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大厅里的众人听到声音都转头看向门外，果然看到一袭白衣的玉潇，月玉坤却仍然低着头面向
文凝音。
文凝音似乎感觉到面前弟子的内心忐忑，她伸出手在月玉坤的肩上轻拍了拍，仿佛从师父那里
得到鼓励，月玉坤终于扭过头。
“玉潇！”月玉坤看着眼前女子白皙的瓜子脸上杏眸含泪，却倔强地不肯让泪珠落下，这张脸
依旧如五年前般美丽，少了五年前的生涩，多了一份成熟。
玉潇一步步走近月玉坤，看到那张清秀的脸越来越清晰，她高兴的发现月玉坤的脸渐渐和记忆
中重叠，这五年他也没变，还是那样。
“这些年……过的还好么？”玉潇有些干涩的问道，虽然五年间除了师父在外收徒会出谷以外
，谷中弟子皆未出谷，可是江湖上的事情还是会通过特殊途径传进来，比如天阙宫五年里发生的一
切，半年前新宫主才登位，想想也知道月玉坤这些年过的不轻松。
嘴角扯出一抹微笑来，月玉坤望着眼前的女子平静答道，“多谢关心，公子待我不薄，这些年
我过得很好！”
随即赶到的玉林走上前去狠狠拍了拍月玉坤的肩膀，眼里也隐隐带了泪光，月玉坤看着这个在
谷中与自己交情甚好又极其照顾自己的大师兄，眼睛也湿润起来，“大师兄！”
玉林道，“三弟，回来就好！你看，师兄弟妹们都惦记你的！”
闻言，月玉坤回首看见站在师父身侧熟悉的面孔，二师姐玉钏、五师妹玉湘、七师弟玉熠都满
眼关切的看着自己，虽然在天阙宫中元羲和与自己是生死之交的好友，可是却不会给他有这般亲人
般的温暖。
“好了，你们师兄妹们以后有的是时间聊聊这些年的事情，现在就别急着和玉坤说了，”文凝
音打断还想说话的玉潇，“玉林，你带其余师弟妹们去炼药，玉坤啊，你跟师父来！”
文凝音领着月玉坤走出了阁楼，沿着谷中小河流水而去，一路上月玉坤仿佛回到了多年前在瓒
书台的时候，他最喜欢在这小河旁寻一处阴凉地方看医术，而每每在他看的入迷的时候，玉潇总会
出现打扰他，缠着自己带她去玩，回首往事，月玉坤忍不住微笑起来。
两人穿过一片四方竹林后来到一座祠堂前，多年以来只有少数人能够闯过三关进入瓒书台，世
人都误以为瓒书台中毒物丛生，却不知在梦里桃源之后才是真正的人间仙境！瓒书台内鸟语花香，
奇花异草更是不尽其数，就是刚才从主楼到这祠堂的短短一小段路中，已有几种堪比灵芝、雪莲的
草药！
文凝音一路上都默默无语，来到祠堂后也未置一词率先走入其中，月玉坤立即尾随其后跟着进
入。竹林后的祠堂里供奉着历代瓒书台主人的遗像和灵位，文凝音不慌不忙的给这些历代主人一一
上过香后又在中间的蒲团上跪了下来，月玉坤见状也学着师父，只见文凝音磕过三个头后，跪坐在
蒲团上突然开口说话，“玉坤，告诉师父，五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五）
虽说文凝音是突然一问，然月玉坤在路上知道师父会带自己到祠堂时，其实就已经猜测过师父
会问自己什么了，可是，等到师父真的问了出来，月玉坤突然间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告诉师父自己的猜测？跟师父重述五年前发生的事？
月玉坤望着地上的青石砖沉思了会，文凝音也不催他，静静等着，便听见月玉坤说道，“师父
，五年前的事情徒儿一定会师父一个答复，可是不是现在，徒儿这次回来之前已经和公子说好辞去
天阙宫的职务，所以，我一定会将事情查清楚！”
文凝音听完后，也沉默了会，“玉坤，你是为师最喜爱的徒儿，你四岁便被你父亲送入谷中，
直至五年前才重新回到天阙宫，在谷中的十六年里，可以说，你是师父看着长大的，你的品行和才
干没有人比师父我更清楚！师父相信你，等着你亲口告诉我五年前发生的事！”
师徒二人从祠堂出来后，一路上闲聊着这些年里遇到的有趣的事，二人的笑语回荡在林间，直
至两人走出了竹林，一个黑影从一株竹子后面探出头来，望着二人消失的方向，眼中神色复杂。
看到师父和师兄回来了，玉竹迎上前去，“师父，大师兄让我在这里等着师父回来，来请师父
去药房！”
“好，我知道了！玉竹，你带着玉坤去沁霜楼休息休息！”文凝音又扭头对爱徒说，“玉坤，
这些天赶路辛苦了，回去后好好休息！”
“是，多谢师父关心！”
二人目送文凝音离开后，玉竹立即松了口气般道，“玉坤师兄，你跟我来！”说罢在前面带着
路，其实不用玉竹带路，月玉坤对这生活了十六年的瓒书台早已烂熟于心，一路上玉竹都在说着师
兄弟间有趣的事情，月玉坤听了不觉莞尔，玉竹真是天真单纯！
待来到了沁霜楼下时，月玉坤抬起头来定定的看了这六层楼高的居所，似乎儿时的记忆又浮现
在脑海中了，那时候师父才只收了六个徒弟，几年之后师父出谷才收下七师弟，之后好几年师父都
没出谷，他们七人天天吃住、玩耍、读书在一起，就像同胞兄妹一样亲啊！
玉竹看到仍然站在楼下院子中发呆的月玉坤，大喊道，“玉坤师兄，快来啊！”
听了那呼喊，月玉坤收回思绪，抬步上了楼梯，玉竹还在说着，待走到二楼后便直接往左手边
走去，“玉坤师兄，师父对你可真好，这屋子一直给你留着的，还都是师父亲自打扫的呢！”说完
，玉竹已推门而入。
听到玉竹的话，月玉坤心里百般滋味，一进房间，那一桌一椅莫不是一尘不染，连位置都没发
生变动，仍然和五年前一模一样。
“玉坤师兄，那我先出去了，不打扰你休息了！”
在玉竹离开后，月玉坤在桌前坐下，倒了两杯茶，自己端起一杯来却不喝，而是在手中把玩，
杯中茶水映出他眼底墨色渐浓。
“我不说话，你便也不说话么？”玉潇说完嘟着嘴，从屋里掀帘走了出来，看着坐在桌前久别
重逢的人心里却不知是什么个滋味。
“我问你，五年前为何不告而别？”看到月玉坤果然如自己预料一般沉默，玉潇接着说道，“
是！当年六师弟的事让你蒙冤，可是你也不能一声不吭就回了天阙宫呀！难道我们师兄妹们多年的
情谊你竟不相信我们能还你清白么？”
（六）
月玉坤像是没听出玉潇语中的怒气一样，他仍是不答话，可是，在听到“蒙冤”二字时，月玉
坤看着杯中水中自己的瞳孔猛地收缩。
玉潇见月玉坤仍不说话，她缓和了脸色，不禁有些气恼自己在这个时候说起了让人不高兴的往
事来，只见她也走到桌前坐下，看到依旧沉默的月玉坤轻声道，“玉坤，在我们七个师兄妹中，从
小我就和你最亲近，什么话我都和你说，但是你遇到什么困难从来都不告诉我，你是觉得我不懂事
年纪小么？可是，我现在都二十二！以前的就不说了，以后，你有什么难受的事，你告诉我，好么
？”
月玉坤放下手中茶杯，转头看着正满眼深情望着自己的玉潇，一个好字差点脱口而出，他顿了
顿，微笑道，“玉潇，你从未出谷远行过，很多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看到脸色微变就要反
驳的玉潇，他接着说，“你现在和五年前在谷中长大的我是一样的，我们从懂事以来就在这瓒书台
，即使有出谷都是和师父一起待了短短不到一天时间，我们的想法太简单，可是，”说道这里，月
玉坤的眼神变得深邃起来，“在我回到天阙宫后，父亲让我一旁协助他，短短的一个月里我就见识
到了形形色色的人，当时我很难想像他们的思想，我不理解一个人能有那么复杂，”月玉坤突然冷
笑几声，“不过，人心本就是复杂、肮脏的！”
“玉坤，这五年里，你经历的一定很多，我觉得你变得成熟了，不过，不管你怎么变，你还是
那个从小一直宠着我的玉坤，是吗？”玉潇听了月玉坤说了那么多话后，有些担心的问道。
“傻丫头，这个问题还用问么？”月玉坤笑着伸手摸了摸玉潇的头，“我当然会一直一直宠着
你的！”
听到了满意的答复，玉潇笑了起来，颊边的陷下去两个深深的酒窝，“玉坤，在你走后，师父
出去收弟子时，有带我出去过，我知道你说的人心，我也看到了不少，我说过，我也成熟了，你就
让我帮你分担？”
看到玉潇一再坚持，月玉坤有些无奈的点了点头。
入夜，皎皎月色下，可见还没休息的月玉坤一袭青衣在院中散步，白日里从玉潇的话中，他知
道自己在六师弟的事情上已经被澄清，但据他所知，五年前的凶手至今仍逍遥法外，他凝视池塘里
的荷花久久不语。
六师弟玉焱和玉潇一样，从来喜欢黏着自己，五年前之前玉焱才十六岁，单纯天真，就像如今
的玉竹一样，可是！月玉坤握紧了拳头，那么可爱的玉焱居然让人杀了！五年前的自己太单纯，不
知人心险恶，当年谷中除了不会武功无法接近瓒书台主楼的村民和主楼里的几个下人外，就再没有
其他人，而对于外人来说，即使千辛万苦成功走过断肠路、白血坪和梦里桃源，又有什么理由杀害
从未出过谷的玉焱？所以凶手就在他们师徒七人之中！正是因为这样，他才宁愿自己白白背负罪名
，离开瓒书台回到天阙宫，经过这五年在天阙宫的历练，他早已不是当年的那个楞头少年了，这次
回来，他一定要为玉焱报仇，查出五年前的那个凶手！
