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倩再世为人,燕赤霞便没了杀她的理由。在董永看来,就算小倩仍旧是个妖怪燕赤霞怕也会找个理由将其放掉,没想到外表粗犷豪放的燕赤霞也会有红着眼眶别开头的时候。
是非对错本难分晓,况且现在谁对谁错似乎也已变得没那么重要。大家疑惑的只是最后的那团红光,那般手段真当非世间所有。活死人肉白骨的事情虽然离奇,但修行界偶尔也会有一些风闻传出,可这让一个死去百年的魂魄重聚肉身,而且小倩的这具身体竟然还有着原本的法力,更让人惊叹不已。
董永知道这怕是自己身上那团红光干的,只是之后董永再试着联系它时,它还是如沉睡般安静,让董永失望良久。原来那团红光不仅有意识,而且还会说话,董永不禁有些担心他会不会是个想夺魄重生的老怪物?再一想又觉得自己多心了,看它那神奇手段,要夺魄还不是轻而易举,何必还要等到现在。
本该是皆大欢喜,王子和公主从此过上了幸福的日子,但王子宁采臣却在关键之时昏了过去,醒来后却发现身边有个陌生女子守护在自己身边,一时还有些摸不清状况。然后便由燕赤霞讲出了众人之前编好的故事:宁采臣昏迷之后树妖凶性大发,众人命在旦夕,关键时刻小倩从天而降三拳两脚干掉了树妖,救得大家性命。
当然故事没有这么简单,但大体意思就是如此。一开始燕赤霞还打算讲出实情,但小倩还是当年的小倩,宁采臣却早已不是当年的书生,如此还不如给宁采臣留下一个救命恩人的印象,也好给两人相处的机会。至于两人今后能不能在一起,就全凭两人的造化了。
众人这一趟下来除了董永都是受了不轻的伤势,当真是善泳者溺于水,其中却是宁采臣伤势最重,需要好好休养。宁采臣本想提前进京应对来年春闱,不想却突遭横祸困于此地,而照顾他的重任则自然而然落到了小倩身上。
黎叔修行的心法中正平和,用于休养疗伤上也是事半功倍,两日便已无大碍。众人经过一场患难也更加了解彼此心性,言谈之间不免多了几分亲近。
宁采臣志在科举,虽有伤在身仍不忘苦读,用他自己的话说是“虽不能为万世开太平,亦要为百姓造福一方。”
既胸怀若谷又不夸夸其谈,董永亦是为他的风采所折服。
“留仙文采斐然,来日定能金榜题名!只可惜不能一睹留仙高中之风采,小弟为之歉然。”
“彦兴你也不必妄自菲薄,我观你胸中之气中正,若为文也想必不差。若肯下工苦读,来日举个进士也未可知。”宁采臣本身修浩然之气,于观气之道颇有心得,其话语间极是肯定。
宁采臣与董永已经审熟,双方互以表字相称,董永字彦兴,倒是很平凡的表字,倒是宁采臣的表字竟是留仙,董永初闻时表示鸭梨山大,用力摇头驱散脑中这宁留仙和蒲留仙的区别。
黎叔面色有些古怪的听着两人聊天,终于忍不住插口道:“少爷怎如此健忘,去年少爷及冠之时已举了贡生,明年恩科也是要下场的。”
董永听得一愣,努力回想才想起自己好像真的举了贡生,而且还拜了一个好像很有名气的老师。他当时以为只是父亲为了面子要自己走个过场,毕竟一个堂堂将军的儿子文不成武不就总是招人笑话,但没想到父亲竟真的让自己去科考。董永无奈的叹了口气,看来自己悠闲地二世主生涯要结束了。
黎叔接着道:“而且夫人临行之时吩咐,这次给许老爷祝寿之后少爷就在杭州小住一段时间,等待来年直接上京,也省的来回之间耽误了功夫。”
董永面现愁容,二世主的生活哪里都好,就是自己的未来无法听从自己安排,怕是自己这次科考家里也已经打点妥当,只等自己去走个过场吧。
宁采臣闻言却是大喜,“想不到彦兴与我还有同科之宜,当真是有缘,若不是有伤在身,定要与彦兴把酒畅谈!”
宁采臣文采风流颇有些狂生姿态,自然离不开美酒相伴,但自小倩到来便一直以伤势未愈之名令其禁酒。宁采臣起初还引经据典反驳几句,但小倩只美目一瞪间宁采臣便气势萎靡下去,不敢再违背小倩,只得心下大呼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也许真的是宿命因缘,小倩与宁采臣的进展是一日千里,如今两人之间虽未确立关系,但也只差捅破那最后一层纸,小倩百年苦等换来的终于不再是怨恨。
时间不会停留,转眼又是两日。董永还要去给外祖父祝寿不便多做停留,于是告别宁采臣等人匆匆上路,只是临行之时又多了一人……不,是一鬼。
原本小倩再世为人,便让红姨和紫衣去重新投胎。红姨依言离去,但紫衣好似心愿未了,不愿去投胎。又恐跟着小倩会碍了小倩与宁采臣的相处,于是便跟随董永而来。
其实那日大家都见那诡异的红光是从董永身上发出,只是董永不开口大家也不好询问,紫衣也是抱着一线希望跟着董永,期待有朝一日能像小倩那样复活。
紫衣身为鬼魂虽说有些道行,但仍是避讳阳光,一路行来除了在车厢里,就只能藏身伞中。大晴天抱着一把雨伞乱跑,难免会引来旁人怪异的眼光,好在黎叔生得彪悍,也能震慑住人们不敢闲言碎语。
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重湖叠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钓叟莲娃。千骑拥高牙,乘醉听萧鼓,吟赏烟霞。异日图将好景,归去凤池夸。
一首望海潮道尽了钱塘风采,董永一行经过连日奔波终于到达了杭州,马车一入城速度便被来往行人阻了下来,往来商旅小贩行人络绎不绝,董永感觉又回到了前世的超市之中。摇头驱散杂念,黎叔已驾车停在了城西一所院落之前。
院落甚是古朴,看来已有些年头,但并不显得陈旧,古朴中透着一股大气和沧桑。门上牌匾书着“许府”,朱门两侧雕刻一幅对联,上书:能识易经真妙理,敢笑世间逆天人。
董永随黎叔下了马车来到门前叩门,不一会从门里传出一阵稀松的脚步声,接着是一声埋怨的高呼:“我说你们烦不烦啊,不是说了我家老爷这个月不卜卦了么!”
随后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酒糟鼻的老头探出头来,看见黎叔就是一愣。
“你是……你是……”老头一个劲的挠着后脑勺,就是想不起在哪见过黎叔。
“我是小黎,陈伯!”黎叔赶忙开口,再不开口黎叔怕陈伯那脑袋上仅有的几根头发也会被挠掉了。
“啊!”陈伯猛地一拍手,终于记起了黎叔,“小黎!你这小子前两年不是随小姐去了青州么,怎么才两年没见你就老成这样了,话说你小时候……”
“我带小少爷来给老爷祝寿,陈伯你快去安排一下小少爷的房间,我先叫人通知下老爷。小六,出来!”黎叔似乎很怕陈伯啰嗦下去,赶忙打断了陈伯。
“哎,谁叫我!”话音刚落,一个三十多岁的精明男子从门里走出,一眼便认出了黎叔。
“呦,黎总管,这位便是小少爷了吧!”许文六对着黎叔一揖手,接着便上前对董永施礼。“快里面请!老爷早间起来还说今日有贵客临门,没曾想是小少爷到了!”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没耐心,贵客未至怎么就走了呢!”许文六带着董永和黎叔进门,只留下陈伯一人在门口伫立,陈伯一声低叹,关上大门复又回到门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