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冥冥中的一枪
傅仇清醒过来已是夜晚，从倒塌的土坯墙中艰难地爬出来，顾不上满身的伤痕，着急地在炮坑遍布的废墟中翻找着曹宗秀的身影，嘴里反复的念着曹宗秀的名字，心中则狠狠的责怪着自己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要不是自己扑上去，曹营长完全可以避开，都是自己帮的倒忙，不仅没有救到曹营长，反而还把他害了。真是十足的混蛋，傅仇恨不得狠狠地抽自己几个耳光。一边责怪着自己一边苦苦翻找着曹宗秀的傅仇，双手因过度用力而十指鲜血迸流。最终精疲力竭搜寻未果的傅仇顺势躺在瓦砾之上，双眼凝视着夜空，回忆着同古会战以来的往事，想着自己的战友：娘娘腔，二连长，三连长，郑大炮.......特务营的兄弟一个个离自己而去，心中宛如万虫噬心般酸痛。还有王大头，尹嘎子，王铁锤.......王大头？对王大头呢？突然想到王大头的傅仇一骨碌爬了起来。嘴里喘着粗气，自言自语的说道：“王大头不是安排到后面的大楼上阻击鬼子了吗？”这小子会不会还活着？眼随心动，傅仇立即把目光转向了大楼，只是让傅仇失望的是，整座大楼不知什么时候被炸得面目全非，楼房大部已经倒塌，只有几颗柱子还歪歪斜斜的站立着。望着大楼的傅仇摇了摇头苦笑了一声，楼都被炸成那样了，王大头他们还能存活吗？傅仇不用想都能知道答案。眼看没有了任何希望的傅仇又一次深深地看了四周一眼，看着这片生离死别的废墟，看着这片热血沸撒的土地，他决定离开了，他还有使命没有完成，他说的那句“最后活着的弟兄一定要把遗物带回国去，别让弟兄们的魂游荡在异国他乡”的话至今还在脑海里盘旋。如今自己还活着，就必须完成这个让魂归故里的任务。傅仇借着月光辨明方向，蹒跚着向埋藏遗物的佛教寺走去......
下午肃清残敌的龟田心情大好，特别是抓住了自己恨之入骨的曹宗秀，为竹内秀男报了仇，更是让龟田欣喜若狂。不管怎么说小舅子的死始终是龟田心中的一根刺，刺得龟田寝食难安，而如今抓住了贼首，虽然不能让小舅子死而重生，但总算告慰了他的在天之灵，并对妻子及老岳父也有了个交代。龟田仿佛一下子卸下了千斤重担，心里说不出的轻松、畅快。傍晚时分，龟田选定宿营地后，便令军曹把气若悬丝的曹宗秀抬到宿营地，说来也巧，龟田选定的宿营地正是一连藏匿遗物的佛教寺，由于佛教寺一带地势低凹，是同古城内唯一一处破坏没有多严重的地方。龟田一到佛教寺，就让士兵对佛教寺大肆搜略一番，看到没有什么收获，便让士兵把木制的家具搬了出来，劈成柴火，在院子里生起火来，随军军妓也让龟田安排住进了佛教寺。安排妥当的龟田让士兵把曹宗秀吊在佛教寺对面300多米处的一栋楼房上，开膛破肚，取出心肝准备红烧下酒。自己则跑进佛教寺，找了一个姿色还算不错的军妓发泄着憋闷了许久的欲火。小舅子死了，妻子不在身边，老岳父也走了，没有了约束的龟田可谓是“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跃”了。要多惬意，就有多惬意！
夜里的同古废墟犹如一片阴气沉沉的墓地，到处飘荡着阴森与死寂。几只野狗疯狂地抢食着尸体，不知藏身何处的夜枭发出了似哭似笑的的啼叫让人毛骨悚然。傅仇借着微弱的月光蹒跚着向佛教寺艰难地摸去，一天滴水未进，再加上浑身的伤痛，早就耗尽了他的全部力气，为此不得不让他一次又一次的停下来休息，2公里不到的距离，竟然走了一个多小时。逐渐靠近的傅仇，在一次停下来，急促的呼吸发出了风炉般的声音，目光不停地打量着不远处的佛教寺，只见佛教寺周围遍布着熊熊燃烧着的篝火，心里不由的一阵的发憷。鬼子！为什么鬼子会在这里宿营呢？这里可是佛教寺，鬼子不是信佛吗？难道不怕亵渎了他们心中的神明？可事实就活生生摆在眼前，看到眼前的一切，傅仇干脆的做了下来，他现在最需要做的就是养足精力，还必须仔细地观察鬼子的宿营地，为自己找一条最安全的通道，保证自己取了遗物后还能安全的撤出来。傅仇并不是一根筋的人，他一直崇尚只要自己活着，就是抗日的第一本钱。如今任务已完成，就不会再跟鬼子死磕。他必须保证自己活着，活着把弟兄们的遗物带回国去。哪里还有他们的亲人在苦苦的等待着他们的消息。在这样的时刻自己不能猛撞，自己必须冷静的去面对。当然他更希望先他之前已有弟兄取走了遗物，去完成那个任重道远的使命，那么无所顾忌自己就可以放开脚手的大干一场，如果没有，自己就必须活着，不仅是为自己活着，更是为全连的弟兄们的遗愿而活着。养足精力的傅仇，爬了起来，对着一处篝火较少的地方摸了过去......
发泄完毕的龟田满脸通红，高卷衣袖，坦胸露乳，精神焕发的走了出来，看到小小岛野在广场一几搬来的香案前喝酒，便快步走了过去，背对佛教寺盘膝而坐，拿起酒瓶倒了一杯酒，仰头灌了下去，苦辣的味道让龟田忍不住地咧了咧嘴。看着悠闲喝酒的小小岛野问道：“电报发出去了吗？”小小岛野抿了口酒说道：“队长阁下，按照您的嘱咐，已经发给了司令部，称：我部已经全歼了200师残留之敌，据俘虏生前交代，200师高层在毒气弹轰炸中，纷纷阵亡，为了防止毒气传染，尸体统统采用火化处理。至此，200师在我师团的雷霆攻击之下，已全军覆没。我部将于明日北上与师团会合。听着小小岛野的汇报，龟田忍不住“哟西！哟西！”地称赞着。看到龟田入座，士兵急忙把烧好的心脏端了上来，龟田夹了一箸，一边津津有味的咀嚼着，一边劝说小小岛野：“小小君，来尝尝，这人的心脏嚼起就是有劲道。”听了龟田的劝说，小小岛野也随即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咔嚓咔嚓的猛嚼起来。此时的龟田与小小岛野就如两只从修罗地海跑出来的魔鬼，丧尽天良的展现着那天理不容的魔性。（注：据腾冲文献记载，进入腾冲的日军吃人的心脏的事例都有好几次，而还有更为恐怖的，如：锯解、发杆、下油锅等。在后面的章节将会提及。）
傅仇左躲右闪的避过鬼子的宿营地，也许是攻占同古后的鬼子认为同古城里在没有一个幸存者了，宿营地旁没有安排岗哨，为此一路上傅仇并没有遇到什么麻烦的接近了佛教寺，此时，气喘吁吁的傅仇潜藏在佛教寺对面一栋楼房下的墙角处静静的观察着广场上的鬼子，要想取到遗物，傅仇必须得绕过广场，因为遗物就藏在佛教寺后面的墙角。可是令傅仇犯难的是前面是一片开阔地，在没有隐蔽物可以藏身，此时的傅仇距佛教寺只有300米左右，不仅能看到广场上的一切，甚至可以清楚地看到火堆旁正在饮酒的龟田与小小岛野的每一个动作。要想过去必然会被鬼子发现。正在傅仇犯难的时候，楼房边突然传来“砰”的酒瓶摔碎的声音，让傅仇顿时警觉起来。难道这栋楼房中有鬼子？为什么没有烧火呢？疑问的傅仇慢慢地把头伸出墙角，借着微弱的月光，果然发现一个喝醉酒的鬼子斜靠在柱子上，三八大盖靠在身旁，双脚分成了一个大大的“八”字。歪着脑袋睡着了。酒瓶就是他睡着后从手里滑落摔碎的。鬼子身后的楼沿上还吊着一个人，看不清模样，只有衣服上的领章在月光下发出了微弱的金黄光芒。是一个军官。傅仇不由的内心一紧。随即拔出随身携带的匕首，轻手轻脚的走了过去，不管自己要绕道广场，还是为了这个袍泽兄弟，自己都必须先干掉这个鬼子。到了柱子后面的傅仇，快速的伸出左手从后面紧紧捂住鬼子的嘴鼻，不让鬼子发出一点声音，同时右手上的匕首在鬼子的脖子上使劲的一抹，只见鬼子脖子上鲜血飞溅，身体也软软的瘫倒在地上，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傅仇并没有放松下来，他躲在柱子后面机警的观察着四周，看到没有其余鬼子了，才抬头看了看吊在楼沿上的兄弟，这一看不要紧，却差点让傅仇惊叫起来，曹......傅仇强忍住内心的呼喊。双手不停的颤抖着，豆粒般的泪珠滚滚而落。只见曹宗秀被绳索勒住脖子吊在楼沿上，左腿炸飞，胸腔破开，内脏已被取走，鲜血顺着伤口嘀嗒嘀嗒地落下，染红了身下的地面。活生生的一幅炼狱景象就这样摆在了傅仇眼前。傅仇一个箭步冲上去，脚踏在柱子上借力飞身跃起，手中的匕首凌空割断绳索，在一个鸽子翻身落到地面，双手接住落下的曹宗秀。紧紧搂在怀里，抑制不住内心似刀割般的伤痛，鼻子一酸，发出了难以言表的哽咽声。看着这个手把着手教自己打枪，教会自己生存，又把自己带进特务营，自己视为兄长的遭到如此非人的虐待，泪眼朦胧的傅仇再也忍不住心中那似洪似潮的愤慨，抓起靠在柱子上的三八大盖，一个蹲射姿势，瞄准正在饮酒作乐的龟田，打出了那冥冥中注定的一枪，就是这一枪，同时改变了两人的人生轨迹，陷入了不死不休的局面。就是这一枪，让傅仇九死一生，多少次在突如其来的死亡阴影中艰难地挣扎，就是这一枪，让傅仇在错综复杂的感情漩涡中几乎迷失了自我，痛不欲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