚上从机场回来,就走的那儿,可惜下着雨,一摸黑啥也没看着。你要没事儿,可以去走走,绝对值得一看。”

“行啊,我这就去!你先忙,我找不着路了给你打电话。”周桦远远看着波光粼粼的金兰湖和金兰湾红绿相映的别墅群,满心期待。

“好,没问题。”包子明显感觉到了他的好心情,笑着挂了电话。

沐浴着午后温暖的阳光,漫步在法桐首尾相连覆盖着的街道上,周桦开始真正的去感受这个美丽的南方小城。比起B市那样的贵妇人,这里更像是一个情窦初开的邻家女孩儿。街道上的行人不多,每个人都是从容的表情,让你相信这一定是个满怀幸福感的城市。步行不多远的距离,金兰湖已在眼前了。湖面很大,一眼望不到边,湖的另一面是一片连绵起伏的山,山脚下就是金兰湾红绿掩映的别墅群。沿着湖边的林**走上二十多分钟,他来到了一片空旷的广场,广场上有很多游客和谈情说爱的恋人。广场中央,圆形的喷泉中一朵五米多高的金色兰花雕塑格外引人注目。雕塑的底座上镶着“盛世金兰”四个苍劲有力的大字。

电话铃声在此时不经意的响起。电话那头传来周桦朝思暮想的声音:“周桦,我是米佳,还记得我吗?”

周桦忍不住心跳加速:“当然记得啦,你还好吗?”

“当然好啦。你呢?一个人看风景啊!”米佳得意的说。

周桦立即转身四下里张望:“你怎么知道我一个让你看风景呢?你在哪儿呢?”

“你站在广场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米佳越发得意的笑起来。

“楼上?”离周桦右手边不远处是有一座七层的高楼,欧洲哥特式城堡的造型,颜色跟青山绿水、红顶白墙完美的融合在一起,丝毫不显得突兀。

“是右边的这个楼吗?”周桦问道。

“是啊,这个楼是金兰大酒店,我就在楼上呢。透过窗子正好看见你,呵呵。”

“我昨晚上跟几个朋友喝多了,起来就到中午了,他们都忙工作去了,就我一闲人,出来走走。这儿的风景真是美极了!”金兰湾设计上的恢宏大气和如画风景给周桦留下了太深的印象。

“呵呵,那你想不想也参观下金兰大酒店呢?”米佳笑着发出了邀请。

“当然想啦。”金兰湾带给他的震撼,让他对这座设计独特、充满哥特式风格的古堡酒店同样满心期待。

“呵呵,那你现在过来吧,我在大厅等你。”米佳同样很欣喜。

“好,我马上就到。”金兰大酒店距离“盛世金兰”雕像不过两三分钟的距离,周桦很快就来到了酒店门前。

到那儿才发现一块长方形的石墙横立在酒店门前,上书“金兰大酒店”几个大字,字体同样苍劲有力。

米佳一身很职业的装扮,头发盘在脑后,脸上的淡妆很是清新得体,白色的高领衬衣外套着件黑色的西服,下身穿一步裙配着双黑色的高跟鞋,与之前的小清新完全不同风格。她极具感染力的笑让人感觉那么的温暖。

“咱们到咖啡厅坐会儿。”米佳伸手示意,举止很是优雅。

他们在酒店一楼的绿岛咖啡厅找了个位子坐下。

“你在这儿上班吗?怎么穿的这么职业啊?”

“呵呵,是啊,从今天开始,我就是金兰大酒店的试用期员工啦!”感觉出来米佳言语间不能自已的兴奋。

“哎呦,是吗?那真恭喜你了。我刚才这么转了一圈,金兰湾真是不错,绝对的大气上档次。能在这儿工作,天天看着这么好的风景,该是有多幸福啊!”周桦很是替米佳高兴,也满心羡慕。

“呵呵,你呢?你现在是工作还是?”米佳问到。

“我啊?我这次来江城,是来投奔朋友呢。我有个挺要好的朋友在江城开了个酒吧,我过来帮帮忙。”说实话,周桦这次来江城,还真没细想以后的出路在哪儿,调整心情的成分大一些。

“哦。”米佳若有所思道,“我听说金兰集团营销中心总经理想找个助理,估计这两天就开始接收简历了,你要有兴趣了,可以去试试。”

“那太好了,呵呵,我晚上回去就把简历做出来。营销中心中总经理助理,这要求挺高的吧?我之前在B市也搞过家电之类的销售,但是跟房地产八竿子打不着边儿,能行吗?”周桦对这个行业太陌生,对这个职务,也没有十足的信心。

米佳笑着说:“营销中心经理想找个心细、上进的人,懂业务、有从业经验的就更好了。你之前做过销售,就算是有工作经验啦。你可以试试的,我觉得你能行。”

“你对我都这么有信心,我也觉得我能行。呵呵。”周桦有些打肿脸充胖子了。虽说心里依然没底,但是米佳的话,已让他坚定了信心,无论如何先试一试再说。

“你在这儿主要是做什么的?”周桦对酒店内部的管理流程完全不熟悉,纯属没话找话。

“我是酒店总经理助理,主要协助总经理工作,另外负责酒店旗下波尔多酒庄的工作。今天也是第一天上班,主要还是以熟悉业务为主。还有很多东西要学呢。呵呵。”

就在此时,米佳的手机响了,她接听了电话,然后满脸歉意的对我说:“真是不好意思啊,经理找我有事儿,我得赶快上去呢。你朋友的酒吧叫什么名字?我有空找你去啊!”

“卡萨布兰卡,在老酒吧街上。”周桦连忙回答。

“好,那我先上去了啊,有事打电话。”米佳一边说着一边起身快步走向电梯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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