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真道长从郑念晚走进听风观,他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这孩子的脸,好像要把郑念晚的相貌印进眼中似的。
郑念晚受不了这个老道近乎变态的咄咄目光,但他又不想违背父亲的意志,于是郑念晚垂目对明真道长道:这位道长叔叔,我父亲他身体不适,不能喝酒,要不!我陪您喝行不行?
明真道长还没喝酒,但他现在就好像醉了,轻轻点头道:行啊!
郑念晚心中一喜,回头见父亲低着头没有出声,显然是并不反对自己这个决定,他连忙抱起塑料酒桶,把两个饭碗倒满酒,拿起其中一个饭碗举到唇边,立刻劣质白酒那辛辣的味道直冲大脑,让他有立即想要丢掉酒碗的冲动。
他很少喝酒,就算是喝酒,也都是一些非常昂贵的酒,那样才配得起他的身份,这种低劣的白酒,还是满满的一饭碗,却要一口气喝下去,郑念晚感觉自己疯了,他咽了口吐沫,抬头瞄了一眼老道那讨厌的目光,露齿一笑,张嘴把这一碗白酒几口就吞了下去。
放下酒碗,胃中似乎多了个火球,烧得他心慌慌的,他不喜欢这种感觉,但是阻止不了这种感觉快速的蔓延到他的全身,郑念晚感觉自己轻飘飘的,好想马上坐下来,但他还是坚持着,用他那双酒醉后水滴一般通透的双眼盯着老道,希望这个让他厌烦的老道,喝下小桌上自己斟满的那碗白酒。
明真道长迎着郑念晚的目光,伸手拿起了剩下的那个酒碗,他神情开始激动,手不知为何,已然有些拿不住酒碗,微微的在颤抖。
名真开始喝酒,慢慢的喝,好像那劣质的白酒代表着什么?又承载着什么?不管是什么都看得出名真极其珍稀这碗酒,他喝到一半的时候,不知是因为酒的浓烈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名真“呛”了一下,酒进入了他的气管,气管里好像有千万把刀在割裂一般的难受,他强忍着,连身体都开始不自然的抖动,终于!他忍住了,酒一滴都没有洒出来,直到酒全部喝完,名真也没有咳嗽一声,放下酒碗,名真的目光就定在了酒碗里,好像那里有什么稀奇古怪的玩应,舍不得抽离自己的目光。
见到名真道长放下酒碗,郑国梁心中一声叹息,回身仰头望向郑念晚,郑念晚虽然脸色好像煮熟的螃蟹,但是站的很直、很定。
郑国梁收回目光刚想说话,名真道长忽然举手,示意郑国梁不要说话,好像郑国梁说出的话,一定是件恐怖的事情,他抬头看着郑国梁道:你儿子叫什么名字?
郑国梁嘴巴微张,神情犹豫的望着名真道长,眼睛左右转了转才回应道:他叫念晚,是他妈妈给起的名字。
听到这个孩子叫“念晚”,名真又低下了头,低头的那一瞬间没有人发现,名真道长的眼神中带有浓烈的悔意。
“念晚”!很好听的一个名字,你妈妈她身体好吗?明真道长低头对郑念晚问。
郑念晚觉得自己的脸好像正在膨胀,他终于明白酒不是你敢喝就能喝的,现在的他就希望自己千万不要醉倒,所以回答的话,有些迷糊:我妈?我妈她身体很好?
名真“哦”了一声,轻轻点头,又对郑念晚语气清淡的说道:我不会让你爸喝酒了,不过我们还有重要的事要谈,你先出去吧,念晚。
听到这个老道亲口承认不再让父亲喝酒,郑念晚感觉自己的目地达到了,他不想在外人面前露出自己的窘态,与父亲招呼都没敢打,就转身晃出了凉亭,向着听风观的大门处走去。
郑念晚转身离开,明真道长立刻抬起了头,目光复杂的紧紧盯着郑念晚的背影。
此时对面的郑国梁忽然有些迟疑的问:你是他亲爹,难道你不想认他吗?
名真不语,直到看不见郑念晚的身影才收回目光,他起身拿起酒桶,又给自己添了一碗,举起酒碗想喝的时候,郑国梁连忙伸手拦住他,摇头道:酒醉的时候只有你自己会变,酒醒的时候也只有你自己痛苦,那是你的骨血,你到底怎么想的?
明真道长有些失神的望着郑国梁,突然他的情绪开始变化,他用力放下酒碗,用很激动的表情对郑国梁低声嚷道:我想什么想,我想什么有用吗?孩子都这么大啦!你和瑶琴太自私了!为什么你们俩个不早些告诉我,一直隐瞒孩子的事情不让我知道,让我这样痛苦了二十年,你曾经是我的兄弟,她曾经是我的爱人啊。名真说到这里声音已经哽咽,泪涌了出来。
二十年前赵彩奇和瑶琴是一对情侣,后来瑶琴却嫁给了郑国梁。
面对明真道长如此激烈的言辞,郑国梁神情复杂无比,这其中既有无奈,也有自责,但更多的是惭愧!
他也哭了!哽咽着解释道:我承认我和瑶琴有错,但当年你非要去跟那个老道学习什么武功秘术,这一走就是三年多音信皆无,你走后瑶琴就发现自己怀孕了,以瑶琴的性格,绝对不会给她的家族丢脸,我又无论怎样都找不到你,又怕瑶琴自己寻死,只有出此下策,在当时与瑶琴用假结婚来骗过瑶琴他爹。
“啪”的一声,名真伸手猛的拍打在小桌上,酒碗中的酒,洒出了大半,名真不管不顾的愤慨道:既然这样,你和瑶琴瞒我二十年干什么?我回来后你们又与我避不见面,我就那样不通情达理吗?要知道用二十年恨一个人要有多累!更何况我要恨两个人二十年!
郑国梁抬手噼里啪啦的给自己扇了五六个巴掌,非常的用力,仿佛是在扇别人的脸,没有一丁点的痛苦,扇完后郑国梁的两腮已经高高的肿起,他痛苦的解释道:我和瑶琴知道你还活着的时候,已经结婚三年整,当……当时瑶琴怀了……怀了我的孩子,你…你说怎么和你解释,木已成舟、覆水难收,我~~我………。郑国梁讲到这里,忽然一阵天旋地转,他双眼一翻,昏倒在地上。
名真道长见郑国梁突然昏倒在地,并没有赶紧起身过去相扶,却好像时间定格了一般,僵在那里望着昏倒的郑国梁,等郑国梁的保镖从远处赶过来后,明真道长才如梦方醒,起身过去探查郑国梁忽然昏倒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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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国梁感觉在自己的脑内,好像有成千上万的人再喊、再叫、再嘶吼,他即控制不了,也挥之不去,只能无奈的忍受。
声音越来越强烈,强烈的好像排山倒海一般,震的他烦躁不安,震的他焦躁无比,震的他猛的……醒了过来!
他睁开眼,大口大口的呼吸空气,脑中的叫喊声并没有因为苏醒而消失,只是小了许多,他发现自己躺在地上,身下铺着厚厚的被子,四周都是人,既有自己的保镖也有很多道人,明真道长也身在其中,只是不知为何,郑国梁看见明真道长的脸忽然讨厌起来,想马上带着儿子离开,永远再也不和明真道长相见。
想到儿子,郑国梁这才发现,这些人里面没有郑念晚,他急忙对人群里的保镖队长“常江河”问:我儿子呢?
常江河道:老板!少爷醉了,在一旁睡着了。说完常江河一指郑国梁身旁的角落,郑国梁这才看到郑念晚身下铺着一张毯子正在那里呼呼大睡。
见到儿子无恙,郑国梁放下心来,马上脑中厌烦的叫喊声又席卷回来,大有想把他的脑袋震裂的架势。
郑国梁不想在外人面前丢丑,脸色煞白的闭上眼睛,强行忍耐脑中无法躲闪的叫喊,希望这折磨自己的叫喊可以快一点结束,这种奇怪的情况出现在郑国梁身上已经有几个月了,通常会发作半个小时或者在半天之间才会停止。
明真道长以为郑国梁又要昏过去,他连忙伸手轻推郑国梁的身体,喊道:喂!醒醒!赶紧醒醒!你昏了都快三个小时,在昏下去,我们都要害怕了。
名真道长的声音,让郑国梁说不上来的讨厌,虽然他来这里就是为了见他,但他现在就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有种想赶紧远离明真道长,并且远远的离开听风观的想法,他表情厌烦的睁开双眼,目光怪异的盯着明真道长,生气的说道:你不要烦我行不行?我休息一下就离开,以后绝不会再见你。
明真道长愣住了,郑国梁昏迷前后对自己的态度,简直就是判若两人,这让他好像感觉到了什么,低头想了想,名真道长有些玩味的抬头看着郑国梁,他的语气好像是在试探,又像是不可置信,他问郑国梁:你真的得了白血病?
郑国梁再度睁眼,冷冷的回答道:赵彩奇!你管我得没得白血病,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是不是看我死在你前面,你心里高兴是不是!话说到这里,郑国梁忽然回过味来,名真道长说的是“你真的得了白血病?”而不是“你得了白血病?”,这多了“真的“两字,明显是怀疑郑国梁得病的真实性!
明真道长的怀疑,激怒了正被脑中喊叫声骚扰的郑国梁,气得他连腮上都有一丝红晕现了出来,郑国梁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指着自己的鼻子吼道:行!我什么病都没有,赵彩奇!你满意了吧!说完这句话,郑国梁转头对常江河命令道:“江河”你们几个把“念晚”背着,我们现在就离开这里。说完郑国梁迈步想要离开。
明真道长急赶几步来到郑国梁的面前,横臂拦住郑国梁,沉声道:你今天是干什么来的?是让我看你脸色的吗?要是那样,我告诉你郑国梁,你错了!
这句话猛的把盛怒中的郑国梁镇住了,他忽然醒悟过来,暗自心道:是呀!我干什么来的?我是为了求得“赵彩奇”原谅我和瑶琴,还有为了让“念晚”知道他亲生父亲到底是谁而来的,他不就是怀疑我,得没得白血病吗!我为什么要生气呢?我根本没必要生气呀?
明真道长见郑国梁愣在那里,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就继续道:我质疑你得病真假有错吗?我不可以质疑吗?你为什么要发脾气?
明真道长的一个个提问,让郑国梁本有些平静的心忽然又焦躁起来,他单手抱臂,轻揉着额头,尽量不理会脑中厌烦的叫喊,用平静的语气对名真道歉说:“对不起”!我刚才冲动了。我确实有病,这不是假的。
明真道长冷笑道:那好!既然不是假的,不如让我检查一下,你看怎么样?
郑国梁猛的抬起头来,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怒瞪着名真,惊问道:什么?
明真丝毫不惧的与他对视,一字一句的说道:我!说!你敢不敢现在就让我检查一下,你是否真的得了白血病!
郑国梁被这句话气笑了,气得他瞪圆了双眼,咬牙切齿的说道:我这么大年纪你不相信我,我可以体谅,但你要说你有能力,检查出我是否患有白血病!赵彩奇!我和你讲,你这是胡说八道!信口雌黄!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他顿了一下继续道:冲你这句话,我郑国梁今天还就把我这百十来斤的身体,放在你这听风观,让你查,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能在这深山老林,连个电都没有的地方,查得出来我是否患有白!血!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